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機靈的帶她躲在一邊,沒露出形跡。可火勢太大,整個院子就像死了般,沒有人呼叫逃生,憑大火吞噬一切。時至今日,她似乎還能感覺到大火把空氣都燒着了似的,撲在臉上的氣浪很是燙人。
還好,她看到了一些東西,一些人,因此她還沒有研究姐姐的手札,就明確了復仇方向。
“琉璃姐姐。”正陷在回憶中,蕭蠻拉着她的手臂,搖了搖,令她回到現實世界。
低下頭,就是蕭蠻無辜的眼睛,小鹿般溼漉漉的,還帶着點委屈,超級萌。
於是她笑問,“怎麼了?”
“琉璃姐姐說那個燒傷的疤子可憐,其實我纔可憐,因爲姐姐坐在我身邊,卻在想別的事。”
小孩子,還真敏銳啊。
琉璃微笑搖頭,“我沒想別的事,只是……發呆。”
蕭蠻的大眼睛轉了轉,似乎有話,卻到底沒有開口,只拉着琉璃說些好玩的事。有蕭蠻的地方就很熱鬧,不久后王琳琅也加入進來,三人之間的氣氛很是和諧。溫氏父子看在眼裡,各自心裡轉着不同的心思。
與此同時,寧安侯府中卻是別樣的景象。
午飯時溫倚雲與冷玉拼酒,當時雖然贏了,但那酒後勁兒十足,又被父親當衆斥責,心中有氣,於是回到院子後,乾脆上牀睡覺。這一覺,睡得非常香且沉,直到黃昏時分才醒過來一回。她只感覺頭疼欲裂,口乾舌燥,吵着要喝涼茶。
她的貼身丫鬟小燕沒給,反而哄着她喝了一碗醒酒湯,“奴婢叫廚房現熬的,這時不涼不熱,剛剛好。”
溫倚雲不疑有他。仰脖子就灌下去了。這是她第一次喝醉,也不知道醒酒湯本來是什麼滋味,只覺得古古怪怪的。也沒留意小燕的神色非常不自然,臉色發白。咬着牙保持沉默,雙手無意識的絞着衣角。
不過,所謂的醒酒湯下肚,雖然身上感覺舒服了些,卻更加昏昏沉沉的,四腳也更加痠軟無力。於是,她就接着矇頭大睡。連晚飯也沒吃。
夜深的時候,小燕和另一個大丫鬟小鶯就坐在靠窗的短塌上,一邊做針線,一邊守着溫倚雲。中秋佳節。全府中除了必須留下守門的,其他僕役們都放了假。這樣的自在日子,全年攏共也沒幾天,所以都跑去看燈了。兩個丫頭雖然都安坐着,卻又似乎都心中有事。不時通過半開半合的窗子,無意識的向外張望。
小鶯心不定,手就不穩,繡花針紮了手。她忍不住輕“噝”了聲,放手指到嘴裡吮。卻正看到小燕的目光飄向外面,不禁好奇,“小燕姐,你在等人嗎?”
小燕唬了一跳,故做無意的道,“沒等誰,就是看看天色。”正說着,只覺得光線一暗,連忙跪坐起來,把窗子打開得大些,望望天空,卻是有白雲飄過,遮蓋了月亮。
“老人們常說,八月十五雲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小鶯也把頭伸出窗子,低聲道,“看來,今年元宵節要下雪呢。”
“今天還沒過去呢,你想得倒遠。”小燕白了小鶯一眼,把窗子徹底合上。畢竟,天已中秋,秋老虎白天還肆虐,晚上卻有些涼了,“再說,不過是浮雲飄過,今晚天氣好着呢。”
見小鶯嘆了口氣,小燕眼珠兒一轉,就又道,“小姐看樣子得睡到明兒早上才能醒,你家去吧,這裡留我一個人侍候就行了。”
小鶯早就心裡長草,不過強壓着,此時不禁意動,卻有些不好意思,搖頭道,“還是不要了吧。本來就輪到小燕姐休息,哪想小姐沒能跟全家一起出門,累得姐姐留守院子。這一年到頭,裡裡外外都少不了姐姐,哪能真格的讓你不得歇。”
“我家裡又沒人,在哪兒還不都是一樣?花燈年年都是那樣,沒什麼意思,我歇了,也是在屋裡睡覺。”小燕臉上的悲傷一閃而過,很快就恢復恬靜老實的模樣,“你不同,爹孃手足都在。中秋節是團圓日,比除夕還重要,當然要全家在一處過。你小侄子快兩歲了吧,前兒我還看你託人給他打了長命鎖,今天給那胖小子戴上,采頭豈不是好?”
