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微弱,被室內的無形的氣流帶動,明明滅滅,映得那些光影似活了一般,仿若來自地獄的幽魂,不住的妖嬈飛舞,詭異莫名。
“啪”的一聲響,是鞭子抽在光滑皮肉上的聲音。
溫凝之抓住牀欄的手驟然抓緊,並不呼痛,卻低聲禱告,“紅蓮,對不起!我從未出世的孩子,爹錯了!”
冷玉站在他身後,手拿着沾過鹽水的皮繩,每默唸十下,就揮動一次。而溫凝之每捱上一下,就念一遍懺悔之詞。神色虔誠,夾雜着痛苦之色。他那光滑的脊背上,縱橫交錯着很多鞭痕,是早已痊癒的陳舊傷,卻仍然留下了陰暗的印跡。這說明,他如此自我懲罰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了。
約莫被抽了三十下,溫凝之也再堅持不住,軟軟趴在牀塌邊。
冷玉見狀,連忙收了皮繩,熟門熟路地找到藥膏,細心又妥帖的抹在溫凝之的鞭傷之處和微微紅腫的雙頰上。
“妾身侍候侯爺歇下吧?”忙活完,冷玉低聲問。
“不用。香兒的身後事,還得你來處理。”溫凝之搖頭,臉上哪還有半分痛悔與迷茫,反而恬淡如玉,眼神平靜,似乎所有的惡事都隨着這鞭打消失了。
他,什麼也沒做過。
他,心安理得。
他,一面體罰自己,受良心譴責。另一面,若讓他重新選擇,他可以照樣喪盡天良。
可惜,琉璃沒看到這一幕。否則也只有兩個字評論:**!
但她第二天一早得到了消息:天沒亮時,溫侯去上朝。那時,二姨娘還好好的。可是等早上三姨娘去侍候湯藥,二姨娘已經把自己掛在了堂屋的橫樑上,早已經氣絕多時。
據小茹和小薇打聽來的細節說,二姨娘盛裝赴死,華服豔容,舌頭只吐出一點,血紅的雙脣間,只露出個灰色的舌尖。但那雙眼睛卻死死盯着大門的方向,好像告訴衆人:有人來了!
人們都說,太醫院的雲大夫診斷二姨娘患了疑疾。那麼,這樣的瘋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吧?整天疑神疑鬼的人自尋了斷,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憐溫侯爲個妾室盡了多少心力,卻仍然沒能阻止悲劇的發生。
沒人懷疑冷香的死因,只有琉璃暗暗搖頭。溫凝之借勢的能力強大無比,這樣的危機都被他利用,在他光輝的清名上再添一筆。
可是沒關係,爬得越高,摔得越重,溫凝之儘管把自己供上神壇。到最後,屠神總比打擊普通人要爽快多了。
按大趙國的規矩,妾室故去,還是自盡橫死的,不必停靈守孝,就連屍身都不能從正門離開,只能走偏僻的東角門,於黃昏之時悄悄擡出府去。有孃家的,由孃家人領走,夫家貼補一筆錢,從此各不相干。沒有孃家的,就葬在城外的亂墳崗。
所謂亂墳崗,並非曝屍荒野的地方,而是渺無人煙處的大片荒地。那裡拱起的一個個土饅頭,下面埋葬的都是無家無主的魂魄。好一點的,有塊墓碑。說起來,妾只是男人的財產和玩物而已,若沒有子嗣能奉養她們,死後怎麼可能葬進家族墓地呢?
“小姐,您猜得真準。果然,二姨娘沒活過昨晚。”小薇慼慼然的說,想起昨天小姐的話。
雖然知道一切都是二姨娘咎由自取,也知道小姐爲何而來。但若人心有善念,哪能完全對死亡無動於衷?
就連琉璃也唏噓了陣,當晚夜深人靜之時,翻牆進入愛蓮居。
青檸本想跟進來,怕她害怕,但被她留在了院外。
霍紅蓮是她的姐姐,兩世都是,她怎麼會怕?她堅信,姐姐就算變成厲鬼,也絕對不會傷害她。那是對親情的絕對信任,無論如何也不會動搖。
跪在牌位前,琉璃並沒有燃香叩拜,而是從衣袋裡取出個黑色小瓷瓶和一張寫了字的白色綿布。布上的字,兩大數小。小字寫的是生辰八字,大字是人名:冷香。
琉璃把巴掌大小的白布鋪好,以瓷瓶中的液體澆之,而後以火摺子點燃,燒成灰燼。
彼時,空氣中除了焦味,還有淡淡的血腥。那瓷瓶中,裝的居然是血,之前從冷香的手腕上取的熱血!雖只有一點點,卻代表了冷香揹負的血債。
“姐姐,你開心嗎?”琉璃望着牌位,臉上露出笑容,悲傷,但也暢快,還有一點小心翼翼和討好,就像一個孩子做對了某件事,來向家長炫耀,“這是第一個爲傷害你而付出代價的人,後面還會更多。沒有人能逃脫懲罰,即便是站在最高處的那一位也一樣!”
