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那姓徐的老頭仰頭道,“王使君!那王採兒本是奴婢之身,雖然被您收爲義女,可終究曾經爲奴,豈可爲某徐家正室?”
他正氣凌然地說道:“然而,某家侄兒,卻對此女傾心不已,所以,某特來爲某侄兒,向節度使懇求,允許,讓玉清能納此女爲妾!”
王潮臉色一黑,依唐律,確是有這個規定,可誰哪隻眼睛見過,採兒入過奴籍?老太太收了採兒入府,卻是從未將她落入奴籍啊!哪怕揹着王延興丫頭的身份的時期,採兒都是良人子女!
眼見他就要發作,卻突然聽到一側啪地一聲,卻見採兒竟然一腳踹開側門,闖了進來。
她幾步走到那姓徐的老頭跟前:“徐玉清呢?他是怎麼說的?”
那老頭可沒料到,採兒竟然會躲在側門外偷聽,他被採兒氣勢一迫,忍不住倒退了幾步,靠到身後的家僕,才穩住身形:“王採兒,不要以爲你曾爲奴婢的事能瞞得了一世!也不要當徐家的子孫當真好欺負!”
採兒突然厲聲喝到:“某隻問你!徐玉清呢!”
那老頭被採兒氣勢所攝,一陣慌張,連忙往後一指:“他……他尚在驛館……”
採兒聞言,用殺人般的視線看過來,看的一羣人練練後退。
她逼退了徐家衆人,再返身走到王潮跟前,跪在王潮身前一拜:“女兒讓大人蒙羞了!大人可否讓女兒拿了這紙,去驛館問個明白?”
王潮見採兒鎮住了場面,不跟那老頭廢話,將那婚書交給採兒道:“誰膽敢污衊某女兒的清白,某絕不饒他!”
採兒卻悽然一笑:“終究還是是女兒有眼無珠,看錯了人!”
說罷,採兒將一廳堂的人撂下,跑着,出了節度使府。
見狀,王延興朝王潮拱了拱手,連忙也追了過去。
他們兩人一出府,立即,胡茂和胡老二各自領了侍衛跟上。
不多久,便到了驛館。
那徐玉清果然就在驛館之中。
他正惶惶地走來走去,突然看到驛館大門被撞開,然後,便看到採兒殺氣騰騰地奔過來,臉色瞬間便白成了宣紙一般。
“這是你的意思?”採兒將那婚書往地上一丟,“你哪隻眼睛,見某曾經爲奴了?”
徐玉清一聽,大聲爭辯道:“在這福州,人人皆知,你曾經是你兄長的通房丫頭!只不過,後來才改的……”
“別人一說,你便信了?你終究還是信別人的!”採兒說罷,淚水,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奪眶而出,吧嗒吧嗒地往下滴落。
見狀,縱然是王延興,也怒不可遏,他一揮手,身後的侍衛立即一擁而上,就要拿徐玉清。
徐玉清身邊也有僕役相隨,正要抵抗,可哪裡是這幫侍衛的對手?三下五除二就被幹翻在地。
誰想,就在此時,採兒突然大喝一聲:“讓他走!讓他滾!”
幾人抓了徐玉清,正要下狠手,卻被這一聲叫住,齊齊地回頭朝王延興看去。
王延興只好讓他們暫停,自己對採兒說道:“採兒!此人竟然如此辜負你!傷害你,死不足惜!”
誰想,採兒卻像瘋了一般:“讓他走啊!某說了!讓他走啊!”
唉,只要是個正常人,便沒法忍受這種當衆退婚的事。更何況是這個火爆脾氣的採兒。
唉!王延興不好進一步刺激採兒,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把他們都丟出去吧……”
幾人領命,像抓小雞似的,將一衆倒在地上的僕役和徐玉清,拖着,從驛館丟了出去。
看那些人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扶持着往城外逃去,胡茂走到王延興跟前,做了個往下切的手勢:“要不要..."
