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孫湘妃說出那句話之後,所有的人都覺得孫湘妃的反應很奇怪。
她是不是還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呢,她還覺得自己是那個人人敬畏的妃嬪嗎?
狄布望了一眼蘇無名,蘇無名笑了笑,隨後說道:“孫湘妃既然已經吃過飯了,不知是否吃好了呢?”
孫湘妃望着蘇無名,眼睛瞪的很大,許久之後,點點頭:“自然是吃好了的。”
蘇無名笑了笑,突然問道:“幾個人吃的呢?”
聽到蘇無名問出這個問題,孫湘妃頓時驚的張大了嘴巴,馮公公和狄布兩人站在一旁淺笑,這個時候,蘇無名則繼續說道:“今天中午離開的時候,我見送飯的宮人給你們送了兩蝶菜,七八個饅頭以及一些甜品酒食,這麼多東西,你們可吃得完?”
孫湘妃一語不發,卻直盯着蘇無名,而這個時候,欣欣連忙上前說道:“我吃的比較多,所以纔會多要了幾個饅頭,這事送飯的宮人可都是知道的。”
欣欣說完,蘇無名冷哼一聲,隨後面向馮公公道:“馮公公,派人進來搜查吧!”
馮公公微微頷首,隨即揮了一下手,而他一揮手,外面立馬衝進來十幾個侍衛,那些侍衛行動迅速,很快將冷宮給搜了個遍。
當他們將冷宮搜遍之後出來之時,手中已經多了一個人。
而且是一個男人。
那男人大概四十歲左右,長的並不怎麼好看,可能是因爲不經常見天日的緣故,所以臉頰蒼白;身子骨倒還可以,不是很瘦弱,他被侍衛押出來的時候,一臉的驚慌,他似乎已經感知到了自己的命運。
在這冷宮之中,藏着一個男人,無論這個男人是什麼人,恐怕都必須死。
春日午後的陽光更熾烈了一些,蘇無名來到閣亭裡坐下,他望了一眼那個男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男人慾言又止,如此反覆幾次之後,才終於開口道:“童謙。”
蘇無名微微頷首:“你可承認殺人的罪名?”
“我……”此時的童謙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所以他實在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只是人都有求生之念,在被人認定是兇手的時候,都會想着掙扎一番。
所以童謙我我我了幾聲之後,竟然搖搖頭:“我沒有殺人!”
馮公公見童謙竟然不承認殺人,心中頓時一怒,道:“來人,給我打,死到臨頭竟然還敢嘴硬,哼!”
侍衛準備動手,可蘇無名突然制止道:“馮公公,打他暫時不急,他既然不肯承認,那下官將這事說個明白,看他還承認不承認,如何?”
馮公公雖很氣憤,可還是點點頭表示同意。
蘇無名笑了笑,隨後說道:“秀秀是宮中孟才人身邊的一名宮女,昨天申時左右被人發現死在了後花園中,脖間有掐痕,腦後被人用鈍器打了個窟窿,兇手殺人之手法實在不怎麼高明,可卻很惡毒,當我檢驗完屍體之後,便認定秀秀是被人掐死的,而且掐死她的兇手與她一定認識,除此之外,秀秀姑娘已經非處子之身,她的手中落有一枚髮簪,那枚髮簪對宮中的貴妃才人來說,自然是不值錢的,可對秀秀來說,卻可算得上是名貴,只是那髮簪她從何處得來呢?”
“開始的時候,我認爲可能是她的主子賞賜給她的,可是問過之後,孟才人和孫湘妃都搖頭稱沒有送過髮簪給秀秀,如此聯想到秀秀姑娘非處子之身,我便推測可能是秀秀的相好送與她的。”
“可是很快,當我問過雪梅之後,我便知道那髮簪並非秀秀姑娘的相好送給她的,而是秀秀姑娘威脅了某人得到的!”說到這裡,蘇無名望了一眼在場衆人,隨後繼續說道:“宮中女人,若非被皇上看中,便可能一輩子呆在宮中,而她們呆在宮中,便不能享受男女之歡,這對女人來說可謂煎熬,欣欣如此、孫湘妃如此,就連秀秀也是如此,可若宮中有一個不存在的男人的話,她們會怎麼做呢?”
“離開皇宮無望,何不因此而得到身體上的歡愉呢!”
蘇無名的這些話讓狄布很不明白,因爲他覺得這些話有些偏離正題,這跟命案有關係嗎?
而就在狄布迷惑不解的時候,蘇無名淺淺一笑,道:“秀秀姑娘之前在孫湘妃手下做事,不管湘妃以前是否是有意作難過秀秀,秀秀都會覺得很委屈很不甘,所以當孫湘妃被打入冷宮,而秀秀成爲孟才人的侍女之後,秀秀便經常來冷宮找孫湘妃的麻煩,如此久而久之,秀秀會不會發現冷宮之中所藏的貓膩呢?”
