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定是蕭左授意的。”她看得透,溫凝之披着文人清貴的畫皮,其實就是蕭左的狗腿子,指哪打哪,絕對不會有自己的意志。難得的是,溫凝之很明白這一點,也甘於這一點。所以,他纔會在沒爲大趙國民做什麼實事的基礎上,還聖寵不衰。
“無論如何,二皇兄此人,骨子裡極爲刻薄冷漠。小琉璃啊,本郡王教你個乖,越是被人爲捧成像聖人的,要麼,他就真是大聖人,要麼就是最奸詐無恥的東西。所以,二皇兄怎麼會爲了小小的風流韻事而壞了自己的前程和名聲?幾日風流而已,當斷則斷。再者那年年底,他可正要迎娶大司空的獨生愛女呢,當然不能讓個民女纏上。”
可是,秋霜華連那完璧之身,十之八九都是奉獻給二皇子的,怎麼可能放手?且不說她如何探知了蕭中的真實身份,就說她這樣投入,就是期待最好的回報。否則,她那種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怎麼會輕易將身付與?可別說是因爲愛情,那樣太侮辱愛情這兩個字了。
秋霜華外在條件有,那就是堪稱絕色的美貌。內在條件也有,就是有心機、夠敏銳。中和的條件仍然有,那就是野心和慾望。
照理,這種人是可以成就大事的。可她之所以屢屢失敗,就是把自己的美色看得太過於重要。其實對上流社會的男人來說,女人永遠是可以輕易捨棄的,只要擋了自己的路,隨時可以踢開。沒有身份、地位、特殊才能或者實力的女人,僅憑美貌,也只能迷倒膚淺愚蠢的男人。
除非,男女之間有真情。可所謂真情,是可遇不可求的。
“太聰明也不是好事啊。”琉璃感嘆,“蕭中想吃過就扔,可惜被秋霜華拿住把柄。一時甩不脫。他偷偷到江南,肯定不是遊山玩水,必有大事要做。大多數情況下,男人被女人纏得脫不了身。也只有一不作,二不休了。”
蕭十一點了點頭,“這位蛇蠍美人,心腸真是冷硬。石夫人那樣疼愛她,她說走就走,完全不管石夫人如何內疚與思念。張老爺待她如珠如寶,她卻給張家招來滅門之禍,之後只顧自己逃脫,不想討還公道便罷了,還想着與虎謀皮。拿蕭中做她的退路,繼續狼狽爲奸。”這樣說着,情不自禁就望向琉璃,一直把她望到心裡去。
都不知道爲什麼喜歡她,反正就是喜歡了。而且越來越喜歡。之前,還暗暗嘲笑她是個笨蛋,因爲居然以小搏大,不惜舍了自身,爲霍紅蓮報仇。這是……多傻、多麼異想天開啊。可現在,不僅看她一步步做到了,還開始與她聯手。
真情施與。必傾命相報。琉璃的重情與秋霜華的寡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從來沒有被這樣真情相交過,因而很明白這樣的心意、這樣的感情、這樣的忠誠是天下間多麼難能可貴的東西。他曾經以爲這是不存在的,如今卻無比的渴望。所以,他也要溫柔真摯的對她,讓她心裡牢牢的刻着他的名字。無法磨滅。
“張家,是如何亡的?”琉璃根本不知蕭十一心潮起伏,繼續問道。
“說來,我那二皇兄手下的謀士,做事還真是不拘一格。”蕭十一半是佩服。半是嘲諷地道,“他們利用了寧城的鬼怪傳說,幫我二皇兄擦屁*股。”
“什麼傳說?”琉璃很好奇,難得的流露出孩子氣的模樣。
蕭十一心尖上像塌了一塊似的,不得不強忍着那種身上寒熱交替的奇異感覺道,“據說張家佔了大股的某個石礦,開採的時候挖通了一個古墓。那古墓的墓門上寫着:你不動我,我不動你。一草一石,動之則死。你知道,百姓嘛,總是崇信鬼神之說,所以寧願損失那個石料很好的礦,也把入口封死了。後來,大家都說張家的孫小姐不懂事,某天跑到那邊玩,看到塊紫石非常漂亮,就帶回了家。當天晚上,天降暴雨,張家的後院被衝進了幾個骷髏頭骨,把下人們嚇個半死。”
“張家大宅臨山?”
“依山環水,風水大好。不過,宅後的山姿秀麗,坡度平緩,還隔着好大一片竹林,山雨再大,也不會把死人骨衝到張家後院去。說到底,不過是人爲做怪,利用了人們的恐懼。而且越是這樣沒辦法解釋的事,才越是可怕啊。”
“再然後,張家人死的離奇古怪也就順理成章了。不相干的僕人們會四散逃走,相干的人藉此全部除掉。最大的好處是,官府也好,民間也好,沒有人想去追究。畢竟誰也不想惹禍上身,這種怪力亂神的事,還是敬而遠之的好。”還真是高招啊。
“錯。”蕭十一卻反駁道,“最大的好處並非掩蓋他的風流韻事,而是張家的鉅額財產。張家人死絕,家財就充歸官府所有。你說得好,蕭中去寧城,必有其他目的。假設他與寧城的官府有勾結,那大筆金銀他只怕要順走一大半。奪位正如打仗,錢糧最重。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推上龍位也很可能哪。你看看,看看,此事若捅出來,還有人敢說景王蕭中是溫厚端方的君子,是守成之君的最佳選擇嗎?”
