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我開會遇見了誰?”馬超將自己的茶水杯放到一旁,他提前來的會議室,省隊正常的日常下午都是開會,球員們還沒有來呢,領導也沒到,他是有話要和嚴肅來講。
嚴肅對這個話題明擺着就是沒有興趣,遇上誰都與他無關。
馬超就知道他會這樣,他覺得嚴肅其實才幹本領都可以,就是這個人個性有點問題,太過於劍走偏鋒,說白點就是盡到自己該做的,其他的他都不管了,當年如果他能哄着胡曉萍一點,胡曉萍和省隊的恩怨也不會鬧的這樣的大,一點家鄉的臉面都不肯給。
“我遇上胡曉萍了。”馬超突然意味深長的說了這一句。
胡曉萍也沒有講其他的,她本人是非常有意願想和陸懿淨在世界的賽場上來幾盤,但誰都知道這絕無可能,因爲陸懿淨現在的年紀問題,除非她能像是胡曉萍當年一樣被破格錄取國家隊,不然等到陸懿淨三年以後或者更長的年頭打上去了,胡曉萍已經退役了,亦或者陸懿淨這輩子都沒機會站在最高的比賽場上。
馬超能明白鬍曉萍的心結,想當年嚴肅對着胡曉萍那是不屑一顧,覺得胡曉萍不行,但是嚴肅現在帶的陸懿淨已經開始出成績了。
問題的糾結點在於,當年胡曉萍全國錦標賽拿的是亞軍。
胡曉萍和馬超說話的時候說:“馬指導,那個小姑娘挺幸運的,至少她遇上了一個願意賞識她的伯樂。”
嚴肅對她而言,如果當初不是嚴肅,她早就進了省隊,她早就進了國青隊,她還可以將現在的成績繼續輝煌下去,但講這些都晚了。
“我從來不後悔自己的選擇,本質上差了很多。”
嚴肅整理自己的總結筆記,一會兒退讓還要發言,陸懿淨也要發言,拿了全國錦標賽的冠軍並非是終點,而是新的起航,她接下去還是要打比賽。
陸懿淨來的很早,成績對她而言都是過去式,輝煌這東西,過了昨天就今天而言就沒有太大的價值,除非她退役的時候。
“馬指,嚴指……”打着招呼。
馬超臉上都是笑意,讓陸懿淨坐,誇她打的不錯,但有幾個球丟分點是可以避免的,馬超這是條件反射,有的球她不該丟分的,丟了那就是失誤,上手比着,陸懿淨在一旁聽着。
沒一會兒大的小的球員全部都來報道,領導也有出現,該表揚是表揚,該說還是得說,接下來又要備戰。
會議都是枯燥無趣的,不要說在省隊,將來哪怕你進了國家隊還是走一樣的程序,下午就是固定開會的時間。
開完會等隊員們都離開了,領導讓嚴肅和馬超留下來。
領導看着嚴肅問他,對陸懿淨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他們的宗旨是想培育人才,陸懿淨已經走了第一步,接下來她的第二步第三步要如何走?嚴肅身爲陸懿淨的教練,心裡總是要有章法的吧。
嚴肅也是老生常談,到這裡來的孩子,沒有不想打出來成績的,爲了個人也好爲了國家也好,小時候孩子心裡雜七雜八的因素較少,到了現在十五六歲了,都是大姑娘了,這種心裡的衡量就會越來越明顯,她拿到過一次獎勵開始,接下去的章程就都改變了。
嚴肅認真的說着:“比賽之前她寫過的決心書我想隊裡都有看過。”
所謂決心書也許對別人來講,就是走個形勢走個過場,但對陸懿淨來講則是不然,她想改變家庭生活氛圍,雖然說這樣出發點有點不太純粹,可有時候生活就是這樣的,逼迫人長大。
有些孩子可以無憂無慮,有些孩子則不可以。
懿淨的訓練還是照舊,嚴肅陪着練的時候萬分的認真,做過去的那個陸懿淨,沒有得到任何獎項的陸懿淨,話依舊很少,和別人聊天這不是她的風格,所以隊裡而言,大的球員沒有和她關係好像特別好的,小的不敢親近她。