“小燕姐……”想起小燕的身世,小鶯不禁不忍。
小燕卻揮揮手,“那麼久的事了,再提也沒覺着傷心,你何苦如此?快些走吧。下晌的時候,你娘還特意送了親手做的月餅來,你多拿幾塊與我,我在這兒守着小姐,又有月餅和果子吃,多自在啊。”
見她說得誠懇,小鶯又確實想念爹孃了,當下再不推辭,站起來道,“咱倆這麼好,我不和你說那些客氣話了。但是咱們說好,今年除夕你一定要放假,我來盯着院裡的事,你去我家過節。”
“好。”小燕沉默了片刻,點頭答應。
小鶯就跑去把月餅果子拿來,還親手沏了茶,擺滿了短塌上的小几,這才急匆匆路了。臨走時還囑咐,“如今府裡冷清,小燕姐別忘記把院門鎖好。不管外頭有什麼動靜,不開門就是了。想來大節下的,小偷也歇了吧?”
“你纔多大,就嘮叨成這樣子。”小燕嘖道。
“也是。”小鶯笑,“滿院的人,就數小燕姐最穩重周到,還用我多嘴嗎?”說完,拉了小燕往外走。
小燕等小鶯出了院子,把院門閂好,臉色突然就垮了下來。此時,她再也剋制不住焦心和恐懼,卻又因爲心裡的執念,不斷告訴自己,絕不能半途而廢。她並沒有進屋,而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支愣耳朵聽外頭的打更聲。
白天,寧安侯府花團錦簇,南方庭院式的建築風格在東京都大片的北方建築中算是獨樹一幟,亭臺樓閣,小橋流水,旖旎而多情。可到了晚上,就顯得深幽層疊。又因爲府大人少,很多地方空着,比如中軸線上的主院愛蓮居……到處黑漆漆的。偶爾幾處掛着大紅燈籠,不見喜慶。反而顯得陰森。
整個溫府,就像一個擅長僞裝的妖怪,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張開血盆大口。
梆梆梆……更鼓響起,已經二更天(晚上九點到十一點)。
小燕一哆嗦,身子僵了片刻,很快就恢復過來。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悄悄進了主屋。
溫倚雲還在睡,但似乎身上很熱,把蓋着的薄被都掀開了。燭光搖曳。影影綽綽中,她平凡的姿色都變得有美麗起來。何況,她身上只穿着大紅繡春草的薄紗肚兜和同色褻褲,臉蛋兒也被酒色蒸得紅撲撲的,更襯得她嫵媚動人。
小燕猶豫了片刻。慢慢走到牀前,又把被子拉了拉,讓下頭的赤腳也露出來。然後,放下粉紅紗帳。這樣從外頭看起來,裡面的美人若隱若現。更增麗色。
做完這些,她一咬牙,跑出屋去,連過兩道門禁,一路直奔外院的東角門,沒有注意到有人尾隨在她身後。
這樣的日子,守內門的婆子和守外門的老頭兒都得了不少賞,除了在正門的門子要等侯爺及全家回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外,全都吃醉了,睡得鼾聲如雷。
所以,小燕沒遇到任何阻礙。等她悄悄把門打開一線,立即有一條黑影鑽進來。
看清小燕的臉,來人直不愣登的問,“三小姐在哪兒?”
小燕驚得身子發顫,連話也回不上來,只轉身往內院裡走。那人倒也不囉嗦,緊緊跟在後面。到了溫倚雲的芳草居後,小燕反身閂上門。那人一見,興奮得兩眼放光。
“小姐……三小姐在屋裡。”小燕心虛地道。
那人嘿嘿一笑,伸手挑起小燕的下巴,“好丫頭,爺得了好處,定忘不了你的。今後有了大好日子,你就和你們小姐一道侍候爺,包管你終身有靠。我王七,可不是個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人。”
來人正是王七,威遠侯府那位最不成器、最被人看不起,卻偏偏最愛拈花惹草的王七郎。
小燕別過頭去,躲開那隻狼爪,低聲道,“七公子快進去吧,小姐早就睏倦不堪,早等得不耐煩了。”
王七輕佻無比的一笑,“這就去了,還要勞煩你給我們守着門啊。”
眼見王七走進正屋,小燕閉上眼睛,淚珠狠狠的滲了出來,面色掙扎。但最終,她跺了跺腳,悄悄跑去把院門打開,向着黑暗處招了招手。
而此時的屋裡,王七見到的是一幅海棠春睡圖,立即就起了變化,從身到心。
王家家大業大,他卻是沒前途也沒人脈的庶子,最沒有分量的人物。偏他心大,不願意將來分一分小小的家族產業,等着父親給他謀個小官,安穩地渡過一生。
於是,憑着那身好皮相,到處勾搭東京都的貴女。自己沒有本事沒關係,沒有好出身也沒關係,只要娶了好老婆,照樣能混得風聲水起。他從來不覺得靠裙帶有什麼不對的,能搞定老婆,也是男人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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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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