“你有證據?”琉璃心頭一緊,明白了蕭十一的潛臺詞:這事若破解得當,相當於掐住了景王蕭中的七寸。對九郎也好,對蕭十一也罷,都是剷除了攔路石。
“沒有。”蕭十一攤開手,明明很遺憾的事,他卻說得吊兒郎當的,“我只是推測。我還推測到,蕭中非要滅了秋霜華的口,很可能是她探知了蕭中去寧城的目的。”
“那可是翻天覆地的大事。”琉璃驚訝,“她居然還敢來東京都,到處招搖,多方露面?她就不怕被蕭中注意到嗎?”
“她是想告訴蕭中:那把柄還捏在她的手裡,而且如今有了不懼他的本錢。她有價值,與其殺人,不如利用。由她從小到大的行事,我倒能揣摩她的想法。她不甘美貌埋沒,一生默默無名。誓要做人上之人,所以寧願冒着被殺的風險,也要孤注一擲,以命相搏。”
琉璃越聽。眉頭就皺得越緊,心裡火大得很,因爲秋霜華心太大了,居然利用三方力量!
她重回石夫人身邊,並非因爲走投無路,想尋個安身之所,而是要依附石頭,讓蕭中投鼠忌器,不敢動她,免得寧城的秘密被漕幫知曉。說白了。石頭和漕幫是她的保護傘,幫她擋住蕭中的明槍暗箭。
她覬覦九郎,就捏着她和石頭的秘密,打算以此做爲接近九郎的籌碼。若九郎因感情被背叛受到打擊,驕傲被折損。她會立即以美色接近九郎,乘虛而入是很容易上位的。因爲在這種時候,男人非常非常脆弱。
萬一她的謀劃不成,她還在二皇子那裡露了臉,大不了再把她和石頭的事泄露給蕭中,以此在奪位大戰中把九郎拉下馬。石頭若出事,她這“遺孀”還能做蕭中在漕幫的內應。
經過幾年的磨礪。她不再是當初青澀而驕傲有野心的少女,已經是如此有用的人,既能做細作,又可以陪睡,蕭中傻了纔會再殺她。而她很有自信,蕭中再用她後。就會留她在身邊了。
多麼如意的算盤啊!
“蕭中未必有多厲害。”氣憤中,冷哼一聲,“當初有本事滅了張家無辜的人,怎麼卻讓她成了漏網之魚?”
“所以我猜……”蕭十一眼睛一亮,“當年執行命令的人。親自辦事的人,多半就是現在秋霜華在外頭的靠山。不然,那般的天羅地網,她如何能逃掉?自然是內部的人放水啊。”
琉璃心頭一凜,想起石頭現在跟蹤,卻還沒驚動的人,那個蕭十一口中非江湖人,卻行江湖事的人。石頭說過,是個馬臉男,武功很高的樣子,只怕還是官身。
“美色,有人能抵擋,有人卻會沉迷啊。”蕭十一着補了一句。
琉璃望向蕭十一,心中的亂麻終於理順了。
蕭中派馬臉男執行謀士們定下的暗殺計劃,利用鬼怪傳說很順利,但秋霜華敏銳的感受到了殺身大禍,將死之時誘惑了馬臉男。或者,馬臉男老早就喜歡她,勾*搭成*姦非常順利。
於是,她被放走了。爲了交差,爲了掩人耳目,張府中必定是死了位小姐的,只不知屍首是何人的了。之後,馬臉男又幫助秋霜華隱姓埋名,不知從哪打聽到隱居深山的秋氏夫妻,就冒用了人家女兒的身份。不用說,秋氏夫妻和那個真正的、長年蒙面的女兒也被殺了。
爲了一己私慾,秋霜華這朵看似純潔溫柔的小白花,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必須償還!
“多謝殿下。”琉璃站起來,對蕭十一略施一禮,因爲知道要查到這些陳年舊事,還是秋霜華掩蓋得非常巧妙的舊事,找到那些幾乎湮滅的人證物證,蕭十一費了很大的力氣,“下面的事,就交給我了。”
她一站起來,身上的黑色大氅就滑落於地,露出只穿中衣的纖細身子。她的狼狽、她的憔悴,令蕭十一驀然心疼起來。那是很陌生的感受,卻甫一出現就清晰無比。
“小琉璃,其實你不必這麼辛苦的。”他嘆息着道,爲自己越陷越深的一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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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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