小球員覺得陸懿淨表情非常的嚴肅,嚇人。
陸爺爺和陸奶奶的生活已經開始發生了改變,從陸懿淨開始拿下大大小小的比賽,代表省隊代表俱樂部然後進入國青隊,國青隊裡優秀的球員太多,想要排上號目前來講某些方面還是有些吃力,實力是有,但這種實力和人家各種大賽的經驗來比較,她就顯得有些落後。
在國青隊裡,陸懿淨暫時還沒有打出名堂,但俱樂部陸懿淨現在已經是排爲一號,俱樂部的主力戰將。
她拿下比賽,所取得的成績越是傲人,家裡的環境跟隨着就起了質一樣的變化。
這個變化就是錢所帶來的魔力。
陸懿淨用了一年的時間,將家裡的外債全部還完,這也表明糾糾纏纏從她父親過世以後,長久以來揹債的這個家庭終於可以挺起來了腰板,她的爺爺奶奶終於可以擡起頭做人,她沒有給自己添過一件衣服,就穿隊內發的,從來沒有自己出隊吃過一餐飯,沒有浪費過一分錢,拿到錢全部都轉交到家人的手中。
陸奶奶帶着錢上門,因爲家裡環境有所緩解,這得益於孩子,沒這個孩子,可能他們還要拖上一段時間,所謂利息不是因爲他們現在有錢了就開始張揚,而是對那些人的歉意。
將錢全部都還完,陸奶奶下樓的時候喘了一口氣,這些年不是不覺得累,壓在脊背上的重力,差點就要將她壓垮了,以前不覺得,但真的卸下去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以前過的是那樣的苦,回頭看看,她自己都不相信,這條路愣是被他們走了出來。
陸奶奶站在樓梯的轉角,陸爺爺回頭看着她:“怎麼不走了?”
陸奶奶的頭髮已經都白了,徹底都白了,臉上的皺紋也要比同齡的一些老人多,手背根本沒的看,她天天都要鼓弄水,水裡來水裡去,陸奶奶覺得遲疑,真的是還清了?真的都還清了?
以後沒有債了?
“我們不欠任何人的了?”
陸爺爺的聲音很平常:“嗯,託懿淨的福氣,我們不欠外債了,都還清了。”
那麼長的時間裡陸奶奶從來沒有哭過,哭的時候也是爲了孫女苦,她不哭自己,不哭陸康安,因爲覺得陸康安是個好兒子,他們做父母的沒有什麼好怨恨兒子的,但是現在她卻心酸,心酸的可以,她想馬上去見見她兒子,馬上告訴她兒子,康安你走的太早了,你扔下這個家,你扔下孩子,你知道孩子吃了多少的苦?你對不起你的父母,你讓你的父母白髮人送了黑髮人,你讓他們的心肝顫寸斷的,你讓這個家都碎了,不成一個圓。
陸奶奶是從樓下哭回到家中的,那一天陸爺爺擁着老妻,他也沒有勸,放在心裡那樣的久,哭出來就好了,哭吧哭吧。
街道就這麼大一片,誰家有點什麼事兒立馬就能街頭巷尾的都清楚,陸家把債都還乾淨了,心腸厚一些的說人孩子有出息,沒白養這孫女,你看懿淨現在……不管怎麼樣孩子出息了,未來就有指靠了,把欠債都給還了,這就是了不起的好孩子,有些一肚子彎彎腸子的,話說出來就沒那麼好聽了。
“老陸家該的錢都還完了知道吧。”
樹蔭下面坐着幾個老太婆,有的摘着手裡的豆角,這時節幾乎就是個鈍燉吃豆角的季節,豆角都大量的下來了,市場上到處都是,還有些家裡種豆角的吃不完的也拎出來能賣幾個錢就賣幾個錢,五毛錢能買一大兜,這麼一堆吃上兩三天完全就是小意思,每年到了豆角季一家的孩子,饞嘴的小媳婦都會痛恨這個時間,上頓吃下蹲吃,豆角是天天見。
“還完了,你說他們倆也掙不到什麼錢,現在一炮就還乾淨了,錢是哪裡來的?”
