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裡面那間,不是臨山王長年包下的嗎?等閒人根本訂不到的。”圓白臉說,“聽說那房間的景緻最好,能畫出完美的東京都夜色哪。”
“那就說得過了。”長臉才子說,“臨山王再囂張跋扈,到底是寧安侯的女婿,縱然他那王妃只是義女,其實出身漕幫,到底輩分在那裡擺着。他岳父大人要用包間,他難道還不給麼?”
蘭妝就撇了撇嘴道,“也不知那位漕幫來的王妃用了什麼手段,從前,咱們臨山王可風流着哪,是我們桃花潭的常客。他人生得俊美,出手又大方,樓裡的姑娘沒有不喜歡他的。可自打他娶了這位王妃,倒是絕足不來了。人都說臨山殿下是妻奴,奴家倒覺得,那王妃必定是有什麼厲害的江湖手段。所以啊,你們男人什麼時候最倒黴?纔不是考試時名落孫山,而是家有悍婦哪。”說完,就嗤嗤笑了。其實他人聽了,也跟着揚脣,好一番幸災樂禍似的。
“不如,咱們去拜會一下。看到底是聞名不如見面,還是見面不如聞名。”翠濃見話題扯遠了,把扇子“啪”地放在桌上,“也讓奴見識一下這天上有、地下無的頭等人物。”“溫侯若不想露臉,說不定是有要事。”喝高的才子腦子卻還清楚,“雖然我等也想拜見溫侯,卻不好冒昧打擾吧?”說得理智,卻帶着希冀。
“即說那房間畫夜色最好,說不定溫侯找了朋友一起作畫呢。”蘭妝這次卻站在了翠濃這邊,兩眼放光地道,“溫侯的朋友,自然也是文壇畫壇的泰斗聖手,平時想見還見不到。如今撞到這個機會,怎可錯過?再者,溫侯如此謙遜有禮。又怎會責怪我們?”
在坐的,雖然不務正業。卻都是有幾分真才實學的青年。而對於才子來說,前輩和名畫名詞的魅力是不可阻擋的。於是幾個人交換了眼色後就隨後紛紛站起,整理衣冠,決定不錯失緣分,去拜會傳奇的寧安侯。要知道,平時溫宏宣與他們還有些交流,可溫凝之畢竟是朝廷的重臣,很少能說上幾句話的。有的。連面也很少見。
而因爲溫凝之已經被蕭左捧上神位,所以一行人懷着近乎虔誠和朝拜的心情出了包間,向走廊盡頭的房間走去,一個個神情恬靜,步履穩當,連話也曾多說,包括一直冷言冷語的翠濃在內。她後面,不僅跟着蘭妝,還有一大串歌姬舞姬和樂手,滿滿當當佔了整個走廊。但這麼多人。愣是鴉雀無聲,連隔壁間推杯換盞的聲音都聽得到,何況那啪啪聲。
可是等等。何爲啪啪聲?衆人面面相覷,沒有人明白。可那聲音就是清晰的傳來,越是摒着呼吸靜聽,越是顯得怪異無比。沒有人注意到翠濃和蘭妝交換的,略帶諷刺笑意的眼神。
水月軒,是東京都最華麗高雅的酒樓,沒有之一。各處都追求精美,不過精美的東西往往就不牢固。就像此時,那聲音聽起來越來越大。還夾雜着偶爾痛苦的呻吟。那雕着芙蓉和寶相花的隔紗門上,還隱隱映出了奇怪的影子。
“怎麼了這是?爲何不進去看看?”翠濃靜中說了一句話。顯得無比突兀。同時,她還拔腳向前走。
這時候。所有人都感覺出不對勁兒,想要原路返回。蘭妝見翠濃如此,“急得”上前去拉她。哪想到翠濃恰巧閃身,那動作就跟做了個順手牽羊似的。蘭妝收不住腳,整個人就撲倒在那間雅室的門上。
蘭妝的驚叫聲中,只聽咔啦一聲,那門竟然被撞開了。雅間內明亮得過分的燈光,瞬間晃了衆人的眼,也讓衆人很快看清裡面的情況。
瞬間,全體呆愣,因爲那一幕是絕沒有想到的,所以所有人都被震得目瞪口呆!
