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早完成了手裡的工作, 黎無思收拾好桌面,準備離開公司。她約了葉聰吃晚飯。
葉聰在公司外面等她,忽然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閃了進去。
是溫是安的助理趙楊, 他手裡還捧着一個大盒子。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廳裡, 葉聰回想起前幾天發生的那件事情來。
那天他幫經理到首飾店取改好尺寸的戒指, 恰好遇到大學學長, 當時趙楊就站在學長身邊。看到他手上的戒指包裝袋, 趙楊的臉色有一瞬間的變化,他當即就覺得有點怪異。後來聽學長介紹,趙楊是溫是安的助理, 不知怎地,他立刻把溫是安和黎無思關聯在一起。
起初, 他並不在乎溫是安對黎無思是什麼態度, 重要的是黎無思怎麼想。可是, 自從凱旋大酒店那件事之後,黎無思跟他之間就好像多了一層看不見摸不着的隔膜。她心裡怎麼想, 他已經不確定了。
趙楊快步往前跑,猛然看到黎無思從拐角處過來,連忙閃身躲到一小塊仿真花藝展示牆後面去。
黎無思徑直走過,沒看到他。
趙楊從花牆後面出來,幾個大步從一側樓梯跨上二樓, 進到張老闆的辦公室。
張老闆早已做好準備, 先是立刻給黎無思打電話, 讓她在樓下等一會兒, 又起身快步過來, 一把取下手中的大盒子就往樓下跑。
掛斷電話,黎無思抱歉地對葉聰笑道:“要再等一下, 老闆找我有事。”
葉聰表示不介意。
不一會兒,張老闆捧着盒子跑到黎無思跟前,說道:“無思,剛好我一個經營不了的朋友不做了,我要了一批最好的布料,挑了一些給你,希望能在國際大賽上幫到你。”
葉聰看着這個方纔還在趙楊手裡的盒子,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已經是思緒萬千。
張老闆說的那個朋友總不可能是趙楊吧?堂堂溫總裁的助理,更不可能幫旗下子公司的老闆當跑腿兒的。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這些布料是溫是安送給無思的。既然無思是代表是真集團出賽,溫是安代表集團爲她準備好的布料不是很正常嗎?爲什麼他要繞這麼大一個圈子?難道,他有什麼不能爲人知的秘密?
黎無思並不知道這種其中有什麼奧秘,對張老闆滿懷感激。她迫不及待地打開盒子看一眼,驚喜道:“哇!老闆,你簡直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啊!我現在最缺的就是這種布料。”
張老闆心虛地笑笑,“你用得到就好,就好。”
送別老闆,黎無思發現葉聰站在原地發呆,笑着拱了他一下,“怎麼了?是不是餓壞了?”
葉聰回過神來,淡淡一笑,“沒有。走吧。”
到了餐館,菜上齊了好一會兒,黎無思和葉聰都沒怎麼動筷子,好像彼此都很清楚吃飯並不是今天的主題。
“葉聰。”猶豫片刻,黎無思先開口,“其實……我媽並不同意我們交往。”
葉聰眉頭一跳,仍舊保持着溫和的微笑,“爲什麼?伯母對我有哪裡不滿意嗎?”
“你別誤會,這跟你沒關係。”黎無思連忙道,“任何男人,只要是條件比我好的,我媽都不會同意。”
“這我就有點聽不懂了,難道天底下還有母親想讓自己的女兒嫁不到好人家?”葉聰忍不住嗤笑道,彷彿覺得這是個無稽之談。
“我也不明白,可能是她希望我能在婚姻中佔絕對主導地位吧。在我家,我媽就是絕對主導。恰好呢,我爸的條件各方面都不如我媽。這麼多年來,我家的經濟狀況一直都很差,因爲這個,家裡的親戚從來都看不上我們,我媽嫁過來到現在,的確受了不少委屈。也許她怕我嫁到有錢人家,會被婆家看不起。”
“雖然這個邏輯、額……不管怎麼說,伯母這麼想也是有道理的。那你呢?你怎麼想?”葉聰看着她的雙眼問道。
“葉聰,”黎無思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這對於我們來說,可能是個很大的阻礙。而且,她是我媽,我會有很多的顧忌。所以,你……願意跟我一起努力,一起試試看嗎?”
懸着的心慢慢落下,葉聰反握住她的手,柔聲道,“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呢?真對不起,這三個多月來,我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份壓力。”
他的話讓黎無思甚是感動,與他對視片刻,由衷道:“謝謝你。”
她還一直擔心他會因爲之前溫是安的事情有所介懷,看來,是她想多了。
心情一輕鬆,食慾頓時漲起來。她挑了一塊魚肉來吃,忽然想起什麼,向葉聰問道:“對了,你不是說你也有事想跟我說嗎?”