“哪裡來?”一個小腳老太太手裡端着簸箕,裡面裝着撿來的黃豆,正在一個一個的挑呢:“人家養了一個出息的孫女,可能是打球打的很好吧,現在不就收回報了。”
要說當年那陸懿淨被逼着學這個學那個,他們瞧着孩子是真可憐,當初有多可憐現在就有多羨慕,說羨慕吧其實也不完全都是,就是覺得孩子挺出息的,叫自己家孩子從小就受那麼多的苦,她們可不願意。
“是啊,有投資就有回報嘛。”
“難怪當初死活的和陳如是爭這個孩子,現在爭到手了,孩子和她親媽一點不親,只跟着爺爺奶奶親,孩子現在還小,真有什麼錢不都給爺爺奶奶花了?這生意真是一本萬利。”
把孩子養的只和老頭老太太親,這不就是達到目的了。
小巷子裡幽深,成年累月的照不到太陽,這一塊樓挨着樓,前面一點就是火車道,火車成天的經過,咣噹當咣噹當的後面則是汽水廠,這附近的樓都有些年代了,據說存在至少五六十年了,老早以前好像是日本人做什麼建的樓,後期就被改成居民樓了,陸奶奶住的那片被叫做大白樓,現在外觀並不是白色的,經過風雨無情的沖刷,原本應該有的顏色早就褪去了,後來又漆的別的顏色,橋下的這片叫做小紅樓,全部都是幾家一衛生間,幾家一廚房的老式住宅樓。
“也是人家孩子出息,那孩子隨她媽,長得很好。”
這片的人提到陸懿淨也很少提過陳如是,畢竟陳如是對孩子的不好是家喻戶曉的,這樣的媽哪裡能算得上是媽,很少願意將她和孩子的名字擺在一起。
“那樣的媽,呵……”一老太太用鼻子噴着氣。
誰家的老太太小媳婦提起來陳如是,那都是反面的教材,不說你對親生女兒如何,就單說你對這個繼女好成這樣,背地裡罵着二百五,缺心眼,腦子裡進水了,繼女就是繼女,怎麼樣也不可能變成親的。
陸奶奶去醫院上班,黃奶奶老遠就喊着她。
“老陸太太。”
黃奶奶也長得精瘦精瘦的,不同意以後女人叫嚷着要減肥,把減肥掛在嘴脣,而是生活它就像是潤腸藥水,它迫使你根本胖不起來,心理上的身體上的雙重壓力。
“怎麼來上班了?”
陸奶奶就笑,她不來上班,她還要做什麼?
“家裡的債不是都還乾淨了……”
陸奶奶搖頭,還是還乾淨了,但退休的錢她得攢着,給孫女攢着,再說自己也不是那樣金貴的人,連班都不能上了,還完債家裡也沒什麼錢了。
以前日子怎麼過,現在的日子依舊怎麼過。
黃奶奶壓低嗓門,她就是覺得老陸太太挺不容易的,好不容易家裡環境好了,還不歇歇腳。
陸奶奶乾的依舊是打掃的活計,有時候能遇上好心人,人家也會心疼你幹活的人,和你說話客客氣氣的,臉上帶着笑容,有時候會遇上那種特別冷漠的人,打從心眼裡的瞧不起你。
晚上下班就去市場買點菜,偶爾也會用肉炒點青菜,主要吃素食吃習慣了,現在吃肉覺得不好吃,沒什麼味道,所以炒的次數也不是很多,就借個味兒。
晚上給孩子打電話,懿淨的環境寬鬆了很多,給家裡打電話的次數也多了起來,一個月至少也會有三次,或者四五次。
她以前一個月甚至一通電話都沒有,對爺爺奶奶來講,沒有消息就等於是好消息。
陸懿淨的手腕受傷了,但沒有影響她的正常訓練,運動員身上帶點傷都是常事,不至於大驚小怪的,隊醫有看過又去專門的醫院檢查過,每天去醫院複查,平時該怎麼練就怎麼練,狀態微微的有些回落,俱樂部比賽你拿了人家的錢,就要爲人家出力。
