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長相如江南女子那樣秀氣溫婉,但性格卻像西北姑娘那般火辣的蕭婭快步往外走,琉璃心中有些失落,卻也有些安心。哪想到蕭婭走到門邊,又折回來,“十一嫂,你都不好奇我爲什麼被拘在宮裡,抄經祈福,好多日子出不來嗎?”
琉璃挑眉。
蕭婭是不愛說是非的人,這是琉璃喜歡蕭婭的原因之一。除非,這是非與她有關
。而能讓蕭婭主動說的,那更是牽扯深的。
難道說蕭左病了?可這種事,蕭十一和石頭不可能不告訴她。難道是內宮有亂?最近她成天宅在郡王府,配合蕭十一非要營造的夫妻情深、片刻離不得的假像,倒沒注意外頭的八卦。
“我二哥傷了的事,十一嫂可知道?”蕭婭見琉璃的神情,就知道她真沒聽到風聲。
琉璃點頭,一臉漠不關心的樣子,“進宮謝恩那日,聽說景王遇刺。不過,又聽說生命無礙,別的我也沒多打聽。”
蕭婭察顏觀色,見琉璃沒什麼憤恨和激怒的表情,心中略鬆,想了想道,“我二哥遇刺這件事,宮裡的人諱莫如深,對外只說是遇到不長眼的劫匪。”
似乎有隱情?琉璃皺眉,“劫匪如何了?”
“當場就被亂刀砍死了。”蕭婭說起這種慘事,神情卻八風不動,顯然見慣了皇家花團錦簇下的殺戮,麻木了,“那劫匪倒也本事,單槍匹馬的,居然能動得了我二哥。要知道,不是誰都像我十一哥和……九哥那樣,身邊不愛帶人。九哥還好,多少有幾個侍衛,十一哥有時候獨來獨往,身邊就……”想說身邊就帶着幾個美人,但到底及時剎住了口。要知道。琉璃可是十一哥的正妃了啊。
“查來查去,背後也沒發現什麼主使。如今多事之秋,去年天災人禍的動盪纔過去,父皇的意思是息事寧人。所以就沒大動干戈。十一嫂說得對,總之性命無礙……”
“傷得很重?”琉璃聽出了弦外之音。
獨自一人的匪徒,搶劫守衛森嚴的馬車,這匪徒不是膽大,而是找死。如果腦子沒病,誰會在東京都裡動這種手?膽大包天也沒這種包法!若說喝多了,又怎麼能突破蕭中的防衛?她是知道蕭中的,看着是坦蕩君子,卻蠅營狗苟,極爲小心。還喜歡排場,諸皇子中,數他出門時動用的侍衛和儀仗最多。偏偏,那些迂腐的老臣,還說這是天家威儀。對他這種謹慎行爲大加讚賞,真不知腦子裡進了多少開水。
而蕭左是容不得別人冒犯的,因爲內心虛弱,反而表現得特別強勢。說白了,是個輸不起的人。所以若非有特殊的、不能公諸於衆的理由,怎麼可能放過傷害他兒子的人?雖然他兒子多,死傷個把不在話下。
最後一點
。蕭婭強調了“性命無礙”四個字,那說明蕭中除了性命,損傷就非常大。綜上所述,足以說明這件事不是那麼簡單了。
“沒有缺胳膊短腿……”蕭婭似很爲難,臉上還可疑的發了紅,“那劫匪的刀法不準。但我二哥的肢體,到底損傷了些。唉,可惜,他還沒留下子嗣……”
琉璃吃了一驚,話到這個份兒上。擺明蕭中是被人……廢了。不然哪裡不傷,這麼巧傷在那裡?如果不是有目的直奔那話兒下手,搶劫或者打鬥中,這種高難度“手術”很難一次成功。
難得蕭婭,這種秘聞也知道。這種情況對男人來說是極大羞辱,應該極力掩蓋纔是。而蕭中既然連男人都不是了,而且身後還沒有兒子,太子、乃至皇位都與他絕緣了!
九郎被貶爲庶人,元后之子成了廢物,十王蕭穆因爲與“十”字相干,從來不是備選,剩下的……崔淑妃所出大皇子,四皇子早夭,其他妃子所生的三皇子、六皇子早夭,八皇子倒是長大,娶妻生子,可是某年打獵時重傷身死,於是如今就只有五皇子圖王蕭史、七皇子路王蕭安是成年的了。
京中局勢似乎一下子明朗起來,兩個最不可能的候選人一下冒了出來。不過,蕭左還值壯年,雖然近七八年來,宮中沒有誕生過皇嗣了,但他其它未成年的兒子還有很多。再說,崔淑妃會不會藉機把九郎再弄回來?
