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兒說完那句話之後,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臉色驟變。
而這個時候,蘇無名眉頭微皺,問道:“你既然一直陪在程風身旁,他可有吃什麼東西亦或者喝了什麼東西?”
沙兒想了想,然後連連點頭:“來到錢塘江之後,少爺突然說口渴,可我們來的時候並沒有帶水,這個時候,那個周桐突然走了來,他說他帶了一葫蘆酒,如果我家少爺不介意的話,可以喝,我家少爺當時渴的厲害,哪裡還會介意,接過酒葫蘆便喝了起來。”沙兒說到這裡,突然有驚道:“蘇大人,該不會是那個周桐在酒裡下了毒吧?”
沙兒這麼一說,健兒和幻兒兩人這便嚷嚷着要把周桐給抓來。
此時日已西斜,風是晚風,健兒和幻兒兩人剛一嚷嚷,那周桐便從人羣中走了出來,他走出來之後,隨即將身上的酒葫蘆拿了下來,然後一仰脖子把裡面的酒喝去了幾口,這樣喝完,他才說道:“如果我這酒有毒,我豈不是也活不成了?”
見周桐先下了手,沙兒頓時冷哼一聲道:“你去弄潮的時候,酒葫蘆根本就沒帶在身上,誰知道那個時候有沒有人把裡面的酒給換了。”
聽到沙兒這話,周桐臉上露出一絲鬱色來,許久之後,才突然哈哈大笑了幾聲,道:“真是笑話,我周桐一介白丁,連個下人都沒有,誰幫我換酒?更何況在給程風少爺喝酒之前,我也是喝過的,途中有人是看到的,他們可以爲證。”
周桐這麼說完,人羣中又走出兩人來,他們站出來之後,說道:“周桐說的沒錯,我們才街上走來的時候,周桐是已經喝過裡面酒的,不僅他喝過,我們兩人也是喝了幾口的。”
沙兒並不服輸,道:“也許你們喝過之後,周桐纔在裡面下毒呢,他毒死我家少爺之後,又趁他弄潮退下來之後,把裡面的酒給換了。”
沙兒這麼一說,那周桐氣的想將手裡的葫蘆捏碎,可雖然生氣,他卻再無話可說。
蘇無名見他們這樣爭吵完了,突然微微一笑,道:“周桐,你可還有什麼話講?”
周桐望了一眼蘇無名,他覺得眼前這個蘇無名很年輕,比自己還要年輕,而且看他的身板,應該很弱,他的眼神微微一閃,道:“我還能說什麼,蘇大人若覺得我是兇手,抓我便是。”
蘇無名並沒有讓人抓週桐,他又是一笑,道:“現在你進了前三甲,不知可獲多少銀兩?”
“這事跟命案有關嗎?”
“當然有關,如果程風不死,你又如何得到這些獎勵呢?”
被蘇無名這麼一說,周桐臉色頓變,許久之後纔開口說道:“十貫錢!”
“十貫錢,不少啊,夠一戶人家吃幾個月的!”
周桐臉色鐵青,卻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個時候,錢勝帶人趕了來,他見到屍體之後,很是吃驚,道:“這……這弄潮怎麼弄出人命來了,蘇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無名淺淺一笑,道:“錢大人,這事再簡單不過了,難道你看不出這裡有一個人被謀殺了嗎?”
錢勝又是有驚:“什麼,被謀殺了?”
蘇無名微微頷首:“好了錢大人,派人將屍體擡回去吧,死者家屬是否已經通知?”
“回蘇大人話,通知了的,這……這程家在錢塘縣也是大戶之家,可他的兒子怎麼會當弄潮兒的,這可真是事鬧大了!”錢勝這麼說完,纔派人將死者程風的屍體擡走。
而這個時候,蘇無名對那周桐道:“你也跟着去一趟縣衙吧!”
周桐頗有些無奈,可還是跟着去了。
途中,蘇無名問了一下死者家屬的情況,死者程風的家在錢塘縣是大戶,父親程知生財有道,家資頗豐,這程風是程知跟原配夫人所生,又因程風十分聰慧,頗有程知做生意的頭腦,所以十分得寵,而程家除了程風之外,程知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分別叫程雨、程蝶,他們兩人皆是程知妾室所生,不過是不同的妾室所生。
也就是說,程府的這幾個公子小姐,皆是同父異母。
得知這些之後,蘇無名覺得程府的關係真是複雜極了,讓人很容易迷糊。
從錢塘江回到縣衙的時候,夕陽將盡,而縣衙大堂已經有兩人在等候了,那兩人一個是中年男子,一個則是書生模樣,中年男子想來便是程知,而那個書生可能是程雨,只見那程知一臉悲傷,在大堂之上走來走去,當他看到衙役擡着屍體走進大堂之後,他突然如發瘋般的衝了上去。
當他看到那已經有些扭曲,但仍可辨認的面目之後,突然失聲痛哭起來,他已經人到中年,背影略微有些彎,趴在自己兒子屍體上哭的時候,給人一種無法言狀的悲慼。
在程知哭泣的時候,蘇無名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那個書生,他的眼神有些空洞,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並沒有表露出一絲悲傷。
這讓蘇無名覺得很奇怪,他們是兄弟,這麼多年了,總是要有一點感情存在的吧?就算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而且有可能爲了家產心裡不和,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總要表露出一絲傷心才行的吧?