懿淨帶傷練的時候依舊還很認真,如果說她身上真的有什麼優點是從小到大保留了下來的,那就是認真這點。
多普通的練習課,多普通的訓練,她都能當成比賽的賽場一樣。“這球不對……”
嚴肅對着她發了火,他也不是脾氣很好,特別是對陸懿淨嚴要求,上面下了調令,可能嚴肅就要高升了,去國家隊了,他很快就不能帶陸懿淨了,命運這東西有時候也是不好講,明明是馬超乾的比嚴肅好,最後高升的人卻是嚴肅,不知道馬指導的心裡是怎麼樣去想的,但表面上一切還是照舊,風平浪靜。
陸懿淨晚上很早就睡了,第二天她有比賽,和奶奶說讓老人家放心,她還開玩笑說呢,說要給陸奶奶買個大哥大,現在不就都流行這個嘛,陸奶奶就苦笑,調侃自己,說你奶奶這麼小的個子,手裡提個那玩意,別人要是以爲這是手榴彈都不和你奶奶玩怎麼整?
懿淨不想讓她奶奶在醫院幹下去了,那活太累,也太髒,她現在有本事養家。
“奶奶沒覺得辛苦,就是替你辛苦,孩子啊,人吃點苦其實沒什麼的,有苦纔有甜,苦過你才能嚐出來甜它是個什麼味道,不要掛着我們倆,你說爺爺奶奶這麼大的年紀什麼沒經歷過,好好打你的球,別分心,家裡什麼都不缺。”
新的一天她起的很早。
陸懿淨和曲晨交手過一次,是在韓國的公開賽上,曲晨是美國籍,以前是接觸不多,前一次是曲晨3:4敗給了陸懿淨。
相比較陸懿淨高挑的身材,曲晨卻更顯得高挑和健壯,手長腳長的優點,開局她似乎打的並不太順利,幾次回球都沒有過網。
陸懿淨和曲晨都是被分在A組,A組還有來自韓國和非洲的選手,取兩位進入前八淘汰賽當中,曲晨是屬於典型的直板正膠選手,但她具備很強的相持能力,而且在這個相持當中她會有快慢的變化,而是有防守轉爲進攻的打發,兩個人拉了幾板,球被陸懿淨打飛了出去。
曲晨正手搶攻,但可惜的是出界了。
陸懿淨撿球回來,她今天穿了一件藍色的運動上衣,黑色的短褲,嚴肅坐在外線抱着胳膊,表情和陸懿淨出奇的一致,對他們來說,曲晨不能算是對手,如果曲晨在這裡把陸懿淨給攔住了,她接下去也沒有什麼好發揮的地方了,淘汰賽之前陸懿淨的戰績不能有一場爲敗,這是嚴肅對她的要求。
陸懿淨髮球,雙方相持反手,連續拉了兩板,弧圈快衝陸懿淨突然加力得分,現場涌起掌聲,今天現場來了很多的小觀衆,甚至有些還穿着校服。
陸懿淨今天的狀態並不是特別的好,整個人顯得沒什麼鬥志,而且黑眼圈較爲明顯,對自己的發揮也是不太滿意,她身後坐着的嚴肅表情更是嚴苛。
開局之後曲晨正手頻頻進攻,5:6陸懿淨髮球。
開球之後,曲晨大角度調動陸懿淨,左跑又跑陸懿淨好不容易接起,對方的運氣球,球擦網了。
今天的這場比賽是在GD軍區體育館進行的,A組陸懿淨出戰對曲晨。
陸懿淨球沒有過屆,第一局的比賽目前的比分爲曲晨9:6領先於陸懿淨。
陸懿淨呵着拍子,她有點瘦弱,後背上的名字在站立的時候中間微微的往裡彎着,曲晨搏殺已經成功,陸懿淨緩手擦網微微緩和了一下,曲晨也被這球打的笑了出來。
第一局曲晨勝,目前第二局到了曲晨的局點。