葉聰愣了愣,微微一笑,“沒什麼,就是想問你國際大賽準備得怎麼樣了。”
“我得先把凌嘉這關過了再說。然後我可能就沒那麼多時間陪你了,我得看書學習,還要多多練習。我連冒菜店的兼職都辭掉了……”
葉聰垂下眼睛,表面上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心緒已經悄悄飄遠。
他原本是想告訴她,他的公司有裁員計劃,接下來一個月的業績將作爲去留的指標。偏偏他的父親幫人做擔保,最近才發現被騙了,欠下一大筆錢。他真的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這幾天,母親在家裡哭罵,父親甚至有過尋死的舉動,他不僅要照顧家裡,還要面對裁員危機,心中煩悶,卻無人可說。她是他的女朋友,他不跟她說,還能跟誰說呢?
可是,他們之間真的不能再有壓力了,否則,只有崩斷這一個結果。何況,在她身邊,還有個緊盯着她的溫是安。看她之前對溫是安的態度,溫是安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所以,他不能再因爲客觀原因在她心目中被減分。
葉聰凝望着眼前的黎無思,眼底漸漸深邃起來。他真的很喜歡她,但是三個多月,也真的不算很深長。
很快,黎無思用夕霧的身份在網絡公佈了自己的作品。原先由凌嘉邀請的評委通過自己的微博對兩人的作品進行了專業點評,並宣佈夕霧獲勝。一個小時後,凌嘉轉發了這條微博,稱自己輸得心服口服,還將之前公佈的“抄襲證據”全部清空,對夕霧抄襲一事再不迴應。而在網友發起的投票中,支持夕霧未抄襲的佔95%。
隔天,某工作室公佈好男人形象的當紅男星出軌照片和視頻,迅速蓋過了抄襲事件的風頭,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但經此一番,夕霧聲名鵲起,成爲仿真花藝界的神秘新星。是真集團直接爲黎無思開通了夕霧的認證微博,但她暫時沒有管理的權限,一切想聯繫她的人目前只能通過微博的方式。
溫是安滿意地瀏覽着網絡上關於夕霧的新內容,嘴角的笑意一直沒有褪去。
趙楊站在一旁,有些心虛地垂下眼睛。葉聰買戒指的事情,他是故意稍稍添油加醋說給溫總聽的。他希望溫總能儘快徹底和黎無思分開。爲了這個女人,溫總受的苦太多了。
當初溫總被董事長困在紐約,頭半年,因爲不能承受在這個女人身上發生的一切,他就像個活死人一樣,每天躺在牀上,不吃不喝也不動,董事長只能找家庭醫生給他輸營養液維持生命。後半年,他發了瘋似地想見這個女人,用盡辦法都沒能逃過董事長的監視。爲了能離開紐約,他甚至用自殘來威脅董事長,董事長只能把他綁在牀上。到了第二年,他才漸漸平緩下來,不言不語了大半年,終於回覆從前的樣子。
這一次,他能從紐約回來,是因爲答應了董事長的條件。他終於能再見到他忘不了的愛人,可是,見面,卻是爲了親手送她去往另一段人生,甚至要爲她安排新的戀人!這樣的痛苦,換了別人恐怕早就承受不住了。
別人只看到,溫總越來越冷酷嚴苛,只有他知道,溫總他,不過是用這樣的方式來消化痛苦罷了。
令他感到高興的是,自從他告訴溫總這件事之後,溫總這段時間真的沒再見過黎無思。
“是時候讓夕霧接受第一次正式的媒體採訪了。”溫是安忽然對趙楊說。
趙楊驚了一下,回過神來,“哦。給夕霧辦的慶祝酒會兼新項目啓動酒會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溫是安微微挑眉,“怎麼了?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沒什麼。酒會的媒體和企業邀請名單公關部還在做最後的調整,應該很快會送給您過目。”趙楊掩飾好自己的情緒,平靜應答。
“公關部跟黎無思做好溝通沒有?”想起上次自己的失誤,溫是安這次特別叮囑了公關部。
“已經徵得黎小姐的同意,她也到公司會所試過酒會造型了。發言稿和酒會流程也已經傳給她。公關部副經理程喬會全程陪着她的。”
“趙楊,你總是讓我這麼省心。”溫是安讚許而感激地看了趙楊一眼。
酒會當晚,賓朋滿堂,溫是安忙着和商場上的朋友寒暄,心卻飛向了VIP休息室。黎無思在裡面。
又一波客人從他面前散去,他終於有時間去看看她了。這是她第一次以夕霧的新身份出場,不知道會是什麼模樣?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轉身往裡走,忽然又頓住,不確定似的,慢慢回頭,看到人羣中站着的那個人竟然真的是葉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