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過後,天氣漸漸冷了。
琉璃平日足不出戶,只是接受了王琳琅的邀請,和東京都的貴女們玩了兩回,因爲有王五小姐的友好表示,她感受到的排外和敵意少了很多。
蕭真去了東津,因爲建府和建港的公事繁重,加上海運待興,忙得腳不沾地,一直沒空回東京都。期間,琉璃也曾經去東津探望過他一次,見可憐的皇九子吃着飯都能睡着了,就決定還是彼此通信好了。
貴族圈子其實很小,所以琉璃再怎麼不願意,也在外頭見到了蕭羽幾回。兩人相見,態度都極其自然,琉璃是禮貌而疏淡的點頭致意,蕭羽則略顯輕佻和熱情,一口一個琉璃妹妹的親熱叫着,卻也沒有更進一步,倒讓那些存心看熱鬧的人漸漸失去了八卦之心。
臨山郡王麼,風流浪子,從不把女人放在心上。
水大小姐?漕幫來的土包子,平時連笑模樣都少見到的。
這樣的兩個人,怎麼能攪和到一起去?
倒是蕭蠻,畢竟年紀小,社交場合與大人們的重疊不多,見到琉璃的機會自然也少。偶爾一次,他還很奇怪的愣在當地半晌,然後突然就掉頭跑了。
“他怎麼了?”當時,琉璃愕然。她沒想問誰,只是自言自語罷了。
但身後,蕭羽的聲音卻響起,“小孩的臉,六月的天。別理他,我看他是皮癢,狠狠揍一頓就沒那麼多毛病了。”
琉璃蹙眉,很不愛聽,本來不想說的話也溜出了嘴,“郡王殿下,小孩子是會模仿身邊親近的大人的。”
“你是說,我也這麼混帳?”蕭羽忽然貼近琉璃。鼻尖都幾乎撞在一處。
但琉璃即不慌亂,也不躲閃,認真的道。“雖然不關我事,但像花船那種地方。還不是要帶他去。畢竟,他才八歲。”
“八歲?不小了呢。”蕭羽重新站好,雙手攏在袖裡,看起來無比懶散,腦海中不知怎麼就閃現出自己八歲時的情形。貴爲親王之子,過的日子卻應了四個字:豬狗不如。
其實,豬狗有什麼不好?豬可以在泥裡打滾。吃了睡,睡了吃,被殺之前都無憂無慮。狗呢?小孩子大多數喜歡,每日裡自由奔跑。看到不順眼的人。還能咬兩口。
最重要的是,它們壽命都不是太長。人的麻煩就是長壽,豈不知活太久也挺累的哪。
心裡滾過刀鋒似的,臉上卻帶笑,“八歲的小男人。已經開始會喜歡姑娘了啊。”
“早開的花兒,早謝。”琉璃丟下一句,不耐煩地走了,身後留下蕭羽的哈哈大笑聲。
有什麼好笑?琉璃皺眉。但她也有幾分佩服蕭十一,拿着她那麼大的“把柄”。卻沒事人似的不聞不問,指定憋着壞呢。其實蕭羽又何嘗沒有幾分欣賞琉璃?被他那麼詐,居然能沉得住氣,甚至有些無動於衷,這心智,實在太頑強了。
其實於蕭羽和琉璃之間,這就是有名的鮎魚效應,是一種彼此的副刺激。因爲身邊有威脅存在,他們的內心會更強大,也會變得更加警惕小心。
就如此忽悠悠過了一個來月,初冬已至。
這些日子以來,三姨娘掌握着中饋,直折騰了一個雞飛狗跳。不過溫氏父子都不管後宅裡的事,三姨娘又聰明的給了溫芷雲不少好處,加上溫芷雲深惱親妹親弟的不懂事,認爲他們該受些教訓,所以不給他們撐腰。如此,倒沒鬧出大事來。等到冷玉把府裡重要的人事都更換了投靠她的人,寧安侯府也漸趨平靜。
令冷玉惱火的是,府裡明賬暗賬上的銀子就是有數的那些,算計來算計去,也沒有多大偷手。她知道是自己接管的時日尚淺,找不到關鍵所在,也不能明着動用霍大小姐的嫁妝,可如今除了日日操勞之外,哪有好處可言?
她知道不能急,但因爲勞累,晚上侍候侯爺的時候有些力不從心,翻不出花樣,已經令侯爺心生不滿。長此以往,誰知道侯爺會不會找來其他年輕漂亮的人兒?深情?癡情?屁!都是表面文章。男人若想偷腥,明着不行,暗着可有的是手段。把她弄到手的時候,侯爺可曾在大小姐面前露出過行跡?這男人太能裝了!