今天的這場球比較像是兩個球員私下的練習賽,不太像是正式的比賽,兩個人的狀態都欠佳,場面上打的並不是很漂亮,第二局曲晨又以20:6贏了第二局,前兩局陸懿淨還是沒有找到狀態。
休息,陸懿淨走到場邊嚴肅在和陸懿淨講着什麼,嚴肅的臉色很難看,動作不大,聲音也不大。
解說員說陸懿淨的狀態進入的慢可能也是因爲之前她剛剛參加了一場比賽纔拿下女子的單打冠軍,這兩場比賽中間只間隔了一天,她沒休息好。
“做運動員很辛苦,陸懿淨上一場球畢竟是單打從第一場打到了後面,運動員的比賽狀態是靠自己慢慢調整的,不是說上來比賽第一個球有了最佳狀態,是靠投入靠對場館各方面的適應,希望陸懿淨能儘快的調整自己,進入最佳狀態。好,我們來關注第三局。”
嚴肅手裡拿着水,和陸懿淨一直在講,她也只是在看,活動着自己的身體,還是那張臉一點表情都沒。
電視鏡頭拉近,可以看見陸懿淨眼睛下方的黑眼圈特別的重。
曲晨一板側身的搶攻,曲晨在近年來對國內的一些運動員比賽當中呢,有很多的勝率,勝過很多有名的選手,像是在雙打當中一直非常突出,她的這種打法呢,比較特別,是直板正膠快攻打法,往往曲晨的這種比賽的經驗包括在場上搓球的這種功力,控制還有防禦能力綜合能力,都是因爲她的這種比賽經驗的積累這種經驗,使她的綜合能力非常的高,所以今天陸懿淨碰到一些困難,也是在情理之中。
陸奶奶算是僞球迷,但現在電視上公開播放的球賽,只要有陸懿淨的,她都會去看。
現場可能是有人是在調動情緒,很多學生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整個場館被這樣的聲音塞爆。
“陸懿淨加油,陸懿淨……加……油!”
陸懿淨已經開始主動,逼到曲晨的正手位去,這次比賽呢,一共分爲四個小組,隊內派出的隊員爲陸懿淨、馬珂、陳曉棠三名選手,這三名選手呢,分別抽到了A組B組和D組。
曲晨進攻,陸懿淨將球拉了起來,拉起的時候球又帶着一些旋轉,曲晨幾板回過來,發現根本打不死她,眼下陸懿淨的防守已經起了功效,站在這裡就像是一面牆,狀態稍稍回升,側身大力的繼續拉,給的球角度很是刁鑽。
對方不防,連輸幾球。
氣勢這種東西呢它很怪,並不是你要它來它就來,也不是你來了氣勢想要握住就能握住,很多時候它都是不太隨人心願的,你眼睜睜的只能見它溜走。
陸懿淨現在握住了氣勢,氣場。
幾拍下來打的是順暢了很多,從臉上看她贏球和輸球的時候表情都是一樣的,永遠都讓你找不到名爲激動的這種情緒。
陸奶奶緊張啊,她是不懂,但是她明白陸懿淨一開始的狀態不行,壓根就沒什麼所謂的狀態,她急啊。
陸爺爺在食堂幹活呢,很是淡定,食堂的人真是你來我往,來來去去的。
他們自己不肯說,外界根本沒人知道,加上懿淨離開上中的年頭太久,這麼些年孩子的面貌不可能沒有變化,不經常見怎麼可能認得出來,電視上的賽事轉播並非奧運會也不是全民都爲關注的。
陸懿淨的狀態場場都是進入的太慢,氣的嚴肅也是在比賽之後的總結會議上踹了懿淨一腳,其實踹的力氣不大,他自己留有分寸,因爲喜歡她,你看又是自己給帶起來的,嚴肅就希望她好,希望她能更好,但覺得孩子你怎麼就拿不到成績呀,他馬上就要調走了,目前陸懿淨屬於國青隊的,他以後將在國家隊。
