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吧?他們都是溫是安的朋友或敵人, 怎麼會跟你有交集?再說,你爸媽不是告訴過你嗎?你是出去遊玩的時候意外落水,才導致失去部分記憶的, 又怎麼會跟他們有關呢?”路星朗一邊分析, 一邊搖搖頭。
黎無思又嘆了一口氣, 無奈道:“所以我說一閃而過的想法嘛。”
溫是安的心從高處緩緩落下。這短短十幾分鍾, 他就嚐盡了跌宕起伏、百轉千回的滋味。
“我看啊, 你被阿姨傳染了,變得這麼敏感。你一直都在說你覺得、你覺得,其實, 會不會是你在給自己找藉口,而這一點連你自己都沒意識到?”
“我給自己找藉口?”黎無思不解地皺眉。
“我覺得你現在最該弄清楚的問題是你到底對葉聰是什麼感覺, 如果你確定, 就是他了, 那一切都不難解決。如果你並沒有那麼確定,那隻要遇到讓你覺得難辦的問題, 你就會像現在這樣咯。”路星朗看着她的眼睛,認真的給出自己的建議。
黎無思想了想,有些煩躁地甩了甩頭,嘆道:“才三個月,我能確定什麼?總得再交往得深入一些才行吧?”
“那你就直接把阿姨反對這件事告訴葉聰吧, 正好給你一個機會決定還要不要繼續跟他交往下去。如果他因爲之前的誤會, 而對這件事情不體諒, 那你完全可以跟他分開, 反之呢, 就happy ending。”
“可是誤會總要解釋清楚的。爲了那件事,我還特地找溫總旁敲側擊過。”
路星朗驚奇地瞪了瞪眼睛, 笑道:“我好像把你教得膽子太大了些,記得你剛來堃花堂的時候,受了委屈都不敢吭聲。”
“不敢?那是我大方寬厚。”她反駁道,和他一起笑起來。
“那溫是安怎麼說的?”
“這就是關鍵了。但凡他給一個明確的答覆,不管是什麼答覆,這件事就能解釋清楚。可是他一直在繞圈子,一會兒說喜歡我,一會兒又說不喜歡我。”
路星朗聽着,忽然輕輕一拍手掌,“這不就是答案嗎?這一切不過是他想追你的手段,多明白的解釋啊,你怎麼就覺得解釋不清呢?”
黎無思一愣,只覺得醍醐灌頂,釋然而笑,突然又遲疑地看了他一會兒,緩緩道:“凱旋大酒店的事……真的是我想多了?”
“看來我們的無思小師妹還得多歷練歷練吶。”路星朗輕拍她的額頭。
“什麼歷練?”
“人家玩個小小的花樣,就讓你六神無主、方寸大亂,以後要是動真格了,你還招架得住嗎?像溫是安這種身份的人,追女人的手段可多得很哦。”
黎無思哼一聲,抓住他的胳膊,“我有路師兄幫我啊,怕什麼?”
路星朗挑眉戲謔道:“萬一那位溫總是真的喜歡上你呢?他和葉聰,你怎麼選?”
他這話一問出口,黎無思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顯出猶豫之色。
路星朗心裡一驚,正色道:“你真的在想這個問題?我開玩笑的!無思,你不會是對溫是安……”
這個問題讓溫是安的心突突跳得厲害,呼吸都有點不穩了。一想到她可能對他有感覺,他早已下定的決心就猛烈動搖起來。這短短的幾秒時間裡,他甚至已經做好這樣的準備:只要她的答案是肯定的,那麼,就算要他放棄是真,放棄溫家,放棄全世界,他也願意!
“沒有。”黎無思連忙否認,“我只是想到,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葉聰的心結可能就打不開了。溫是安的衣服還在我這兒呢。”
沒有。輕飄飄的兩個字打碎了他用盡全身力氣再次燃起來的希望和勇氣。溫是安鬆開緊握着的拳頭,心中的失落如海潮般涌上來。
“他的衣服怎麼會在你這裡?”路星朗再次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情況怎麼這麼複雜?別說是葉聰了,今天晚上這都已經是他第二次覺得無思和溫是安有點什麼了。
“就是那天我去找他問凱旋大酒店的事,不小心弄髒……其實也沒有弄髒……哎呀,反正就是冒犯了他,他讓我把他的衣服洗乾淨。最近我忙着比賽的事情,把這件事給忘了。”
“那你就洗乾淨之後趕緊還給他,這件事情完全可以瞞住葉聰的,不是……就算葉聰知道了也沒什麼吧?”
黎無思有些急,“問題是,那天我去找他的時候沒下雨,我回家的時候偏偏下大雨了,氣溫驟降,我就穿了一條薄裙子,也沒帶傘,所以就暫時把他的衣服披在身上了。然後……”
“然後被葉聰看到了?”