而她這邊心急火燎,含巧那邊也是一樣。本來以爲三賤人是個得志便猖狂的,很容易抓到把柄,哪想到這次她居然能滴水不漏。含巧也不想想,冷玉畢竟跟過霍大小姐,那可是又能掌兵又能掌家的主兒。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笨蛋的人,在一邊看着也能學點本事了。
霍紅蓮倒黴在,她是戀愛中的女人,智商降低了。而且她太驕傲太正直太善良,不屑做那些陰私的事。結果,她自己反被所謂的愛情和所鄙視的手段害死。
眼看着冷玉掌家時還像模像樣,府裡甚至開始平順起來,含巧真的坐不住了。因爲她放手的前提是:很快就能踩倒冷玉,再奪回一切。現在似乎無望,如何不失措?
“最近那位極其精乖,我日日盯得緊,可是卻很難抓得着錯處啊。”程媽媽低聲道,神色憔悴萬分。
不出她所料,三姨娘上位,程媽媽這種大姨娘的一等心腹,被排擠得最爲厲害,如今都已經沒有差事做了。前幾天,她去女書房回話,被人暗中推了一把,崴了腳,結果三姨娘就說她向來勞苦功高,正好藉機好好調養一下身子。擺明了,要把她踢出府去。
平日裡她手中有權時,就算行事低調,也得罪了不少人,這時候被那些抱了三姨娘大腿的小人裡裡外外的擠兌,簡直快沒活路了。如果只是說點難聽的話就罷了,只怕那些人會尋個由頭,把她往死裡整。管着內宅的人,哪有完全乾淨的?小貪一點放在大處說,都可能是送官的罪,或者直接打殺了纔算完。
男人們只說戰場嚴酷。其實內宅裡殺人才可怕,連血也見不到。現在的情形,已經關乎到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她急得嘴上連長了兩串火泡,張張嘴都疼。卻不得不找大姨娘來想辦法。
“最近找不到她的毛病,只能往前想。她來府裡這很麼久,我就不信她沒做過見不得人的事!只要能掐住她的命門,就不信她還敢這麼囂張。”含巧貌似平靜地道。
其實,她是在咬後牙。心裡想的是:整死那狐狸精,大家纔有好日子過!
“若說見不得人的……”程媽媽苦思冥想,“從前她在霍夫人身邊。咱們都進不得前。後來她被侯爺收了房,倒也老實了很長時間……”
“可是,霍夫人死了。”含巧道。
程媽媽極快的看了大姨娘一眼,又瑟縮了下。緊緊閉上嘴。
外人不知,但她一直跟在大姨娘身邊,當然知道霍夫人死得蹊蹺。當年,她隨着大姨娘去給霍夫人請安,親眼見過霍夫人與侯爺發生爭執。侯爺的臉色那麼可怕。她至今記得。而霍夫人是那般剛強的女子,所以她的絕望就更加刺目,現在想想都覺得心肝顫抖。但,她也只是懷疑而已,霍夫人之死的真相如何。只有當事者才清楚,她們也拿不到冷玉的痛腳。
兩人就此沉默下來,慢慢沿着花園小徑走着。
大姨娘再希望自己眼界高遠,再希望自己能處事淡定,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一個人的心胸和智慧,不是輕易能改變的,何況她早被利益迷了眼睛和心竅。在這種情形下,她就算再有忍性,也看不得冷玉囂張跋扈,也受不得冷玉的冷嘲熱諷。所以,她現在儘量不與正志得意滿的冷玉碰面。剛纔遠遠看到,趕緊的就避到這邊的小路上來。寧願繞遠,也不打招呼。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衝上去花了那賤人的臉。
正走着,突然眼前一花,見到兩道苗條的身影躲在不遠處的井臺邊,還隱約有說話聲傳來,似是爭執,含巧立即停住腳步。
一直沉默跟在她和程媽媽身後的翠兒見狀,上前幾步,打算問問那是誰,卻讓含巧擺了擺手,攔住了。而後,向程媽媽比劃了個“二”字的手勢,代表二小姐。
全侯府的丫鬟都穿着統一的衣裳,單以腰帶顏色區分品級,只有墨玉軒那位,因爲是義女的身份,又根本沒用府裡的花用,衣服是隨便穿的。當初,她派去不少粗使的丫頭、婆子,看着挺大方,顯得會辦事,但其實水大小姐是自己支付那些僕役的嚼用和月例銀子的,於侯府而言,反而是減輕的負擔。之前她假意讓推過幾次,之後也就做罷了。
能省幾個就是幾個,蚊子再小也是肉。再者,水大小姐富得很,她何必在人家面前裝大方?
所以此時她斷定,那是水大小姐的丫頭。看身影和衣服料子,還是大丫鬟。誰不知道,墨玉軒的大丫鬟只有兩個:青黛和青檸。前者最受重用,後者因爲長得很像前頭沒的霍夫人,是個辣貨,還很是撓了某些人的心。
這邊花園離墨玉軒很遠,這兩個丫頭跑來做什麼?有什麼不能讓人知道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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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此更,是爲祝小蠻同學的和氏壁加更。
明天還是雙更,上午十點,下午兩點,請早請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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