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無思朝車窗外打量了一下,赫然發現,這不是她回家的路線嗎?她轉過頭去狐疑地盯着溫是安,疑問的話已經到嘴邊了,卻見溫是安毫無猶豫地錯過了必須轉彎的路口。
開出去好遠,溫是安淡淡問一句,“你家住哪?”
黎無思向後指了指,“過了。”
她哪裡知道,此刻溫是安心裡正說着兩個字:好險。
溫是安調轉車頭,回到該轉彎的地方,拐進去,在距離黎無思家一百米的地方停下來。黎家的小二層樓房映入眼簾。溫是安盯着看了一會兒,嘴角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是笑了。這是他出資重建的房子。黎家人不是有骨氣嗎?不是要切斷黎無思和他的一切關聯嗎?怎麼還住在他建的房子裡呢?
黎無思朝窗外看了看,這個位置真心尷尬,既不是扔下她就能直接開走的路口,也不是停車的好地方,還堵在別人家門口。前面明明暢通無阻,他爲什麼把車停在這?關鍵是他廢了這麼一番功夫,只是爲了送她回家?不會吧?難道是她走了狗屎運,被霸道總裁看上了?呵呵,怎麼可能。黎無思腦子裡上演着小劇場,坐着沒動。
“屁股上粘膠水了?”溫是安轉過頭來看她。
黎無思愣了一下,這是一句玩笑話嗎?但是他面無表情看上去不想在開玩笑。她捧場地乾笑幾聲,向他道別,“謝謝溫總,溫總再見。”
溫是安微微點頭,搖上車窗,把車子退出去。黎無思對着車子搖手,等到車子拐過彎去看不見了,才轉身回家。
剛推開院門,黎無思就看到母親一手拿着剛曬完衣服的空盆,黑着臉等着她。
“媽,爸又惹你生氣啦?”她上前搭住母親的雙肩,乖巧地哄着問。
“誰送你回來的?”
聽她語氣有點沉,黎無思一愣,道:“同事啊。”她刻意省去溫是安的身份,一來她和大BOSS毫無交情,今天這樣的情形以後都不會再有;二來要是爸媽知道他是大BOSS的話,一定又要苦口婆心勸她麻雀變鳳凰的美夢不要做。
黎母盯着女兒看了許久,見她眼底坦蕩,完全不像說謊的樣子,臉色稍緩,迎她進門。
“週六別忘了好好拾掇拾掇,馬阿姨介紹的小夥子不錯的。”
聽到母親又要安排她相親,黎無思一個頭秒變四個大,嗔道:“媽,我不是說過了嗎,週六我要去方老師那裡上課。”
“上課要一整天?晚上八點,在春意茶社,別遲到了。”
“可是我下了課還要留下來練習。方老師這次請了一位巴黎的仿真花藝大師過來交流,要弄到很晚的。”
黎母語氣強硬道:“已經約好了,你必須去。”
這樣的情形已經發生好幾次了,黎無思壓制許久的怒氣涌上來,勉強壓下去,她討好地挽住媽媽手臂撒嬌道:“媽,你就這麼怕我嫁不出去啊?我才二十六歲,還這麼年輕,正是拼搏的時候。等我賺了錢,就讓你們好好享清福。”
“你早點結婚給我生個孫子,就是讓我享清福了。”黎母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黎無思一愣,笑意褪去,道:“媽,你不能這麼無理取鬧呀。”
“我無理取鬧?哦,是我這個做媽的多管閒事咯?我求爺爺告奶奶幫你找對象,還是我的錯了?你就這麼金貴,這個那個的都看不上?”黎母氣得臉上漲紅起來。
這一番話激得黎無思心裡一顫,不自覺拔高聲音,“您求爺爺告奶奶就爲了能給我找個條件最差的對嗎?在您眼裡我是不是就是菜市場那掉在地上沒人要,只能被乞丐撿走的爛白菜葉兒?”
“你懂什麼!”黎母也激動起來,“比不上你的纔會服你,疼你,一輩子被你攥在手心裡。難道我還會害你嗎?再說咱家條件也不好,你有什麼資格挑三揀四的?”
她最後一句話說得很重,黎無思一時語塞,驚訝地看着母親,沒想到她會這麼看待自己的女兒。腦子裡忽然一陣抽痛,眉心暈眩起來。自從她甦醒後,時不時就會忽然這樣頭疼。
“好了好了,吵什麼吵,孩子忙了一天剛回來,有什麼話等她休息好了再說。”黎父從臥室裡走出來打圓場。
黎無思不想跟媽媽繼續吵下去,叫一聲“爸”,轉身上二樓到自己的房間去。
聽到二樓傳來關門聲,黎父小聲埋怨妻子,“有什麼話你慢慢說嘛。”
黎母餘怒未消,“我還不是爲了她好?要什麼條件好的,嫁什麼有錢人,弄得孩子沒了,自己的命也差點沒了!”