看着這個書生,蘇無名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來,他突然覺得這個書生可能不是程雨。
可這個時候,哭泣的程知卻對那書生喊得:“雨兒,你回府上,讓管家雲叔準備喪事,我要給你哥風光大葬。”
聽到程知這麼說,蘇無名眉頭頓時微皺,看來他還是應該堅持自己判斷的,這個眼神空洞的書生,確是程雨。
只見程雨聽了程知的話之後,一句話不說,急匆匆的跑了出去,而當程雨跑出去之後,錢勝略有些爲難的說道:“程老爺,令郎的屍體,恐怕不能馬上下葬,他……他是被人謀殺毒死的。”
錢勝的話剛說完,程知突然從屍體上跳了起來,一臉怒色道:“我兒子是被人毒死的?”
見程知眼睛發紅,露出兇光,錢勝略微一震,隨後連忙答道:“確是如此,這點蘇大人可以作證。”
程知望了一眼蘇無名,問道:“蘇大人,我兒子真是被人毒死的,是誰毒死的?”
蘇無名還未作答,一直站在旁邊的沙兒突然指着周桐道:“老爺,是他,是這個周桐,少爺弄潮之前,就只喝了他帶的酒,一定是他毒死了少爺。”
程知先是瞪了一眼沙兒,隨後突然向周桐衝去,看他的樣子,好像要現在就殺了周桐。
程知的行爲太過突然,誰都沒有看料到,等大家看清楚是怎麼回事的時候,程知已經撲到了周桐身上,並且一番廝打,周桐雖是白丁,可也不容被程知這番欺負,所以在程知撲來之時,周桐立馬就出了手。
那程知人到中年,雖然有一股子憤怒悲傷支撐,可畢竟體力有限,哪裡是周桐的對手,所以三下兩下,便落了下風,唐雄見此,一聲大喝,伸手將兩人給拉了開,這個時候,蘇無名也連忙趕來勸道:“程老爺,事情尚未調查清楚,你這番衝動,恐怕只會讓真正的兇手痛快,此案本大人會調查清楚的,所以本大人希望在命案沒有調查清楚之前,程老爺不要對任何有嫌疑的人進行人身攻擊。”
程知在生意場上廝混多年,早過了衝動的年紀,剛纔也不過是太過悲傷,所以不曾考慮清楚,如今有蘇無名這話,他哪裡敢不從,微微點頭之後,這才又來到程風的屍體旁,衝那沙兒怒道:“我讓你們照顧好風兒,你們怎麼照顧的,回去之後,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沙兒等人頗有些無奈,求救似得看了一眼蘇無名,可蘇無名因爲剛纔沙兒的那些話,對他極其反感,所以只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然後對那程知問道:“令郎中毒而亡,在浪潮之中激涌了很長時間,說明這毒發作的很慢,而發作之後又十分厲害,我想知道在令郎去弄潮之前,他跟什麼人在一起,又是否有所進食?”
被蘇無名這麼有問,程知臉色頓變,隨後連連搖頭:“沒有,風兒弄潮之前,誰都沒有在一起,也沒有進食,這點蘇大人應該知道,弄潮需要在江面來回翻涌,吃的多了反而會漲胃,所以他從來不吃很多東西。”
蘇無名微微頷首,隨後又問道:“程老爺家資萬貫,令郎又頗具生意頭腦,本大人實在想不明白,他爲何還要爲了那極少的獎勵而參加這種具有危險性的活動呢?”
程知嘆息一聲,道:“風兒他體魄強健,從小就喜歡在水裡玩,他想玩,我這個做父親的也沒有理由阻止啊!”
又問了幾個問題之後,程知這才離去,而他離去之時,衝沙兒他們怒道:“還愣在這裡幹什麼,跟我回去接受懲罰!”
沙兒幾人臉色極其難看,離開的時候皆是一臉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