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起來,不過是兩個皇室子弟胡鬧罷了,但最後卻成爲了一段佳話。
大家談起當日盛況,提起的是臨山郡王的一諾千金,是晉王殿下的兄弟情深。那日,兩位皇室子弟,一個在岸上坦然前行,一個在水上殷勤相送。特別是,兩個人都是大帥哥,那場面真是……美得很!
後來,還有很多文人墨客爲這一幕立詩爲證,在大趙廣爲傳誦。甚至,有人在讀到這些詩後,落下了感動的眼淚。
而琉璃聽到這些八卦新聞,惟一的反應就是翻白眼。
人類真是愚蠢的生物,他們只按自己的想象去理解所看到的事實。而後,這種想象傳播開來,所有人都無選擇的相信了,最後就成了無法推翻的真理。
就像姐姐的事。
東京都的人都說,霍江林死後,霍家沒有子嗣繼承藩鎮,霍紅蓮奉指削藩,下嫁溫侯爲填房。當年那是什麼樣的場面啊,十里紅妝,溫候親迎至東京都外三十里,那是怎樣的面子和榮耀?那時的溫凝之雖然是鰥夫,但仍然能牽動無數女子的情絲。
人人羨慕霍紅蓮,快三十歲的女人,還能嫁大趙國有名的才子兼美男,從此相夫教子,遠離滿是血腥殺戮的戰場,真是好福氣。哪想到一年後,曾經聲名赫赫的霍大小姐死於小產,母子全喪,一屍兩命。
這是什麼?是命!更惡毒的,說是無福消受。可琉璃心裡知道,這不是命!是陰謀!
“小姐,二門上遞了東西進來,說是晉王殿下送的。”憶秋稟報道。
琉璃疑惑,但還是接過了盒子,打開。
一見之下,眉頭卻皺了起來。
“什麼好東西啊?小姐。”在旁邊侍候茶水的青檸伸過頭來看。
盒子是紅漆描金,雖然精美,卻也常見。盒子內鋪着黑色絲緞,層層疊疊,雲霧般塞滿了空間。雖貴重,卻也平凡。只是中間,嵌着一隻金色的鈴鐺,着實有些令人意外。
“晉王殿下送鈴鐺做什麼?”青檸納悶,“就算是金玉所制,也不過爾爾。”
琉璃冷笑,“不是蕭九,是蕭十一,不過藉着蕭九的名頭。”他倒細心,這時候考慮起她的名節來。在皇宮中玩**,怎麼就沒有半點在意?記得當時他在岸上,被陽光映照之時,腰側確實有光線閃動。原來,鈴聲從他腰間而來,怪不得當時沒看到。
可是,這是什麼意思?單純只是開個玩笑,因爲她在皇宮中迷路了嗎?還是另有深意?當年姐姐要在她身上掛鈴鐺的事,知**都死於那場大火了吧?就算還有人記得,又怎麼會和蕭十一搭上?
想來想去,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否則蕭十一就不是人,而是神。但爲了安全……
“去把唯唯叫來。”琉璃吩咐青檸,自己則走到書桌旁邊,動手研墨。隨着機械而簡單的動作,隨着墨條變成墨汁,她的心也靜了下來,這才提起了筆。
她要石頭去查一下蕭十一的底,這個傢伙似乎盯上她了,她必須防患於未然。因爲任何人都不能保證自己百分百完美,每個人也都有秘密,只要有心人留意,總能找出破綻。何況她是懷有目的,還隱藏了真實的身份,更容易出紕漏。假若到了那一步,她必須對“敵人”知己知彼,更要有反擊的武器。
而她的信件,真正重要的都要通過漕幫的秘密聯絡通道往來。因爲若像平常的家信那樣藉助大趙國本身的驛站傳遞,就有被截獲或者私拆的可能。她,不能冒任何風險。
唯唯過來時,琉璃已經寫好了信,正裝進信封。
“你去聯絡漕幫在東京都的主事人凌紅蝶。”琉璃說着,從妝臺上拿過一隻小瓷瓶。
從外表上看,那瓶子是盛放香脂或者香膏用的,但傾倒在信件封口處的,卻是硃紅色的粘稠液體。隨後,琉璃快速拔下家居中常戴的一隻雕刻着花紋的髮簪,把簪頭鉻在那液體上。當它很快凝固,上面就形成了獨特的古篆字體。
這是她與石頭的秘密聯絡暗號,看到這個封口標記,他就知道是她的信。那麼,不管他在忙什麼,也會優先處理她的事。
“轉告凌紅蝶,我暫時不能去見她,但這封信要儘快發出去。”
“奴婢現在就去?”唯唯問。
琉璃知道她的意思,於是點點頭,“我本來不想這麼早動用這條線,但事情有變。”
“是。”
“唯唯先走,青檸在後面跟一段,看看有沒有吊尾的。”琉璃囑咐。
凌紅蝶那兒,是她在東京都的倚仗和堡壘,絕對不能暴露。
“奴婢遵命!”青檸一聽不再關着她,喜得差點蹦起來。
琉璃無奈的嘆口氣,追着兩個丫頭的背影道,“外頭這麼曬,好歹戴點垂紗帷帽。”
“知道啦小姐。”青檸擺手,明白小姐的意思,那是讓她仍然不要光明正大的露臉。
聽着開合院門的聲音,琉璃閉上眼睛,再度平靜了下心緒,才叫了青黛進來,“把那個盒子,連同盒子裡的破東西,都給我扔到茅坑裡去。找個最臭的扔。”
青黛不明就理,但這丫頭一向是個忠誠又不多話的,聞言就到桌邊去收拾。只是她的一條腿才跨出門檻,琉璃卻又叫住她。
“還是先收起來吧,平時別讓我看到就好。”來而不往非禮也。她一直所秉承的,不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那麼她期望有一天能把這鈴鐺,直接丟在蕭十一臉上。
青黛鮮少見小姐會猶豫的,忍不住好奇了一下,卻終究還是沉默的把東西收好,又給琉璃換了茶。見小姐開始練字,就知道她在想事情,悄然退下。
過了大半個時辰,青檸回來了。
“不會這麼巧,唯唯的身後真有尾巴吧?”琉璃頭也不擡的道,“不然,你就得給我解釋解釋,怎麼出去這麼久?”
