吳勇派來的信使,見朱子厚突然嘿嘿地笑起來,心中一陣嘀咕,他壯着膽子,輕聲地出言詢問道:“朱將軍!您準備何時返回寶安?奴好回去回話!”
朱子厚聽言,神色一正:“你先回去告訴吳縣令,便說,某即刻拔營,明日便可到達!”
那信使大喜,連忙躬身道謝:“如此,奴便回去,告訴吳縣令,讓他多備糧草、犒賞,迎接將軍!”
朱子厚滿意地一笑:“如此更好,便有勞了!”說罷打發信使打馬回寶安,而自己,則下令,即刻拔營!
命令才下,卻見一旁,自己延請的幕僚,似乎有話想說。
朱子厚笑了笑:“孫先生,可有何見解?”
那孫幕僚連忙躬身拱手:“主公,可是想將寶安縣,據爲己有?”
“正是!”朱子厚也不瞞他,直白地說道,“盧琚能自立留後,將廣州都納入囊中,某便不能佔一縣?”
“主公所言極是!”那幕僚躬身道,“只是,寶安縣小,丁口不多,要養五千之軍,怕是有些難處,將軍,可有下一步的打算?”
朱子厚一聽,自己還當真沒想過奪了寶安之後,又將如何的事。
“那依先生之見呢?”朱子厚問道。
“屬下想到了兩條路,可供將軍參謀!”孫謀士答道,“其一嘛,最是簡單,那就是得了寶安後,固守城池,等日後有英主出世,再將城池獻上,多少可以換得一個封妻廕子。”
朱子厚不屑搖了搖頭:“其二呢?”
“劉使君病逝,衆將齊聚廣州,循州、潮州兩地軍隊卻不知是何動向?若是此二州在廣州兵力受損,豈不正是將軍之機?”
“循州、潮州若可取,二地縱然不及廣州,卻也堪稱一方基業了!”
朱子厚聽了,正正地合了他的心意,潮州兵如何了,他不知道,可循州兵,卻是跟韶州兵幹了幾仗,雙方的損失可都不少!
循州,似乎可以試試!
而潮州本就軍力孱弱,即便沒有在廣州受損,收拾起來,也不是難事!
廣州、循州和潮州,正是清海軍下轄三個地面最爲廣闊的州。自己若是能得其中之二。
不覺間,覺得嗓子有點發幹,忍不住舔了舔嘴脣。
他嘿嘿一笑:“孫先生所言極是!某先將寶安奪下來,再擴充兵馬。無論循州還是潮州,某便可先取其一!”
只是,他的算盤打得響,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就在他的營地之外,楊波軍的散兵,正遠遠地看着,營中的一舉一動。
就在吳勇的信使進大營的時候,這羣散兵便估計這信使身上定然帶了什麼重要的消息,便在他回寶安的路上,下了絆馬索。
那信使的馬,從營地跑出來不到十里地,就被連人帶馬被絆倒在地。
再一頓毒打威脅之後,那信使把所有的消息,象倒豆子一般全說了出來。
得了消息後,那些散兵立即分了人手,回屯門報信。
而朱子厚,卻不知自己計劃已經被人得了去,他還是原樣領着人馬,沿着大路,浩浩蕩蕩地往寶安方向行進。
這一路下來,到也平安無事,一直走到距離寶安不到二十里,鳳凰山腳下時,突然前面打出一片旌旗,當前殺出一彪人馬,看着三五百人的模樣,卻推着六輛奇怪的小車,攔住了去路。
見前面擋住去路的,不過是三五百人,單薄的一線戰陣,一衝便散了,朱子厚鄙夷地揮了揮手,也不讓人上前答話,直接便上前軍向前衝過去。
一千餘人,一齊喊殺,聲音震得耳朵都要聾了似得。
一面喊着,一面,隊列展開,速度也由慢走變成快走,變成小跑。
而距離也有四五百步,縮短到兩三百步。
就在此時,那幾輛小車,突然從前端冒出一陣火光,騰起一陣白煙。
幾乎就在同時,衝在最前面的鋒線,便如被大浪捲過沙雕一般,刷地,就倒了一層。
前軍的攻勢,爲止一滯。
可廣州的這羣牙兵,在劉崇龜手下,也是被操練過的,並未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嚇到,反倒激起了血勇,更加加速向前衝去。
