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薄暮,天邊有淡淡煙雲。
風而吹來有絲絲清涼,站在石階之上遙望,那天際的白雲彷彿觸手可得,偶爾的幾隻候鳥飛過,讓這雲端的寒香寺看來更像是仙佛之處,只是那身旁的吵雜,又無時無刻不再提醒着衆人,這裡是人間。
是人間,便有悲喜,便有愛恨嗔癡,而有了這些,人間便豐富多彩了起來。
蘇無名和南宮燕等人向山頂走去,梅花處的那條路是行不通的,所以想回去,還必須登上香山寺,然後由對面的那條山道下去,只是今天天色已晚,他們少不得要在這個地方住一宿了。
再次進得香山寺時,裡面的香客已經陸陸續續的離開了,除了幾個想留在寺裡還願的人,當然,還有因爲天色晚而回不去的人。
香山寺有的是廂房,倒也不怕有人留宿,江英跟寺廟的和尚說了一聲後,寺廟裡的和尚立馬給他們安排了幾間廂房,他們的廂房與其他客人的相毗鄰,所以在這樣的寒冬傍晚,整個香山寺倒也說不上冷清。
夜漸漸深了,夜空之中飄着幾點寒星,風吹入耳,讓人的睡意更濃了些,南宮燕和溫婉兒兩人是早已經睡了的,蘇無名則倚在牀頭,久久不能入眠。
當然,蘇無名睡不着,並不是他有什麼心事,而是在這樣的一個陌生的地方,他失眠了。
有人說失眠是件很痛苦的事情,而當一個人失眠的時候,他想的事情便會多起來,而想的事情越多,就越發的睡不着,此時的蘇無名就是這個樣子,他倚在牀頭,想了很多事情,比如說他穿越的怪異,娶妻的喜悅,進京的忐忑,已經如此一直未曾受到入京消息的不安和疑惑。
想到這種種事情,喜甜苦樂一時間突然襲上了心頭,而就在這個時候,蘇無名突然聽得外面傳來陣陣聲響,那聲響很是細微,若非此時夜深人靜,蘇無名根本不可能聽到,只是在這樣的深夜,那是怎樣的聲響?
蘇無名悄然下了牀,他慢慢推開窗戶向外張望,庭院之中,有月色灑下,只是這月色太過清淺,彷彿是給人間鋪上了一層微光;被月光照射的庭院空蕩無人,稀稀落落的聲響從遠處傳來,可幾天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一時間卻讓人摸不透,蘇無名微微凝眉,心中彷彿有萬千思緒。
不知不覺間,夜更深了,那聲響也消失了,蘇無名有點悵然若失,微微嘆息一聲後,他這才轉身睡去,而這一睡,便是次日天明。
天亮了,不知是不是因爲香山寺地勢高的緣故,太陽升起的很早,一輪紅日映照,整個香山寺都是朦朧而詩意的。
而就在衆人沉浸在這朦朧詩意中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從山道之上傳來,那聲音聽來有些暴躁,很快又變得喧囂,聽其聲音,好像人數不少。
很快,有五六人從山道上來到了香山寺門前,其中一領頭人身材魁梧,滿臉絡腮鬍,一雙眼睛瞪的跟銅鈴般大小,一些準備下山的香客見了這幾個人,紛紛後退亦或者繞開離去,而香山寺的幾個和尚看到這幾個人後,連連丟下正在打掃的掃把進了寺廟,就好像這幾個人是瘟神。
蘇無名他們也是看到了這幾個人的,只是他們很奇怪,這幾個人是什麼人,他們如此興師動衆,所爲何事?難不成是來找香山寺的麻煩嗎?可香山寺身爲錢塘縣第一大寺,香客衆多,其勢力更是不容小覷,這五六個人能找香山寺什麼麻煩?
雖然對這件事情很好奇,可蘇無名卻一直保持着鎮靜,因爲他很清楚,想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有慢慢的等,等衝突起。
那幾個人來到香山寺跟前,那個領頭人突然一聲大喝:“你們這些禿驢,全部給我出來。”
香山寺乃佛門聖地,這幾個人在門前這麼一喊,四周頓時寂靜起來,而很快,香山寺內跑出一羣和尚來,這些和尚手中只有念珠,只是看他們的樣子,卻是時刻戒備着的。
而在出來的這些和尚當中,有一面白如玉的中年僧人最是醒目,被一羣和尚圍着,那中年僧人走向前,向那幾個人唯一點頭,隨後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這番說完,才進入主題。
“幾位施主是何人,來我佛門清修之地所爲何事?”
領頭男子冷哼一聲:“清修個屁,你們這裡每天香客人來人往,哪裡算是清修?你們這些禿驢,供了一尊佛像便把這香山寺當成佛門聖地了?真是笑話,笑話啊!”