黎父連忙阻止,“你小點聲!”
黎母慌忙捂嘴,暼一眼樓上,輕聲道:“我剛纔看見,好像是溫是安送思思回來的。”
“不可能吧?一定是你看錯了。他們鬧成那樣,那小子話裡話外恨死了思思,怎麼可能回頭來找她?你真的看清楚了?”
黎母想了想,夜色正濃,離得又有點遠,她只覺得車子很像是溫是安的,至於裡面的人,確實沒看清楚。
“不管怎麼樣,”黎母堅決道,“得讓思思儘快有個着落,免得姓溫的再來招惹她。萬一讓她想起從前的事,那就糟了!”
週六,在方老師的仿真花藝課堂上,黎無思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心裡還想着和媽媽的爭吵,總覺得委屈又疑惑,心裡堵得慌。
“沒準備好,就不要來上課。”方老師忽然高聲喝道,“黎無思,出去站着,這節課不補,你自己想辦法。”
方老師向來以嚴厲著稱,他一發話,就連他最愛的學生路星朗都不敢出聲,只好遞給小師妹一個安慰的眼神。
黎無思知道自己錯了,道了歉,立即到門外罰站,暗自舒一口氣,還好方老師沒說再也不收她做學生了。
對於黎無思來說,能成爲方老師的關門弟子,簡直就像夢一樣不真實。方老師早就放話不再收徒,卻給她寄來邀請郵件,說是無意間在仿真花藝論壇看到她的作品,覺得她很有天賦,所以他決定破例增收最後一名學生。
媽媽在這個時候發來信息,提醒她不要忘了今天要赴約。
黎無思苦着臉嘆口氣,一擡頭,居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溫是安也看到了黎無思,只見她今天精心打扮過,明眸皓齒,清麗動人。又見她穿着兩年前那條白色套紗的連衣裙,靜靜站在門邊,猶如一株恬然幽香的百合。一時間,溫是安有些恍惚,彷彿時間一下子退了回去。
這條連衣裙,還是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呵,真是不公平,她什麼都忘了,他卻什麼都記得。
“Wen?”身邊的尼諾疑惑地叫了他幾聲,溫是安纔回過神來,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今天要打扮,今晚有尼諾的仿真花藝交流酒會。
黎無思微微欠身向溫是安打招呼,看到他身邊的外國人,仔細一看,這不就是方老師請來的巴黎仿真花藝大師尼諾嗎?
“老方雖然嚴厲,不過能被他從課堂上趕出來的人,你是第一個。”溫是安說着,不經意似的掃一眼她的腳踝,確認那裡已經痊癒。
老方?黎無思愣住,難以想象不苟言笑,脾氣甚至有點古怪的方老師被人喚作老方時的場景。
思索間,她的視線停留在尼諾身上。這尼諾身材高大健碩,一雙手卻修長美麗,粗細均勻,連燙傷留下的淺痕都成了特別的裝飾,她一個女人看了都自愧不如。
“這位漂亮的女士是誰?”出乎黎無思的意料,尼諾的中文說得非常棒。
“你好,尼諾老師,我叫黎無思,是方老師的學生。”
“Bonjour!”尼諾向黎無思打招呼,向她伸出手。
黎無思以爲他要跟她握手,也欣然伸手,卻被他輕輕托住,然後,他低下頭行吻手禮。
儘管明知道尼諾吻的是自己的大拇指,溫是安還是有些不悅。法國人太浪漫,感情說來就來。尼諾喜歡美女,毫無疑問,黎無思就是。
“尼諾,我帶你去交流會現場熟悉一下。”溫是安把尼諾拉過去,將他往電梯口引。
尼諾忽然別有深意地笑,跟着他走過去,小聲道:“就是因爲她,你才特地把我約過來的吧?”
溫是安眉頭一跳,否認, “不是。”
尼諾聽了,脣邊笑意更深。
黎無思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只看得出他們似乎交情不錯,又想起他叫方老師老方,心裡忽然一動,冒出一個念頭:她被方老師選中這件事,不會和溫是安有關係吧?
她又立刻搖搖頭,自言自語笑道:“黎無思,你真把自己當灰姑娘呢?”
晚上八點,交流會正式開始。溫是安和尼諾一起吃過晚餐,提前十分鐘把他送回交流會現場。
在老方的學生和買票入場的尼諾粉絲中,溫是安都沒有見到黎無思。
“無思可真夠傻的,這麼好的機會,她居然跑去相親。”
“我也聽見她跟老師請假了,老師可氣得不輕,他最見不得學生糟蹋學習的機會。”
“就是,再說了,哪個相親對象能比的上尼諾?留在這,萬一被他看上了呢?他可是單身喲!”
“你就臭美吧,尼……”
黎無思師姐的對話溫是安再也聽不下去了,滿腦子迴環着一件事:黎無思去相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