明晃晃的大燭臺比平常的包間裡的多出數倍,看起來就像房間裡在舉行什麼巫蠱的儀式似的,又因爲全用了紅燭,還四處飄着暖烘烘且異樣的香,居然照出了一些淫*靡的氣息來。
房間內有兩個人,一個正是衆人追尋的寧安侯溫凝之,另一個則個看起來很面生的高大番僧。他雖是僧侶打扮,但高鼻濃目,闊口大眼,相貌英俊而年輕,身上的肌肉更是賁張着塊壘分明,襯得整個人強壯無比,有如怒神。
若說爲什麼看到了蕃僧的身材,那是因爲……因爲房間裡的兩個男人,竟然都是沒穿衣服的!或者更確切的說,是不着寸縷。更要命的是他們的姿勢,寧安侯大人半個身子趴在一張圓桌上,長髮全散開,汗溼着貼在那張仍然英俊而儒雅,被萬千女性膜拜,被衆多文人士子尊敬的臉上。此時臉色蒼白中帶着不正常的紅,就像剛被好好疼愛過。而那番僧手中正揮舞着一根鞭子,寧安侯的背上則遍佈鞭痕。離得近的人還看得清楚,那些傷痕有很陳舊的了,顯得不是一兩天造成的。
屋內屋外,全體呆若木雞,落針可聞。而剛纔蘭妝的動靜,又驚了旁邊雅室的人。有更多的人忽拉拉衝出來,也更多的人加入木雞的行列。
此情此景的主角,若是旁人便罷了,未必人人認得。但寧安侯可是紅人,每天從宮裡到衙門,再到府裡。他行至街上,不知有多少人觀望,投以崇拜的目光,那張臉,連路邊的小狗都分辨得出。而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趙天宇揉了揉眼睛,簡直無法相信,還以爲是自己喝多了,產生了幻覺。可就算是幻覺也不行,因爲只這樣想想寧安侯就覺得是褻瀆。再看看旁邊人,卻都是一副模樣。難道說,眼前的場景是真的!接着,所有人都聽到寧安侯嗷的慘叫一聲,隨便揪起旁邊椅子上的長袍,包上自己就縮到角落裡去了。臉朝牆,渾身發抖,絕不回頭的架式。
“看什麼,有什麼好看?”阿米赤,也就是那番僧慢慢踱步,漫不經心把被蘭妝撞壞的門扶起來,又掩上。他似乎不怕赤身露體,也不解釋分毫,湊近蘭妝時甚至笑了笑,趁機捏捏她手心道,“小娘子若喜歡本僧,明日到此地來找我。”邀歡意思明顯。
偏那蘭妝雖見慣男人,卻忽然臉紅侷促。外人見些,都知道這番僧是yin僧,於是他與寧安侯共處一室還不着寸縷的行爲,就已經不需要解釋了。
“不喜女色,說不定好男風。”翠濃這話,突然浮現在那羣才子的腦海裡。
原來,寧安侯欺騙了天下人,他就是個受!偶像被打碎的幻滅,崇拜沒有着落的失望,被欺騙的憤怒,齊齊涌上衆才子的心頭。好男風,在大趙的權貴之中不是沒有,但論起來,卻比好女*色還令人齒冷和不堪。就算好這口,但玩小倌不會讓人笑,當小倌就另當別論了。何況還被鞭子抽,能做出此等事的,在最低賤的乞丐面前都擡不起頭來。
偶像的建立需要天時地利人和,需要很長時間,可破碎,卻僅是一瞬,從黑到白,從天堂到地獄,有時也僅僅是一步之遙。其實難堪,誰都會有,但這樣的難堪,而且還是衆目睽睽這下,心理能力弱的,立即就得自盡以謝天下。
那扇似乎寫着“罪惡”兩個字的華麗隔門,在阿米赤的手中關上了,門裡的人不知道多麼驚慌失措,而門外的人卻態度各異。有興奮的八卦者,有搖頭嘆息着,更有心裡的信仰被打破而失魂落魄者。還有,一對冷眼旁觀的夫妻在不遠處注視着這一切。
“這齣戲唱得真好。”蕭十一易了容以免讓人認出來,可他那氣度,仍然引人注意。
“臨山王殿下原來那般受歡迎啊,人俊美,出手又大方。”琉璃笑眯眯的。
蕭十一沒臉沒皮的往琉璃身上貼,“如今,夫君就的俊美和大方,就只對我家小琉璃。”
琉璃再沒出聲,看向議論紛紛的人們和麪色鐵青的學子,以及那扇緊緊關上,卻似乎在天下人面前敞開的門,心中說不出的爽快。
若這是齣戲,她準備了多久?蜇伏的三年,到東京都後又是將近四年。一點一滴,她算計得精道,忍耐得又太久,還要蕭十一出人出力的配合,才能讓某人爬到最高,又跌到最低。她說過對傷害姐姐的人,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些惡人,死對於他們來說,也太便宜了點。所以她精心撒網,辛苦等待,到此時纔要慢慢收網了。可這,也還剛剛開始而已,遠遠沒有結束哪。
“回吧。”眼看大局已定,琉璃轉身就走。
剩下的事,已無需她再出人出力了。明天一早,這個巨大的桃*色醜*聞將會傳遍整個東京都。很快,全大趙的百姓們就都會知道,他們一直愛戴的寧安侯,號稱不好女色,對妻子深情的寧安侯,不過是個受!還是個變態的,喜歡被虐待的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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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大家米有想到,琉璃會這麼懲治溫凝之吧?
越在意什麼,就要越毀掉什麼,這是最好的報復了吧?
不過還沒完,繼續看下去吧。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