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門被突然一把推開,卻是章仔鈞站在了門口。
原來,這幾人,是章家的部曲。
“你們倒是悠閒啊!”章仔鈞推門進來,見屋內幾人,正在吃飯。本就怒氣衝衝的表情,更是又加了幾分顏色。
“……”衆人見主家過來了,也自知理虧,哪怕是屠幺,也不開口爭辯,任他說。
“某家,供你們吃!供你們穿!不讓你們多吃一份苦,多費一陣力氣!可你們倒是好!”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某家爲你等,每日所費的財貨不知凡幾,可你們卻都幹了些什麼?除了搗亂、打架還做了些什麼?”
“現在倒好,某爲了你們,過來保釋你們,你們不思悔改,卻在這裡好吃好喝過上了!”
“你們還是人嗎!”
章仔鈞開口便罵,罵了七八句,屋內衆人都沒默默地聽着,可聽他罵着沒完了,屠幺忍不住了:“章大郎!你章家聘了某等專職看家護院,可給的餉金卻只夠一人的吃食,某等如何養活得家小?”
“若非如此,某又何須出來弄點錢過年?”
章仔鈞更加生氣了:“給你們的餉金是一年比一年多,到頭來,反而嫌少了?想當年,若不是某章家給你們一口吃食,你們早就做了路邊枯骨!”
“章家的恩情,某等從未忘記,可某等日用拮据也是實情!”屠幺憤憤地說道。
“你!”章仔鈞被這話一堵,一時氣結。
其實,這都怪王延興!
原本,泉州各家,給部曲都只是一口吃食。然後讓他們自己拿回去分。
想全家吃飽,那是不可能的,只不過是,都能吊着一口氣,不餓死罷了。
可王延興待奴婢,卻出奇地好,供應吃食,從來都不限量,只要肯幹活的,便能吃飽肚子;此外,還能額外得一份餉金。
如此一來,一個五口之家,只需兩人幹活,便可保證全家有飽飯吃。
若是會勤儉持家,甚至,還有機會賺得一份家業。
這下,泉州各家的奴婢、部曲就不安心了。
一時間逃奴、逃丁不計其數。
王延興自然不會公然收納逃奴和逃丁,所以,只要各家能給出相應之人的奴籍名冊,都要打回去。
可各家哪裡會給每個奴婢、莊客和部曲造籍?拿不出奴籍名冊的,就恕不奉陪了,全部安排在官莊或者充爲新兵。
各家狠得牙根癢癢,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趕緊亡羊補牢,給尚且未逃走的奴婢、莊客造籍不說,同時,也開始了給衆奴婢、部曲分發月錢餉金。
只是,他們所發之錢,哪裡能跟王延興的相比?
但凡是進了王延興體系的人,最低級別的,能稱爲餉金的,也是每月一百文;未正式入職,實習級別的,叫做補貼,那也有六十文一月。
可章家給這些,看家護院的私兵性質的部曲的月錢,只有三十文一月。只夠買三鬥糧,一個人吃都吃不飽。如何能養家?
現在,王延興竟然搞起了年終獎。相當於是另外再發一個月的餉金。
這讓各家的奴婢、部曲如何不眼盼盼地,期待自己的主家,也發一份錢?
再過幾天,就要年底了,各家都沒有動靜。很顯然,是不會有了。
失望之餘,這些人自然就動了心思,要自己搞點錢花花。
誰想,錢沒掙到,反而虧了本……
跟着屠幺一起出來弄錢的衆人,一臉悲愴。
可前來領人的章仔鈞更是怒不可遏!
原本章家爲了養這麼多奴婢、部曲,就開支巨大。
結果,被王延興左一折騰、右一折騰,這開支,打着滾地翻倍。
現在,這些私兵,竟然總是闖禍!而他們一闖禍,就八成要被抓。
一被抓,就又要花一把的錢來贖!
這幾個月以來,章家爲了支付這贖人的額外開支,就花了三百多貫。
眼看着就要年底了,結果,剛剛又交了八貫。
他交錢的時候,沒看詳單,現在看來,其中怕是有一貫,便花在了這些人的這頓飯上了。
氣急之下,他也不在跟這幫混賬多說,只是撇下一句話:“這筆錢,從你們月錢裡面扣!”
說罷,徑直走了。
章仔鈞走了,隨他一起來的警察也不留,只是對裡面衆人說道:“你們的主家已經交了保函和保金,你們可以走了!”
屠幺被章仔鈞一頓說,黑着臉,出了房。
餘下衆人,也尾隨着走了出去。
只是,幾個沒吃完餐食的,才走到門口,卻又回頭進來,拿了餐盒,裹在衣服裡,跟着走了出去,看樣子,是準備帶回家去。
幾人出了警察局,已經見不着章仔鈞了,便一齊往章家走去。
走到半道,屠幺突然腳步一停:“那章大郎,若是當真扣了某等的月錢,某等該如何應對?”
幾人一齊黯然低頭。主家不給,又能如何?沒有任何辦法啊!
聽到身後衆人沒人答應,他突然回過身來:“既然他們不將某等當人看,某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你們都有父母、家人,某卻沒有!”
“這次,是屠某連累了你們,明日,某便要讓章家,付出代價!”
“也算是某給你們的一個交待!”
衆人不知道屠幺這是什麼意思,不過,平素裡,大家都以屠幺爲首,倒是沒覺得此事有何不對,紛紛勸說。
然而,誰也沒想到,就在還有三日要除夕了,異變突起。
這日,章仔鈞要出門採辦,馬伕已經將馬匹牽來,說請大郎君上馬的時候,突然從門房處衝出來一人,拿着一把牛角尖刀,架在章仔鈞的脖子上。
大門口,章家人、外姓人,足有三四十人,可誰也沒想到,突然冒出這麼一樁事情來。
一下,就炸了鍋!
而那些章家之人,真真切切地看得明白,那手拿尖刀的人,就是章傢俬兵的一個十將:屠幺!
屠幺能當上十將,自然是憑藉他一身強悍的身板。胳膊夾着章仔鈞,就像夾着只小雞似得,三五步,出了大門,拉過那馬伕牽過來的鍵馬,翻身上馬。
打馬,直往城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