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說着, 趙楊轉過身來,看到身後的黎無思早已經淚流滿面,站都站不穩了。
等她踉蹌兩步, 扶着長椅坐下, 情緒緩和一些, 他才繼續說道:“後來的事情你知道得差不多了, 但你也只是看到表面而已。爲了你, 溫總揹負了多少壓力,你根本不知道。現在公司再次遇到危機,董事長又病重住院, 溫總忙得焦頭爛額,你卻又把公司的轉機給毀了!”說到這裡, 趙楊不免語氣激動了一些。
“我……”黎無思開了口, 卻說不下去, 滿心愧疚和心疼,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
看她死死捂着心口, 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趙楊於心不忍,把語氣放柔和,“黎小姐,我沒有逼你的意思, 我知道, 這些你都不知情, 你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故意的。你聽過這些, 應該明白當初溫總爲什麼一直沒有出現, 爲什麼你懷孕沒有對溫總說了?現在再追究誰對不起誰,根本沒有意義, 這種時候,溫總最需要的就是你的支持和理解。黎小姐,說實話我一直都不贊成溫總再跟你在一起,甚至暗中做過手腳,但是現在我求你,跟他一起面對這一切吧。”
黎無思還捂着心口用力喘息和抽泣,半晌,回過神來,喃喃地問道:“他……在哪裡?”
看到她滿眼期待的亮光,趙楊頓時面露喜色,“我現在帶你去。”
知道黎無思情緒依舊沒有平復,趙楊一邊開車趕往是真總部,一邊給溫是安打電話,打了幾遍溫是安都沒接。他又給總經理秘書打過去,得知溫是安去了新山醫院,當即調轉車頭向醫院趕去。
到了醫院,車子還沒停穩,黎無思便下車衝進大樓,按下頂層,那是手術室所在的樓層。電梯遲遲沒有下來,她等不及,拔腿從樓梯往上爬。等趙楊停好車追過來,早已經看不見她的人影了。
跑到頂層,黎無思什麼都看不見,只一眼就看到了背對着她站在窗邊的溫是安。他逆光站得筆直,像偌大的世界中,地平線上一根孤單的直線。
她想叫他,卻只剩喘息的力氣。她弓着腰,無比努力地想發出聲音,向他伸出手,徒勞地張大嘴巴。
趙楊趕到了,看到眼前的一幕,幫她叫了一聲,“溫總。”
溫是安自然而然地應聲轉過來,看到黎無思,猛地頓住,微微瞪着雙眼,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溫明遠雙眼木訥地看着地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似乎對眼前的一切毫無察覺。
他恨明義,甚至想過親手殺了他來替妻子和自己報仇,可是當弟弟真的因爲他而命懸一線,他的心並沒有感到輕鬆一點。年幼時兄弟倆親密相處的一點一滴不斷浮現在眼前,那種感覺太美好了。
其實弟弟變成現在這樣,他是不是也要負點責任?弟弟和他朝夕相處,他居然對他的變化一無所知。作爲兄長,他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爭不搶,無所謂得到和失去,卻沒有想過,在大家族的爭鬥之中,弟弟該如何自處?他保護妻子和兒子,卻沒有做到保護好弟弟,甚至還間接害死了他最心愛的女人,難道他就沒有一點錯嗎?
如今是安和是聰都決意離開他去過自己的生活,在這個世上,他只剩下這個一母同胎的弟弟,難道,他真的要做一個孤家寡人,帶着無限的孤獨死去?
趙楊上前,把溫明遠推回病房去,打破了三個人的僵局。
“無思?”溫是安終於發出聲音,下意識向前走了一步,又像在擔心什麼似的,停了下來。
黎無思喘勻氣,直起身子,卻不說話,忽然,眼淚涌上來,她嚶嚀一聲,跑向他,直接撲進他懷裡,將他緊緊抱住。
溫是安又是一頓,下意識想回抱她,擡起的雙手又慢慢停下。他不確定地喚她,“無、無思?”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黎無思一個勁地道歉,恨不能把他抱得更緊一些,再緊一些……
“對不起?”溫是安顯然還沒辦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黎無思還是不停地道歉,眼淚打溼了他的衣領,一片溫熱。
溫是安猶豫片刻,終於抱住她。碰到她,他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一瞬間,他不再猶豫,狠狠將她揉進懷裡,生怕稍一鬆手,她就會消失。
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從裡面走出來。
雖然很想和黎無思擁抱到天長地久,但是溫是安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鬆開她,迎上去問道:“醫生,我叔叔怎麼樣了?”