牌位無言,但夏風清涼。宛如姐姐的手,溫柔地撫過琉璃的頭髮。
琉璃伏地,哽咽着,卻不落淚。上次,她和石頭說過,再不哭了。而若善無善報,惡無惡果,她就真不知道這大千世界,朗朗乾坤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然,雖說死個妾室都不會發喪,更算不得正經白事,但因爲溫凝之隨後病倒,寧安侯府還是沉寂了一陣。就連說好的威遠侯府的賞蓮會,也推遲了半個月。
不過鬧鬼事件,在二姨娘故去之後突然就消失了。大家都認爲二姨娘失心瘋了,才鬧出那樣的事。或者,是撞客兒了。所謂撞客兒,是指半夜出門,被孤魂野鬼附體。現在人一死,孤魂野鬼沒了宿主,侯爺身上的官威又重,自然也就跑走了。
於是,闔府平安。沒有人注意到,有新的暗潮在涌動。
而出於禮節,就算琉璃心中厭惡,卻還強忍着彆扭去探望過義父溫凝之,說了好多讓她自己都想吐出來的安慰話。令她感到特別奇怪的是,不是說傷心過度嗎?爲什麼要趴在牀上,倒像是養傷呢?
她很詫異,但畢竟纔來東京都兩個月,手伸不到那麼長,也只有收了心思,規規矩矩在府裡宅着。期間,受蕭真之邀出去過兩次,一次是去看皇家樂舞,另一次是到某家南嶺人新開的館子去吃了風味竹筒飯。
跟現代年輕人的普通戀愛一樣,看電影、吃飯,兩大必不可少的要素。
不過,蕭真不是不想娶她嗎?就算兩人有協議,要暫時保持訂婚的關係,蕭真的戲也演得過火了些。現在,整個東京都誰不知道,晉王殿下對未婚妻很是心悅,還沒成家,就帶着四處遊玩。雖然也沒犯什麼忌諱,到底親近得讓人牙酸。於琉璃而言,蕭真行事正派又厚道,學識也很好,倒是很談得來的夥伴。
就這麼過了半個月後,推遲的賞蓮會到底還是舉辦了。
琉璃答應溫宏宣去,只不過天氣炎熱,有點想賴掉。哪成想她還沒有假裝抱恙,溫宏宣就三番五次來勸她出門散心,把劉備三顧茅廬的勁頭都拿出來了,好像侯府內纔過去的事對她有多大影響似的。
琉璃心頭微動,答應一定不會缺席。當日,爲了溫宏宣的面子,她還和溫芷雲、溫倚雲坐了同一馬車前去,顯得寧安侯府家中步調一致,很是和諧。
七月天,夏日已末,但暑氣卻盤恆不去。於是,人們穿得很是清涼。琉璃慢悠悠在威遠侯府的後花園溜達了一圈,就看到很多胸部白花花,雖只是半露,卻也耀眼的很。大趙國的開放風氣可見一斑,確實令人心曠神怡。
相比起來,琉璃穿得保守了些。軟軟的湖水綠色綢緞,看起來給人以涼爽感。式樣是偏衽曲裾,窄窄的袖子卻用了半透不透的紗羅質料,兩條嫩藕似的手臂若隱若現。衣袍裁剪得很合體,束縛得她走路快不得,反襯出她的爽利身姿和娉婷之態。腳下,配着淡粉色的絲鞋。頭上仍是梳着簡單大方的單螺髻,斜插白玉簪子搭配珍珠釵。釵尾,墜了翠色小羽。那是從小閒身上自然脫落的,綠意勝過上好的碧玉。羽徑邊是細細的絨毛,顯得異常可愛。
她脖子上也沒掛或金玉或珠寶的項圈、項鍊,而是穿了五彩絲線的銀質小福袋,手上是首尾相接的魚形赤金鍊。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隨意,卻也無一處不別緻,和東京都貴族女子們喜歡的大紅大紫、嫵媚嬌豔大不相同。偏巧,她的容貌又是明麗型。於是截然不同的氣息奇異的融合在一起,就變得分外引人注目。
“哼,就數她最會做怪。”不遠處的涼亭上,溫倚雲不服氣的冷哼道,“這麼熱的天兒,坐着都會出汗。偏她,走來走去的惹人注意。”
“你消停點吧。”溫芷雲低聲喝止妹妹,“看晉王殿下的態度,她這個親王妃的頭銜是跑不掉的。難得的是,晉王殿下喜歡她。你得罪她,對你沒有好處的。”
“我就是看不慣!”
“看不慣她的人很多,怎麼就偏你跳出來,跑上去第一個做箭靶子?”溫芷雲恨鐵不成鋼地點了下妹妹的額頭,“也不要你和她多親近,大面兒上過得去就行。好歹她是咱們父親的義女,這份香火情必定會有。只要不得罪她,沒的虧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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