比賽回來陸懿淨打的成績不錯,但嚴肅一直沒表揚過她,冠軍失之交臂了,說累也好說什麼沒休息好,這些都是藉口,打哪一場比賽並非是讓你都休息好了,看你身體狀況精神狀況然後來比賽的,是你要去配合比賽,而不是比賽來配合你。
嚴肅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他女兒和他太太正在給孩子包書皮呢。
孩子發下來的課本在開學之前都要包好,書皮呢就是掛曆反過來,白白的還挺好看的,嚴肅的妻子給孩子折了大的小的,孩子比了比,說:“媽媽,這個書皮好像是大了,你看摸不到裡面的書角。”
趙秀華上手一摸,可不,自己這到底是怎麼給弄的?明顯就是大了。
“媽媽注意力沒有集中,重新給你弄。”
又拆開然後重新剪,怎麼按照大的去弄了?可能之前算有幾本大書,然後一招剪下來的結果多了,包小書又不合適。
“媽,我爸今天回來嗎?”嚴妍問着。
再小一些的時候,她看見爸爸也都是喊叔叔,自己爸爸都不認識,心裡對這個爸爸還是有很大意見的。
別看她現在還不大。
嚴妍在成長,可是在成長的歲月裡,她的父親卻在陪着別人長大,她一個月能看見她爸一次就挺不容易的。
“說是回來,怎麼想你爸了?”
孩子正在處於叛逆期,想?
嚴肅到家,他心裡還裝着陸懿淨這事兒呢,陸懿淨這丫頭,其實大多數也不是你說她就聽的,真的把他給氣的手都哆嗦了,上一場比賽那冠軍就應該是她的,她給打丟了,回來之前他把陸懿淨給叫來,叫到自己眼前來,嚴肅想跟孩子好好的推心置腹的談一談,你在國青隊打球,我要去國家隊了,教練心裡呢,是希望能把你給帶到國家隊來,因爲你是我帶的,情分又不一樣,可矛盾點在哪裡呢,現在的國家隊陣容太強大,說白了現在想進,對陸懿淨來說就是個夢,她的能力還欠些火候,好不容易上一句體育總局的副局長親自來現場看球了,通過他,你能讓這些直管的領導去發現認得你陸懿淨這名選手,而不是在省裡多有名氣,有多名氣,在省裡在有名氣白搭。
嚴肅打的是這個心思,結果她呢?
把比賽給自己輸了,你知道這場比賽意味着什麼?
火大!
嚴肅說話也沒有個控制,當時陸懿淨還是這種狀態,懶懶的穿着跨欄背心就來了,你知道嚴肅心裡當時的感覺?
嚴肅覺得他對隊員而言,其實當初的鄭敏也好,陸湘琪也好,陳肇那些優秀的種子成員他是全部付出了,但相較於那些,他帶陸懿淨,他還有付出自己的情感,他不知道懿淨是怎麼瞧自己的,他看着她就像是看着自己的閨女,希望她能打出來。
但是現在成績不夠,根本不行,怎麼打就是不行。
陸懿淨身上現在就什麼技術特點都沒。
說力氣,她力氣沒人大,說旋轉沒什麼旋轉,說發球,沒人好。
“我跟着你上老火了。”
當時兩個人談的氣氛很濃重,等嚴肅回家了,嚴肅也後悔,自己都要走了,給孩子重重一擊,有些孩子抗打壓能力太差,你一個弄不好可能就會出反效果,要是她不打了呢?
一下子萎靡不振了呢,那到時候就糟糕了。
後悔,心中真是無限的後悔。
陸懿淨這頭和嚴肅說完話,心裡也跟着翻騰上了,她想上。
但是就如嚴肅所說的,現在就是上不去,她自己也着急,我怎麼就不行呀?
