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真寺安靜了下來,裴休苦笑了一聲,隨後說道:“蘇大人倒是好魄力,五天的時限竟然都敢答應下來。”
裴休的話說的倒也平靜,並無多少意思,蘇無名聳聳肩:“倒不是本官有魄力,而是命案發生了,總歸是要有人破的,如果我們不破,必定有其他人來破,而其他人是否能像我們頂受曹滿所給的壓力呢?他們若是頂得住那還好,可若是頂不住,五天之內破案他們必須接受,而五天之內他們若是破不了案,只怕這長安城就要出現一件冤案了。”
蘇無名說的隱晦,可裴休卻是聽明白了的,找不到真正的兇手,難道還找不來一個假兇手嗎?
既然這案子交給別人是這樣一個結果,那還不如他們兩人頂受這壓力皆下來呢,至少這案子在他們兩人手裡,不管破得了破不了,他們不會再造成其他冤案,不會讓其他無辜的人受到牽連。
其實,蘇無名一直以來之所以堅持破案,雖說也有爲死者報仇,維護正義的意思,可最關鍵的,還是想還無辜者以清白。
所以,對他來說,命案可以破不了,但絕不能讓無辜的人受到牽連。
兩人這邊說完,才注意到那兩個遊方僧人正在對那乞丐的屍體誦經唸佛,兩人神情悲憫,久經風霜滿是皺紋的臉頰微微顫動着,蘇無名見他們兩人如此,突然想到了什麼,於是打斷那兩個和尚的唸經,問道:“兩位師父如何稱呼?”
兩名老和尚有點驚訝,睜眼看了看蘇無名,隨後答道:“貧僧慧清!”
“貧僧慧能!”
“昨天夜雨命案發生的時候,兩位師父身在何處,可曾聽到什麼?”
慧清荷慧能兩人相互張望一眼,隨後皆是搖頭,道:“我二人住在後院,因爲昨夜雨聲風聲干擾,我二人又都年紀大耳朵不夠靈敏,所以什麼都不曾聽到,直到今天早上來此誦經做早課,才發現了這兩具屍體。”
說完之後,兩人皆是道了聲阿彌陀佛,然後便閉上了雙眼,彷彿是老僧入定。
從這兩名和尚身上已經問不出什麼了,蘇無名淡然一笑,望了一眼地上乞丐的屍體,隨後向裴休問道:“裴大人,從這乞丐的身上,你可看出些什麼來?”
裴休看了一眼地上的乞丐,他臉上的污垢已經被蘇無名擦乾淨了,此時看來倒像是一個面白小生,當裴休將自己的看法說出來之後,蘇無名笑着點了點頭:“裴大人說的沒錯,這個人的確是乞丐,不過在城外乞丐之前,倒真如你所說,是個面白小生,而且家境還很不錯呢。”
裴休一時驚訝,道:“難道蘇大人認得這乞丐?”
“我不過第一次見這乞丐,怎會認得?”
“聽蘇大人說的如此肯定,我還以爲你之前認識這個人呢!”
蘇無名笑了笑,搖頭道:“自然不認得,我剛纔說的那些,都是從屍體上看出來的罷了,裴大人請看死者的手指,死者十指纖細白嫩,手上連個繭子都沒有,很顯然之前是沒有做過苦力的,就連成爲乞丐之後,也沒有幹過重活,只是以乞討爲生,這樣的人,難道不能說他之前的家境不錯嗎?”
裴休點點頭表示贊同,隨後有些疑惑的問道:“可就算他之前家境不錯,可跟這裡的命案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這乞丐與那曹瑛中了一樣的毒,試想兩個身份迥異的人怎麼會中同意的毒,我想如果我們能夠查清乞丐身份的話,興許這件命案就能夠有所突破了。”
裴休有些猶豫,道:“昨天晚上下了場雨,也許兩人都是在這寺院裡避雨的,至於中的毒嘛,可能是兩人一起吃了什麼東西,試想那麼晚了,曹瑛逃出來一定很餓,她可能捎帶的有東西,於是便拿出來吃了,而那個乞丐也很餓,曹瑛見他如此,難道不分給他一點嗎?”
裴休說到這裡,不等蘇無名開口,立馬又繼續道:“你一定會說若是曹瑛給的飯食,那那些飯食呢?蘇大人剛纔檢查屍體的時候已經檢查過了,曹瑛身上並無其他東西,說明在他們兩人死後,又有人闖了進來,然後把他們兩人身上的值錢東西都給拿走了。”
蘇無名淡淡一笑:“裴大人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只不過又有人出現,未免有些太過湊巧,我倒更相信那個拿走曹瑛身上錢財的那個人是兇手。”
“謀財害命?”