當蘇無名說出這一句話後,衆人終於明白蘇無名剛纔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了,在這冷宮之中,欣欣和孫湘妃與童謙歡好,秀秀髮現了,自然要忍不住分一杯羹的,而這事只要她們不說,誰都不會知道,因爲對宮裡的人來說,童謙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所以當秀秀髮現這件事情之後,她在那天被童謙破了身,這對童謙來說,並無什麼不好,畢竟他是男人,自然是女人越多越好了,可是事情並沒有這樣結束,秀秀雖然知道了這個秘密而且陷入其中,可她並不甘心,她還想利用這個秘密爲自己謀取更多的利益,比如說向童謙亦或者欣欣、孫湘妃要個髮簪什麼的,是不是呢?”
蘇無名說着,望了一眼童謙,而此時的童謙,臉色難看,連那最後的掙扎都不見了,他點點頭,同意了蘇無名所說的話。
“這個時候,童謙幾人才發現秀秀是個很危險的,而爲了自身安全,他們必須想辦法除去秀秀,將秀秀約到後花園對三人來說都不是什麼難事,殺一個宮女當然更是簡單,是不是呢?”
蘇無名的話說完之後,童謙便承認了所有罪行。
原來,他之前是被家人賣進宮要當太監的,可是因爲當時宮廷之中經常發生宮變,他便在成爲太監之前逃了出來,可雖然逃出了淨身房,他卻沒有辦法逃離皇宮,最後只得躲藏在冷宮之中。
因爲經常有妃嬪被打入冷宮,而她們被打入冷宮之後,又多半寂寞,所以童謙便在這些女人的保護下待了十幾年,那些妃嬪畢竟是在外面過慣了安逸生活的,進了冷宮之後,雖說有男人解渴,可畢竟只是身體上的滿足,所以那些妃嬪多半幾年之後,不是寂寞死,便是因爲外面政局又發生變化,這些妃嬪因爲是以前皇上的妃子,爲了以儆效尤,便拉出去砍了頭。
如此十幾年下來,也就欣欣這個老宮女在冷宮之中一直呆了下來,與童謙算是相依爲命。
童謙將自己的罪行全部承認之後,馮公公和蘇無名狄布三人連忙去御書房稟明此事,皇上李炎聽完之後,對蘇無名和狄布兩人很是讚賞,道:“你們二人在短短一天之內,便破了宮女被殺案,並且揪出了深藏宮中的童謙,不錯,有你們在大理寺任職,我大唐便不會有冤假錯案。”
李炎對蘇無名他們一番讚揚之後,這才命他們兩人起身離去,靜等封賞。
卻說蘇無名和狄布兩人離開皇宮之後,皆是一言不發,當然,並非他們在想皇上會賞賜他們什麼,亦或者在裡面被嚇到了,而是他們被這件案子背後的種種所震撼到了。
宮牆,老宮女,寂寞的花兒。
這樣不知走了多久,蘇無名突然悲從中來,忍不住吟道:
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
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
這番吟完,兩人仍舊不語,一路向大理寺行去,此時已然又是申時左右,天邊夕陽晚照,整個長安城都是朦朧的。
回到大理寺的時候,不少同僚已然離去,兩人將此案整理一番之後,這纔回家。
次日天陰,好似要下一場春雨,蘇無名去大理寺之前,唐雄特地送來了一把傘,外加一封書信,那書信是從洛陽城的蘇家作坊而來,是溫婉兒所書,其中並未寫什麼重要的事,滿紙不過是思念之情,蘇無名看完之後,將書信揣入懷中,他又何嘗不想念家中的兩位嬌妻呢。
拿着油紙傘漫步在長安城的街道之上,蘇無名顯得頗爲悠哉,街上行人皆是如此,他們好像跟蘇無名一樣,都想着能下一場充滿了詩意的春雨來。
來到大理寺,同僚紛紛來向蘇無名恭賀,說他與狄布兩人頗了宮女被殺案,少不得要升官加爵的,蘇無名對此只淺淺一笑,此案也算是宮中秘聞,無論那些冷宮中的妃子是不是李炎的妃子,他都不會想着讓其他人知道此事的。
所以蘇無名覺得,就算皇上真的要賞賜他們,恐怕也會對他們有頗多限制。
而事情果真如蘇無名猜想的那樣,正午之前,皇上的聖旨終於下來了,狄布升任大理丞,從六品上,掌管刑獄判處;蘇無名升任大理司直,從六品上,不過卻必須赴往江淮一帶處理州府疑案,有欽差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