就拿之前的那一場比賽來說,她輸的一點不委屈,自己狀態不好是一方面,對方技術特點都很突出。
第一次這麼早就回到了寢室,往牀上一趟,她就想,睜着眼睛想,她適不適合打乒乓球,有些情緒上扭轉不過來。
給陸湘君寫信,裡面寫了一些類似於發泄的東西,夾帶着太濃重的個人色彩,寫到最後她自己真是想,能力不行,就後天補。
嚴肅這進家門,腦子裡還裝着陸懿淨呢,要怎麼把這個孩子給帶起來?帶好?
嚴妍見她爸進門了,這不老婆孩子都在弄書皮呢,趙秀華就讓嚴肅幫着孩子弄弄,她去做飯,不然你說兩個人都拘在這裡,中午飯還吃不吃了?
丈夫回來一趟,飯必須按時按點的給做好呀。
“行了,讓你爸幫你包。”說着趙秀華就從沙發上起來了。
嚴肅覺得累,他天天在隊裡都休息不到,回到家好不容易想歇口氣,看着女兒:“你讓爸歇一會兒,你自己包啊。”
習慣使然。
嚴肅在外面工作,爲國家奉獻,妻子一貫都是知道的,也很支持他的工作,這些年都過來了,就因爲妻子體諒,他回家自然就是這樣的狀態,一貫都是什麼都不做的。
趙秀華覺得沒什麼,應該的,他挺累的,好不容易回到家好好休息一下也是應該的。
“那你放着,媽媽一會兒給你包,我去做飯。”
趙秀華進了廚房,嚴肅從沙發上離開,還在想陸懿淨的打法問題呢,嚴妍的眼神轉化冷漠且銳利。
“要是陸懿淨讓你幫她包呢。”
當時嚴肅聽見女兒的話,他傻掉了。
嚴妍就直直的望着自己的父親,走吧走吧,你回來做什麼?你滿心不都是陸懿淨嘛,陸懿淨比你女兒都親。
嚴肅指導過這麼多的球員,就連胡曉萍那樣的選手他可以講她就是先天條件不行,面對自己女兒的時候,他落荒而逃,自己知道情況不對了,這不對勁啊。
趙秀華髮現的時候丈夫都已經走了,躲到樓下去了,她出去找人,心想着這人也是,你說回來一趟,怎麼換洗衣服也沒有拿,就走了?
追到樓下,看見丈夫在樓下站着呢。
嚴肅就說,嚴妍現在情緒有些不對。
“她就是個孩子,現在這年紀正好是攀比的年齡段,你成天的圍着懿淨轉……”
陸懿淨對這個家來說也不算是陌生,也經常來做客,嚴肅給帶回來的,她喊趙秀華師母,趙秀華也喜歡這孩子,有她比賽的時候,她一定去看,對於嚴妍的這種心理,趙秀華其實明白根源在哪裡,現在你和孩子講再多,她也沒有辦法理解,等到她長大以後她就懂了,父親和師傅那是不一樣的,父親是可以陪伴你一輩子的人,師傅卻不是的。
嚴肅去國家一隊之前,陸懿淨來了一次家裡,當時嚴妍看見她還打招呼了。
其實嚴妍是挺喜歡陸懿淨的,小姐姐嘛,比自己大幾歲,又很牛叉,小孩子很喜歡這樣的類型,但心裡上某些程度又覺得不太舒服,因爲這是我的爸爸,怎麼都圍着你轉呢?憑什麼呀啊?
她自己控制不了這種想法的情緒,思緒都是亂套的。
“懿淨和妍妍玩會,說說話,師母去做菜啊。”
嚴肅還沒回來呢,不知道去哪裡了,懿淨讓嚴妍過來自己身邊坐。
“現在學習累嗎?”
嚴妍就抱怨,說成績不大好,她爸也不管,說了一大通牢騷的話,懿淨也聽出來了這孩子的心結在哪裡,她是真的推心置腹的和嚴妍在說,她練球也有迷惘期。
打不好自己也鬧心。
嚴妍一聽覺得有意思,還有你陸懿淨拿不下來的比賽?