不過想這麼多幹什麼呢?照着蕭十一的計劃,這王朝還有兩年就要覆滅,他也不會讓朝局反擰過來的,只能這麼表面風光,卻暗地裡腐朽下去。
“你都知道這事了……”琉璃試探了一句。
蕭婭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壓低了聲音說,“我九哥那個娘,你以爲是省油的燈嗎?藉此機會,定然要我二哥徹底跨臺的。”
果然啊,崔淑妃讓自己兒子奪位之心不死!給點陽光就要燦爛。大臣們嘴裡不說,但崔淑妃如此推波助瀾,大家心裡都明白蕭中成了廢人,那還有什麼人會保景王?但她卻希望,九郎好好待在西南邊鎮,不要再回來趟混水了!
“一路順風吧。”眼見再無可說的,琉璃送客,無視蕭婭探尋的眼神。
此事怪異,明顯帶着尋仇的味道。但,卻不是她做的。上回蕭中跟她說混賬話,她賞了他一個耳光,事後是想過要慢慢報復,不能就這麼算了
。可是,她這還沒騰下手來……
送走蕭婭,琉璃自己安靜的坐了會兒,梳理了下內心的情緒,就回到主院去。一進門,就見蕭十一站在當院,負手望天,似乎等了她很久。見她進來,立即露出笑容。瞬間,滿院陽光遍灑的感覺。
“琉璃,來。”他伸出手。
除了跟在她身後的憶秋和唯唯,還有一院子其他丫鬟呢,琉璃哪好意思就這樣與他十指相纏,兩手交握。可是,也不能墜了他的面子,於是只好走過去,伸手拉下他衣袖,“什麼事?”
“給你看點好東西。”拉了琉璃就去西廂書房。
說是書房,但院子大,屋子空,一明兩暗的三間,高挑房樑、面積深闊,基本上算是郡王殿下的套間了。琉璃直接被拉到臥房,不禁有點緊張。
不是吧他,大白天的要……那啥?終於要忍不住了吧?終於君子不了了吧?
可很快,琉璃發現又是她不純潔了。因爲蕭十一雖然帶她到牀邊,卻是讓她看牀上的一個一尺見方的小箱子。精美的五彩龍紋鏤空紅木盒,包角鑲金,極之華貴。大趙的木器,天下無雙,這一件可算得上高檔藝術品了。
“什麼東西?”送禮物嗎?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嗎?”蕭十一筆眯眯的,其實美形得很,可琉璃因爲習慣性的提防他,就總覺得那笑意很奸詐。
“不敢?”見琉璃遲遲沒動手,蕭十一斜飛了眼角,挑釁氣十足。
不知爲什麼,自從成了“郡王妃”,琉璃一向自豪的冷靜沉着就消失了,在蕭十一面前總是會沉不住氣。此時,當然不能服軟,上手把盒蓋打開。然而看了眼,卻不由得驚異。這樣精美貴重的盒子,卻放了不起眼,甚至可以說是不着調的東西。
一根普通的金釵。一隻樣子醜醜的海螺。一對怪里怪氣的皮毛耳套。一根白底桃紅色繡字的綢布帶子。其中,後兩樣她是認得的。有她親手做給蕭十一的謝禮,因爲惡作劇,弄成狐狸耳朵型。有他測定緣分的繡字帶,被放在點心中,讓她咬出來的……
詢問的望向身邊的男子,卻見他似乎很高興,伸手進盒,一樣樣擺給她看,“這對耳套是你送我的新年兼生辰禮
。這根綢帶是我們的緣分紀念。這個海螺,是你第一次到東津府的海灘上,親手撿給我的。這個嘛……”
琉璃眨眨眼,對這隻金釵完全沒印象了。
“當年,你被溫宏宣個混蛋算計,在威遠侯府落水,是我救了你的小命,把你從湖裡給撈了上來。”蕭十一把那金釵託在左手掌心,右手修長而骨節分明的食指輕輕撫着,竟似帶了濃烈的情意,輕憐蜜愛。
琉璃在旁邊看着,忽然心頭就發熱,渾身不自在起來。好像,他的手撫在她的身上。
“然後呢,我掉了髮釵?”琉璃無意識的抓了抓脖子,問道。
蕭十一伸手,輕彈了彈琉璃的額頭,“壞丫頭,真的完全不記得了。只有我,心心念唸的惦記着,你沒長心嗎?”
“不說?那我走了。”琉璃轉身,不出意料的被蕭十一拉住。
“那時我懷疑你,還沒喜歡上你,以爲你故意裝着不會鳧水,就去旁敲側擊。你這丫頭登時就惱了,把金釵扔入養錦鯉的池中,說你是進入了什麼木僵狀態,嚇得和死人一樣,當然像金釵這樣直接沉到水底。說完,金釵還不要了,脾氣大得很。”
說到這兒,琉璃終於回憶起來了,“而後,郡王殿下您,居然穿着衣服就跳進魚池,把金釵撈上來,說是當做對您救命之恩的報答。”
“是啊。”蕭十一大言不慚的點頭,“雖然本郡王富甲天下,但仍然不會浪費。這釵子做工雖然普通,可也是赤金的。”
見蕭十一故意表現出貪財樣,琉璃忍不住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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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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