這領頭男子身材雖是魁梧粗獷,可言辭卻極盡犀利,一席話下來,可是把這香山寺給罵了個痛快,就好像這香山寺真的是幾個卑鄙僧人隨便供了尊佛像然後便廣開聖源的。
而那香山寺的和尚,雖是氣急,卻也不敢貿然動手,畢竟在他們的之前宣傳的佛理來看,仗勢欺人是不允許的,打打殺殺更是不允許,佛門重忍,重普度衆生,雖知眼前的這幾個人是來找麻煩的,可他們卻也不敢痛下狠手,不然就是違背了他們之前所傳佛理。
只是雖如此,那幾個和尚也不是容易對付的主,特別是那中年僧人,聽完那領頭人的話後,又是一聲阿彌陀佛,道:“幾位施主此言差矣,我香山寺立寺幾十年,所有名氣都是一點一點積攢而來,試問整個錢塘境內,那戶人家沒有受我佛庇佑?幾位施主出言不遜,難不成就不怕觸怒了佛祖嗎?”說這些話的時候,那中年僧人微微將目光撇向了一旁的香客,而那些香客聽完這些話後,頓時憤怒起來,他們是來這裡上香祈福的,若是被這幾個無賴惹怒了佛祖,那他們所求之願,還能實現嗎?
世人多是愚昧的,而有信仰的人在衆人看來更是愚不可及的。
那些香客受了中年僧人的蠱惑,頓時憤怒異常,將那五六個人給圍了起來,那幾個人雖說氣勢洶洶,可被這麼多香客圍着,卻也是感覺到了絲絲緊張,他們好像沒有料到,這香山寺的一個僧人的話,竟然有如此威力。
香客羣情激奮,不少人更是嚷嚷不已。
“把這幾個人綁到佛祖面前,讓他們給佛祖贖罪。”
“罰他們給佛祖上香……”
“罰他們給佛祖重塑金身……”
各自聲音此起彼伏,不過這些香客所言多半都摻雜着自私的因子,他們這樣吆喝着喊着,好像將這幾個人打一頓亦或者罰了他們,這香山寺裡所供佛像便會因此而開恩似得。
這些香客越來越激動了,有幾個人甚至想動手,而那幾個來此鬧事的人,則是真的感覺到害怕了。
眼看,這便要動手打起來,可就在這個時候,那中年僧人突然高呼一聲阿彌陀佛,道:“各位施主,此地是佛門聖地,不可如常,想來這幾位也是一時之失,佛祖不會怪罪的,佛門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世上的每個人,佛祖都願意給他機會改過自新。”
中年僧人說了一通冠冕堂皇的話,而他說完這些之後,那些香客對這中年僧人頓時生出無限敬仰來,而這個時候,那中年僧人望着那幾個無賴,道:“幾位施主請下山去吧,我佛慈悲,向不仗勢欺人的,望幾位好自爲之。”
如今,知道了香山寺的實力,那幾個人那裡還敢再多說什麼,只怕只要他們再敢表露出一點對香山寺的不敬,那些香客可就要衝上來打人了。
眼看那幾個人這便要離開,站在一旁的蘇無名突然站了出來,他本以爲這雙方矛盾一旦激化,勢必牽涉出些許事情的,而看這幾個人,顯然不是隻來找麻煩這麼簡單,所以,他們這幾個人來此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蘇無名終究是要問清楚的。
“幾位且慢!”
那幾個人停了下來,看到蘇無名喊住了他們,臉上頓時露出一絲擔憂,那領頭人則冷冷道:“怎麼,這裡的和尚都讓我們走了,你卻要攔我們?”
領頭人對香山寺和尚的稱呼已經改了,不再是禿驢了,蘇無名心頭暗笑,隨後臉上也露出淺淺笑意來,道:“非也,在下倒不是想攔住幾位,只是有一事不明罷了,幾位來這香山寺大吵大鬧,所是爲何呢?”
被蘇無名問出了這麼一句話,那幾個人突然有點恍然大悟,就好像他們剛纔嚷嚷的那麼厲害,卻把正事給忘了似得,而那中年僧人,則臉色突變,眉頭更是隱隱微凝,這些都是一瞬間的事情,可是卻沒能瞞過蘇無名的眼睛。
當蘇無名發現中年僧人的神色之後,覺得有點奇怪,心想難道這香山寺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所以這些和尚才一上來就逼迫這幾個人離去的嗎?
正當蘇無名驚疑間,那中年僧人已然站出來道:“幾位施主,我佛慈悲,萬事亦可原諒,我佛已不再計較爾等剛纔之罪行,難道你們真的要惹怒了佛祖,這才肯罷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