她沒看過更加高一級的比賽,對乒乓球也不是很瞭解,也不太喜歡看,所以她一直都以爲陸懿淨挺強的,她媽就總和自己說,你爸付出了,但是陸懿淨出成績了,這話嚴妍當時就特不服氣。
因爲就沒這樣比的,怎麼養孩子,還要看孩子是否能出成績?
孩子不出成績,就給扔了?
可陸懿淨今天說,她也不能萬能的,嚴妍又覺得其實懿淨姐也挺不容易的。
嚴肅從外面回來,師母做了一桌子的菜,嚴肅也喝了兩杯,當時真是情緒到了,嚴肅眼圈都紅了,他是真的希望孩子好,希望她能打出來成績,他自己也有女兒,他沒讓他的孩子來打球,因爲太苦了,桌子上安安靜靜的,師母也不說話,嚴妍不太能理解那種感情,但覺得氣氛很詭異,她也不敢亂講話。
師母給懿淨和嚴肅拍了一些照片,嚴妍和陸懿淨也有合照。
等陸懿淨走了,嚴肅回房間去躺一下,他的胳膊橫在臉上。
“是不是喝多了?”趙秀華就說他,都要走了,好好鼓勵孩子一下多好,她覺得懿淨能行,懿淨也是自己看到大的,她覺得那孩子的韌性特別的好。
“你是不知道,我自己的女兒我就不讓她打球,一個女孩子長到這麼大,一點屬於女孩兒的歲月都沒有。”
陸懿淨九歲進的省隊,每天的生活就是訓練訓練在訓練,沒穿過裙子,真是一次都沒有,她的精力都不在打扮和穿衣之上,十三四歲的時候還沒發育呢,就和一個男孩子一樣一樣的,頭髮沒留長過,別人研究個追星啊,追個什麼的,她都不知道,那些東西都不瞭解,還有一些,像是陸湘琪的成績在國青隊裡掉的那麼快,其實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爲女孩子到了一定的年齡,她開始注意力分散,當孩子注意力分散的時候,你是教練啊家長啊,誰說什麼都等於白講。
已經拉不回來了,到了陸懿淨這裡,她思想上,什麼叫感情,什麼叫做男人,你問問她,她沒概念。
那時候進隊就開始給自己加上夾板,開始練,全省隊你去問問,有誰見過陸懿淨睡覺?
別人睡之前她一定沒睡,別人醒之前,她早就醒了,咱們說小孩兒賴牀這是經常,這是慣性,她沒有過,長到現在,她日子過的就挺苦的,她心裡有想法,嚴肅心裡同樣的也有想法,他希望她能成功。
但是這個成功除了她自己,別人幫不到她,任何人都伸不上手的。
挺苦的。
趙秀華心裡也是難受,她是個媽媽,是個女孩子的媽媽,她有看見過嚴妍的生活,在看看懿淨的生活,但生活就是這樣的,你選擇了一條路,你就要拼之到底,你要付出自己一切的努力,去奮鬥。
懿淨走的時候她和嚴肅講,她說她想要拿冠軍,想要在最大型的比賽場上拿到冠軍,不僅僅是拿冠軍,她還想成爲一個讓別人記得住的冠軍。
陸懿淨從來沒大哭過,因爲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掉眼淚,再酸在苦都往心裡吞,她覺得慢慢做,總是會好的,回去的路上她是哭着回去的,覺得自己不爭氣。
上一場比賽,狀態就是調整不好,打的沒勁,使不上力氣,想着嚴指導眼圈都紅了,想着家裡的爺爺奶奶,拿冠軍的時候誰都開心,拿不到的時候呢?
趙秀華拍着嚴肅,讓他也別有這麼多的感慨了,其實趙秀華也不是很明白,當年的胡曉萍是那麼的優秀,就被嚴肅給打擊的,這恩怨也算是結下了,照比着胡曉萍,陸懿淨拆開的單個技術沒有一個是能拿得出手的,爲什麼老嚴就這樣的上心。
嚴肅翻着身體,背對着趙秀華,他現在只想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