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廣州城下退兵以來,李知柔就對自己的前途,充滿了憂慮。
其實,他最想要的,是跟劉氏父子待在一起。
畢竟,自己身上唯一有價值的東西,就是天子所封的清海軍節度使的官身。
只要劉氏父子還有謀圖嶺南之心,那麼,他們就必須藉助自己這面大旗。
那自己就會有一定的話語權。
然而,當劉隱主動要求斷後的時候,他便知道,這個想法,成爲了泡影。
在劉隱那裡,自己已經成爲棄子。
吸引住王延興的軍力,成了自己的殘餘價值。
然而,李知柔卻明知如此,還不得不勉力而行,讓劉隱有時間逃脫。
說來,也是有一分養寇自重的心思。
畢竟,在王延興眼中,自己與劉隱是一邊的。
劉隱越強,王延興就越有可能會善待自己。
若是劉隱被削弱了,甚至,直接被滅,那自己也只能任由王延興搓扁捏圓了。
尤其是,就在剛剛,譚宏廣竟然還說,王延興竟然要保全盧琚。保全盧琚就意味着,原本最大的憑仗,這青海軍節度使的官身,反倒有可能會成爲自己身死的誘因!
所以,當他聽到王延興竟然是去追擊劉隱時,對自己的擔心,越發沉重了起來。
只是,劉隱已經走了那麼久了,他還能追得上嗎?
而他若是已經去追劉隱了,那青岐鎮豈不是空虛了?若是青岐鎮是座空城,那自己是不是還有機會?
李知柔冷冷地說道:“若是現在纔出發的話,可能有些晚了!”
譚宏廣就像不知道李知柔在套自己話一般:“哈哈,這一點,大王就不用擔心了!揚波軍的主力大軍,此刻還在青岐鎮,不過,招討使卻早就出發了!”
王延興領輕兵去追劉隱?李知柔不解了:“王延興有什麼底氣,能分兵兩處,還都能取勝?”
譚宏廣也不隱瞞王延興的打算:“招討使一向謹慎,他倒是沒打算兩處都戰而勝之!”
“只不過是分別採用了不同的策略罷了!”
“對劉隱來說,他急於逃脫,所以,只需派小股精銳,在路上騷擾,擺出一副想要延緩他進軍的姿態就可以了!”
精銳小隊進行騷擾?李知柔才聽到這幾個字,立即就想明白王延興的心思了。
王延興還是要跟劉隱打一出心理戰!
他只需派出火器小隊,輕裝追擊,在劉隱大軍必經之路上,時不時騷擾一下。
這種一觸即走的打法,足以讓劉隱以爲,這些人的只不過是想遲滯他的撤兵行動,而讓他覺得,揚波軍的大隊正在抓緊趕來。
這樣,就能讓劉隱做出一些錯誤的判斷……比如,將大軍分爲幾節,或者分成幾路等等。
一旦劉隱犯錯,那就是王延興的機會了。
這麼說來,確實不用派太多人去。
譚宏廣見李知柔也想到其中關竅,才又道:“對大王您這邊嘛,只需擋住您的去路便可以了,卻不知道您的軍糧能支持多久……”
軍糧……現在李知柔能依靠的軍糧,也就是牛鼻鎮的那幾萬石軍糧,倒是能支持一段時間。
只是,現在劉隱從廣州城下撤了,牛鼻鎮的糧庫,相當於是裸露在了廣州兵的鼻子下,除非自己,退回牛鼻鎮,纔有可能保住這些軍糧。
當然,自從譚宏廣進入到這中軍大帳之時起,李知柔便已經不需要去考慮這個問題了。
因爲,他只需出了這個大帳,便不再是這支軍隊的長官,而變成了一個不名一文的階下囚。
也算是種解脫吧!
李知柔大方落落地自己出了中軍帳,身後,只跟着那一個李順忠。
他纔出來大帳,就有一隊兵士過來,將他和李順忠一起,“請”上了一輛馬車。
才坐穩,就車廂門被緊緊地扣住,然後又聽到駕地一聲,馬車緩緩地啓東,往營外跑去。
拉開兩側的簾子,李知柔突然發現,着車輛兩側,竟然開了窗戶,而窗戶上,嵌着大塊的透亮的琉璃……
透過兩側的窗戶,看着漸行漸遠的大帳,李順忠憂心地說道:“大王……”
李知柔卻出言將李順忠的話打斷,他道:“你有沒有覺得,這馬車,坐着很是舒適?”
李順忠此刻,一顆心思都在憂慮自身安危,哪裡注意到?聽到李知柔這一句話,他才察覺到,這車廂內部整飭得十分豪華而舒適!
相對佈置的兩排座位,都墊着厚厚的長絨墊子,坐在上面,柔軟而有彈性!
車廂四壁,也是用絨布和綢布交錯佈置,摸上去,軟和而且順滑。
更難能可貴的是,車廂前後、左右,都有窗戶,而且,都是鑲嵌了偷光的琉璃。
但與尋常所坐的車輛不同的,還是這車做起來非常平穩,顛簸感極小!
看到這些細節,李順忠倒是想到了李知柔纔到封州的時候,劉隱送過一輛給李知柔,他連忙說道:“這車子,似乎跟劉隱送給大王的那輛有幾分相似?”
李知柔點了點頭道:“但是,這輛車更大!更穩!更舒適!而且更亮堂……”
“劉隱送給某的那輛車,價值五百貫!這輛車,你說要值多少錢?”
這可難道了李順忠,他哪裡知道這車值多少錢?就算價值萬貫,終究也只是兩囚車。
不過,轉念一想,他明白了,那王延興是想用這輛車來暗示,他們就算到了寶安,也會得到優渥的待遇。
想到這裡,李順忠才終於安下心來。
李知柔也不再言語,任由馬車將自己拖着,繼續往前疾馳。
只是,李知柔安心了,劉隱的心,卻越發吊了起來……
他雖然成功地從廣州城下撤了出來,可幾萬大軍行軍之時,展開有好幾裡地,那定然是無法再隱藏行蹤。
可是,才走到四會,就有斥候過來報告,說是後隊發現有一小股敵人的尾隨!
不要說,這定然是揚波軍的斥候!
他立即派出去五百人,再配合了馬隊過去剿滅這小股追兵。
然而,這支揚波軍的斥候,竟然是出奇地難纏,他們見到大股的封州兵來了,就往山林子裡鑽。
一旦封州兵分散來搜山,他們就會選擇一個薄弱點,搗騰打一下!
而他們的那打法,與封州兵所習慣的打法完全不同。他們完全不拘陣形,沒有戰列,各種戰法:伏擊、突襲、遠攻、近戰,什麼方便怎麼來。
搞的前去封殺的封州兵,一會死八個,一會死十個……一天下來,竟然損失了五六十號人。
人死了不說,卻始終抓不到這羣人的蹤跡……着纔是最要命的!
你總不能,爲了這幾十號人,分出上千人去堵吧!
正在劉隱爲了這幾十號揚波軍斥候頭疼的時候,一個衛兵突然走了過來,朝劉隱躬身一禮,恭謹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