“有這種可能。”
裴休想了想,最後點點頭:“好,這件事情交給本官,我立馬讓府衙的衙役調查這名乞丐的身份,天晚之前,一定給你回話。”
京城的衙役辦事效力很高,蘇無名對此一點都不懷疑,兩人一番商議之後,便各自離去。
蘇無名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了,溫婉兒做好了飯菜等蘇無名吃,可是蘇無名夾了幾筷子後,卻又放了下來,溫婉兒很是體貼的問道:“可是在大理寺遇到了什麼麻煩?”
“長安城發生了一起命案,正爲此犯愁!”
一聽長安城有命案發生,南宮燕立馬來了興致,問道:“命案?誰被殺了?”
蘇無名將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完之後,衆人臉色頓變,不約而同的說道:“五天時限破案?”
蘇無名點點頭:“沒錯,只有五天時間,只是現如今對命案的線索,卻是少之又少的。”
溫婉兒先是沉默,隨後淡然笑道:“沒關係的,相公探案如神,一定能在五天之內抓住兇手,就算抓不住,那曹大人雖然位高權重,可也不可能對你大理寺的人員隨便責罰吧?”
蘇無名知道溫婉兒這是在安慰自己,其實像曹滿那樣的地位,想要玩死一個大理寺司直,還不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
嘆息一聲後,蘇無名對唐雄說道:“吃完午飯,你隨我去一趟戶部尚書柴大人的府上吧。”
唐雄也不問去那裡做什麼,連連點頭應了,而這個時候,江英和林雲兩人問道:“蘇大人,那我們呢?”
“裴大人正在調查那個乞丐的身份,你們也幫忙調查一下!”
春日的午後暖洋洋的,很舒服,也很愜意,蘇無名和唐雄兩人離開之後,江英和林雲兩人也匆忙離去了,南宮燕頗有些不樂,這麼有意思的案子,怎麼不帶上她呢?
街上人來人往,叫賣聲不絕,江英和林雲兩人在街上走着的時候,突然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兩人立馬轉身,然後看到了一個人,一個領他們兩人心頭一震的人。
長安城,皇宮。
金碧輝煌下的御書房顯得有些寂靜,堆積如山的奏章被一個接着一個的翻看着,不得不說,這個武宗皇帝李炎還是個很勤勉的皇帝的,若非太過短命,興許也能創一番盛世。
翻看完幾個奏章之後,李炎的神色略微有些疲憊,想到昨天晚上李德裕跟他說的那些話,他隱隱有些不安起來。
昨天晚上下着小雨的時候,李德裕進宮了,之前他讓李德裕調查湖海散人的事情,不管有沒有結果,李德裕終歸是要向他稟報的,而至於怎麼說,說什麼,就看李德裕自己了。
聽完李德裕的那些話後,李炎的心情一直不能平復,他覺得是時候見一見他安插在蘇無名身邊的那兩個人了。
一名太監的聲音在殿外響起,李炎微微凝眉,隨後吩咐他們進來。
江英和林雲兩人跪下之後,一直不敢擡頭,李炎望着他們二人,也沒有讓他們起身的意思,只冷冷問道:“朕交代給你們的事情,可有辦好?”
“回聖上話,那蘇大人並無多嘴多舌,也並沒有任何異樣,他對我大唐對皇上,都是忠心耿耿的。”
李炎冷哼了一聲,道:“是嗎?”
江英和林雲兩人微微擡頭看了一眼李炎,見他神色很差,心知不好,可還是連連點頭:“回聖上話,的確如此。”
“那麼舒心樓的事情是怎麼回事?”
江英和林雲兩人一時不解,舒心樓的事情怎麼了?那不過是蘇大人爲賺錢開的鋪子嘛,合法經營不偷不搶的。
林雲腦子轉的極快,道:“請聖上明示。”
“朕派人調查湖海散人一事,結果調查到了蘇無名身上,可再調查下去,便沒有了結果,甚至連湖海散人是誰都不知道?那人能寫出《三國演義》這等極富謀略的書,想來必定大才,若不能爲我大唐所用,朕絕不能留,可如今調查到蘇無名那裡卻斷了,安知那湖海散人是不是在搞陰謀詭計?他在《三國演義》開頭說天下之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言外之意可是說我大唐合的太久了?”
李炎言辭頗冷,而這些話都是昨天晚上李德裕告訴他的,李德裕收攏不了蘇無名,可也絕不會讓蘇無名好過,他深知皇上最忌諱什麼,若是有一個足智多謀的人讓他摸不透,他一定會很擔心的,藉此把火燒到蘇無名身上,豈不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