百步衝鋒不過十幾息的時間,而那剛剛噴過火的小車,好像是出了狀況一般,幾個兵丁圍着在擺弄,卻沒能繼續噴火。
這讓急速衝鋒的前軍,更加有了信心。
可他們衝到近前,才發現,那小車前面,竟然還擺了許多木頭。
眼看,距離那小車只有二三十步遠了,那些木頭竟然也開始陸陸續續地冒起火光來。
也不知道,那片地方到底擺了多少木頭,那火光竟然這裡響過那裡響,響個不停來。
整個衝鋒的鋒線,被着火器一衝,就象被被狗啃的大餅一般,這裡掉一塊,那裡掉一塊,到下的兵丁,突然堆成了丘,將後面的還在往前涌的的兵士絆倒在地。
這時,那六門輕炮,終於也重新裝填完畢,再一次爆發出巨大的殺傷。
這仗打到這裡,清海軍兵丁的神經終於被擊垮了,前軍攻勢徹底止住,轉身便逃。
他們一逃,地上的樹炮竟然也停止了射擊。
只留下六門輕炮再次裝填後,再次發射。
只是,這次,打出來的,卻是實心鐵球了。
巨大的動能,從前到後,直接貫穿了整個陣線,飛出四五百米後,才滾落在地上,在地上刮出一條斷斷續續的紅線。
着一條血線,卻又不知是多少條人馬!
別說在前軍親歷這種打擊了,便是在中軍看着,也是一陣兩肋生寒,身上直哆嗦。
可炮聲才停,那些小車後面的百越營也喊着殺聲,終於衝了出來,揮舞着騰盾,砍刀,在後面將驚慌的前軍驅趕着,往中軍擠過去。
見狀,朱子厚黑着臉,派出去督戰隊去阻攔潰兵。
就在此時,突然,一旁的鳳凰山上,突然也爆發出一陣陣喊殺聲,竟然從側面又衝出一波人馬,一樣的裝束,擡着跟剛纔一般模樣的木頭,望朱子厚的中軍的腰腹衝來。
這次衝過來的人數,可就不是三五百人了,而起碼有三千以上!
朱子厚暗道一聲,慘矣!這噴火的玩意倒是有多少?
他顧不得屬下了,拔了馬頭就從大路上跳了下去,望西面逃去。
果然,從鳳凰山上衝下的來這波百越兵,衝到近前,並不揮兵過來砍殺,而是先將那木頭望地上擺,然後噴火,開始轟……
側翼驟然遭受這突擊,而前軍又在潰逃,在着關鍵時刻,主將居然先逃了。
中軍頃刻就散了架子,跟着主將的步子,也脫了大路,望西邊的野地裡逃命。
尚未參戰的後軍見狀,也不管了,撒腿便跑。
然而,這場伏擊還遠未發展到高潮。
沿大路望東莞方向逃竄的後軍驀然發現,後路竟然出現了一支馬隊,喊着殺聲,衝了過來。
後軍哪裡還有時間去結陣抵抗?
也只管離了大路,都望西面逃。
可從大路望西,不過幾裡,就是江邊了,又能望哪裡逃?
然而,在恐懼的驅動下,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
其實,四千的大軍,真正的損失,也就是一千不到,剩下的三千來人,盡數成了野地裡的鴨子,在這狹窄的區域內,任由追逐捕抓!
只是百越營的兵力也用到了極限,所以,抓俘的時候,也只能看着來抓,有意避開了跟着朱子厚逃命的大隊人馬,而是找着零散的潰兵抓。
可即便這樣,等朱子厚重新回到東莞,收拾潰兵時,已經只聚攏了一千來人。
想着臨出發前,跟那孫謀士商量着,要如何如何,接過,才過了兩日,就成了這副光景。
咦,孫先生呢?朱子厚這纔想起,逃命的時候,把那姓孫的謀士給弄丟了。
唉,這下好了,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了!
朱子厚摸着走得有些發脹了的大腿,懊惱得想死!
可偏偏這時,還有人跑了進來報告,說是孫先生回來了。
朱子厚聽信,突然跳了起來:孫先生回來了?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竟然也從亂軍中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