“病人暫時度過危險期。但是,病人的病情不容樂觀。溫先生,上次我跟你說的事情,你要儘快辦。”
溫是安鬆了一口氣,應道:“我已經在盡力尋找那位李博士了。可惜他帶妻子休假旅行,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的行蹤。”
醫生點點頭,“我們這邊也會通過醫學協會繼續努力的。”
“謝謝你,醫生。”溫是安感激道,轉頭看到溫明義被推出來,連忙上前,護送他回到重症室。黎無思一路跟着,推牀拐彎時搭了把手。溫是安和她對視一眼,彼此都已明白對方的心意。
安頓好溫明義,溫是安和黎無思到醫院小花園談話。
“無思,你能來,我真的很開心。”溫是安滿是欣喜地說道。
黎無思心疼地看着他明顯瘦削不少的臉頰,忍不住伸手輕撫,輕聲道:“你都這麼瘦了,我一點也沒發覺。”
溫是安握住她的手,更緊地貼在自己臉上,希望這樣的感覺再多停留一些時間。
“是安,我想起來的事情我知道了,我想不起來的事情,我也知道了。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現在都明白了。”黎無思看着他,眼淚再一次涌上來。
“你在說繞口令啊?”溫是安微微一笑,摩挲她的手背。
“我知道,是我讓你受苦了。”她動情地說着,滿眼愧疚。
“不是,是我讓你受苦了。”溫是安連忙說道。
“不是的。”她搖搖頭,一字一句道,“溫是安,你聽清楚,我黎無思愛的人是你,失憶前是你,失憶後是你,恢復記憶後還是你。”
這告白來得有點突然,溫是安怔住,完全反應不過來。
“我對是聰,都是一場誤會。我對他的好感只是因爲感激。從前,我沒有機會對你說,現在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從頭到尾,我愛的人就只有溫是安一個。”黎無思再次真誠地說道,眼中淚光閃爍,如同寶石的光芒一樣迷人。
“無思……你、你說的都是真的?”溫是安激動得結巴起來,滿眼請求確認的急切。
黎無思沒有回答,眼中有笑意。她忽然吻住他,這一吻,比千言萬語更有用。
溫是安愣了一下,然後將她一把擁進懷中,熱烈地迴應她。這樣的畫面在他的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現在,它終於成真了。這一刻,他們終於真正意義上的重新開始了!
“可是,無思,我不明白,你怎麼會忽然……”和黎無思十指相扣坐在小花園的長椅上,溫是安還是忍不住問道。
“秘密,以後我再告訴你。總之現在你要集中精力忙好公司的事情,叔叔和伯父我會幫忙照顧的。”黎無思靠在他肩上,柔聲道。
溫是安無聲地笑。
感受到他身體的震動,黎無思擡起頭來看他,疑惑道:“你笑什麼?”
溫是安在她鼻尖點一下,笑道:“什麼伯父,叫爸。”
黎無思佯裝不願意,“喂,溫先生,我們已經離婚了,如果你想讓我管伯父叫爸爸,那你可要再求一次婚咯。”
“婚我是一定會再求一次的。”溫是安攬住她的腰,用力往自己身上靠一下,笑道,“不過,溫太太,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
“什麼?”
“我們根本就沒有離婚。”
“什麼?!”黎無思吃了一驚,認真起來。
溫是安溫柔地摩挲她的肩膀,說道:“其實當年情況那麼混亂,我們根本沒有來得及正式辦理離婚手續。”
黎無思愣住了,半晌無語。
“無思,無思?”溫是安緊張起來,輕輕搖晃她。
黎無思忽然轉身在他肩頭捶了一下,氣道:“那你還安排葉聰和我認識?你故意要讓我犯重婚罪是嗎?”
溫是安用雙手攬住她,兩人一起輕輕搖晃,像是此刻長廊上隨風搖曳的花朵一般。
“對,我故意的,這樣我就能用重婚罪來要挾你,讓你再也不能離開我。”
“你城府夠深的啊。”黎無思抓住他的衣領,象徵性地警告。
“沒辦法,你喜歡啊。”溫是安纔不怕,湊上前便吻上她的脣。
趙楊過來找他,正要說話,看到這一幕,不覺有些尷尬,背過身去,遲疑着開口,“額……溫總。”喊完,他忍不住笑了。
黎無思連忙向一旁彈開。溫是安看她一眼,不由分說把她攬回懷裡,看着趙楊問道:“怎麼了?”
“魏董同意給我們半個小時的視頻通話時間。”
一聽是公司的正事,溫是安立刻正經起來。他看了看黎無思,黎無思充滿理解地說道:“去吧,正事要緊。醫院這邊我會看着的。”
“我已經幫黎小姐辦好轉院手續了。”趙楊說道,頓一下,又補充道,“黎小姐的母親沒有阻止。”
此話一出,黎無思和溫是安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訝。
趙楊繼續說道:“黎小姐,你母親讓我轉告你,以後你的事情就由你自己做主,她不會再管了。”
“媽……”黎無思感動得眼眶立刻紅了。她實在不知道,母親怎麼忽然想通了。
等溫是安和趙楊離開了,黎無思收拾好心情,走向溫明遠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