看到她點頭,路星朗有些鬱悶地拍拍自己的腦門,道:“你這丫頭,讓我說什麼好。你就不能說那衣服是我的、是你同事的?”
“那天我是跟葉聰一起吃晚飯的。吃飯的時候,我越想越不對勁,葉聰把我送回家,我緊跟着就去找溫總了。說清楚之後——當時我覺得說清楚了,我一時高興,就給葉聰打電話約他吃夜宵,打完電話纔想起來,要是讓葉聰到是真總部來接披着溫總外套的我,不太合適吧?但是外面下着雨,我不讓他到我家接我,也說不通。”
溫是安一字一句地聽着,嘴角忍不住浮起笑意,轉瞬即逝。她急切解釋又暗暗埋怨路星朗怎麼就聽不明白的樣子很可愛。可是,她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表現得如此小女生氣過。做他妻子的時候沒有,現在重新做了他的下屬,就更加沒有了。這一刻,他真的很嫉妒路星朗,估計葉聰也還沒得到這種待遇吧?
“師兄,你明不明白?”
“所以你撒謊了?”路星朗已經快被她的敘述繞暈過去了。
“嗯。”黎無思無力地點頭。
“然後葉聰看到了你身上的外套,知道你撒謊了?”
“嗯——”黎無思這一次點頭,都快把頭埋到胸/口去了。
路星朗倒吸一口涼氣,愣了半晌,又長嘆一口氣,搖搖頭,“這還、真是挺難解釋清楚的,一環扣一環,源頭都不清。”
黎無思也是一聲長嘆,“我媽的問題很難解決,溫是安的事情很難解釋,就連布料都不讓我省心。”
“布料?什麼布料?”
“凌嘉公佈了她的作品,我也不能拖太久。我淘來的土耳其布料本來應該昨天到的,可是物流信息顯示包裹滯留在C市。總中轉站的人一直在幫我找呢,到現在還沒消息。我一直用的X速遞,從來沒出過事情,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我添堵。”
路星朗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柔聲道:“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之後,感覺好一點了嗎?”
“好多了。”黎無思感激而抱歉地看着他,“又讓師兄當我的垃圾桶了。”
“這麼說就見外了。我是大師兄,你是小師妹,我不照顧你,誰照顧你?”路星朗拍拍她的肩,“布料只要沒丟,肯定會找到。這幾天我也幫你留意留意,看看有沒有什麼更適合的布料。至於你和葉聰,還是那個建議,你要先確定你對葉聰的感情,這個問題解決了,一切都好說。”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代駕到了。他站起身四下望望,看到一個正在同時講電話的人,朝他揮揮手,“這邊。”
路星朗幫着代駕把溫是安扶到他車子邊上,黎無思從他外套口袋裡找出車鑰匙打開車門,等他上了車,輕輕搖晃他。
溫是安睜開眼睛看她,裝作剛剛睡醒的樣子。方纔對路星朗說的話,她應該不想讓他知道吧?
“溫總,您得告訴代駕師傅把您送到哪裡去。您現在還記得自己家住在哪裡吧?”
人怎麼可能忘記家在哪裡?溫是安心裡想笑,看着她,忽然笑不出來了。她不就忘記了嗎?
“您記得吧?”黎無思再次確認。
他瞥她一眼對代駕說道:“去銀頂花城。”
路星朗的車子停在稍遠一點的地方,黎無思和他並肩往前走,一面目送溫是安的車子走遠。
不用再掩飾,車內的溫是安坐正身體,回過頭去看她,只見她和路星朗走在一起有說有笑,十分般配。
他忽然覺得,或許他爲她安排的葉聰,並不是最佳選擇。從她提起葉聰的那些話語中,他聽不到依賴。而她對路星朗卻有一份依賴。難道一個人失憶了,連曾經喜歡的人的類型也會變?是不是現在就算是聰本人回過頭來追求她,也不會成功?
早知道是這樣,他又何必煞費苦心篩選出和是聰相似的葉聰送到她身邊?
呵,溫是安,你枉做好人了,不,是太自以爲是了。從前你以爲自己瞭解她,現在一樣這麼以爲。可是,她曾經最討厭的,不就是你的這些以爲嗎?
頭部忽然有神經扯着痛,不知是因爲酒醉,還是因爲黎無思,他揉了好一會兒太陽穴才覺得好一些。
閉目養神片刻,他給趙楊打去電話。
“喂,趙揚,留意一下最近仿真花藝界比較看重的布料,尤其是土耳其布料,多準備幾種,送到張老闆那裡去,請他轉交給黎無思。兩天時間夠嗎?嗯,好。記住,這些布料是張老闆送給黎無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