王延興嘆了一口氣:"現在殺了他們,只會讓採兒心中又增加一重心事,讓他們回廣州吧....日後,有的是機會!"
胡茂一聽,也是這個道理,雖然眼中噴出來的火,都要將這驛館點了,可終究還是沒有下手。
見胡茂忍住了,王延興心裡稍安,再安排他調查,打探到底是誰給徐家人造的謠。
然後,轉身進去要找採兒。
進去之後,卻發現,採兒竟然坐在榻上,兩腳若無其事地在蹬着一個翻倒在地上的坐墩玩。
王延興一愣,他心裡想着,採兒此刻只怕是拿把刀子,找了案几坐塌,滿地地劈砍,誰想,見到的場面,竟然這麼和諧。
"妹子……你沒事吧!"
"某能有什麼事?"採兒見王延興進來了,一腳將坐墩踢了過來,"某這般沒心沒肺的女人,能有事嗎?"
這模樣,當真沒事嗎?
王延興看了半天,見採兒表情平靜,卻是看不出什麼事來.
可看不出來的事,纔是真正的事啊!王延興擔憂地說道:"你若是心裡不好受,儘管跟兄長說!"
採兒卻依舊平靜地說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發現自己不用嫁人了,突然,心裡都踏實了."她微微地笑道,"某當真沒事!"
人都不對了,還沒事?王延興反正是不信。他默默地看了一會:"也罷,那你明日便隨某會泉州吧!"
"不去!懶得看你跟徐小娘膩膩歪歪的模樣。"採兒一口就否定了,
"聽你新進帶回來的那個姓曲的小妹子說,你在交州布了粗淺不堪的局!某去幫你看着吧!省的他們辦的事,你不放心!"
"採兒,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回泉州,散散心..."
"交州那麼好玩,某要去交州散心!"
交州此刻,便是一鍋即將暴沸的開水,哪裡好玩了?
不過,看着採兒這模樣,王延興沒法拒絕,便只好同意了採兒的要求,讓人先去把胡茂叫了進來,讓護着採兒過去。
可採兒卻把手一攤:"拿來!"
"拿什麼?"
"任命某總領安南全局的軍令啊!"採兒把手上下抖了抖,"要不,某去幹什麼?"
王延興無奈,只得當場簽發了一紙命令,讓軍令部給交州的幾人傳了過去。
採兒這才心滿意足地,踏着大步子,出了驛站,也不再回節度使府,直接領了胡茂,去了碼頭。
採兒可以不去見王潮,王延興卻不能不去,他目送採兒遠去後,再趕回節度使府。
徐家的人已經被趕走了,連帶他們的禮品,也都統統被丟出了福州城。
就好像,這些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只是,王潮鐵青色的臉上,看得出來,他對此事的極度不滿。
王延興連忙走過去請罪:"孩兒錯了,請大人責罰。"
"哼...知道錯了便好!"王潮冷冷地哼了一聲,"此事,終究還是採兒受傷最重,你須得好好善後!"
見王潮竟然卻沒有繼續就此時糾纏,王延興連忙躬身拜謝。
王潮擺擺手,示意他無需這些虛禮,卻又將一包東西給王延興遞了過來,"這是天子給你的!本想等採兒出嫁之後,再給你,讓你也風光一下。"
"既然出了這事,某也不想折騰了,直接給你罷!“
王延興一愣,連忙雙手接過來,打開一看,發現竟然是安南招討使的任命書和對應的節仗、大印。
"天子真的許了大人的請求?"王延興一臉意外道,"這麼快?"
王潮卻沒有一絲兒子當了大官的喜悅:"唉,天子受困長安,外無強援,內有牽制,堪稱窘迫。得了你送過去的貢品,解了一時之急,自然是有求必應了!“
某送過去的貢品?王延興何時給天子進獻過貢品了?
劫了貢品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