“小姐放心,奴婢跟了三條街,絕對沒人對唯唯起疑心。這丫頭鬼精得很,在外頭的做派像個野小子,絲毫沒人懷疑她是姑娘家。”
琉璃終於放下手中的筆,看着青檸挑了挑眉。她太瞭解身邊的幾個丫頭了,青檸興奮成這樣,一定有什麼特殊的收穫。
果然,不等她詢問,青檸自己就先繃不住了,湊過來道,“得小姐恩典,奴婢好歹算放了風,本想立即就回來的,哪成想看到紅院的桃兒和翠院的杏兒站在花園的回型假山那邊探頭探腦。奴婢摘了垂紗帷帽,杏兒看奴婢臉兒生,很是緊張。桃兒倒是認得奴婢,挺熱心的說笑了幾句。可是,她聲音很大,似乎要給誰聽似的。奴婢當時就留了意,趁她們不備,溜了進去。”
“本事不小啊。”琉璃忍不住笑着調侃。
寧安侯府佔地很大,但房屋少,花園多,算得上曲徑通幽。在後院有幾處假山,其中那個回字型的,奇石嶙峋,很是漂亮別緻。不過連小丫鬟們也不喜歡在那裡捉迷藏,因爲只有一個入口。誰進去了,堵住出口,裡面的人就出不來。反之,守在那裡,外頭的人也進不去。捉迷藏的話,是絕境之地。若是私下見面,又有人在外放哨,就是絕佳之地了。
琉璃入府不久後,就藉着遊覽的由頭,把各處都轉了個遍,所有地方都研究過,然後畫了一張非常詳細的地圖,上頭還做了標記。以防意外時丫鬟不在身邊,她帶着圖走,也不至於在府裡就迷了路。
所以青檸一說,她就知道二姨娘冷香和三姨娘冷玉在那裡秘聊。想必,跟她前頭送的那匹名貴的織金羅,以及某個連宿紅院的中年賤男有關係。
“那當然。”青檸這個得意啊,“奴婢是大小姐親自啓蒙練武,這些年苦練不綴,若論起輕功,就連水幫主也奈何我不得。區區兩個丫頭……奴婢扔了塊石頭,她們倆就緊張地跑去看動靜。結果連人影也沒看到,奴婢已經進了假山。不過那二位說起來沒完,害奴婢躲得辛苦,等她們走了纔回,這不就晚了嘛。”說完,沒忘記補拍馬屁,“小姐,您笑起來真是漂亮哪。應該多笑,就像……”大小姐在世的時候那樣。最後半句,在心裡補足。
琉璃不理會這吹捧,只問,“她們說了些什麼?”
“她們前頭說的什麼,奴婢是沒聽到。但後面嘛……”青檸繪聲繪色的講了起來。
假山中比之外面,即幽暗,又涼爽。相對的,也很攏音。
青檸悄悄溜進去時,發現回字形底部的洞口有一塊突起的大石頭,立即掩身過去,把洞裡的對話聽得真真的。
就聽三姨娘冷玉哼道,“別以爲巴結上那個水琉璃,就攀上了高枝兒。兩年後,她到底要嫁去晉王府的,還能把你帶過去不成?就算她肯,指不定過得幾年,她連自己平安富貴都保不住,還顧得你嗎?像你這種沒用的人,老實留在府裡,不爭不搶的,好歹有口飯吃。人不要太貪,不然總是沒有好下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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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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