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蕭十一卻道,“若我現在離開一陣子,你一個人可以嗎?”
琉璃怔然,隨後就驕傲地擡起下巴,“有什麼不可以?你不要總把我當成弱質女流。如果你需要,我是能獨擋一面的!”
“我相信你。”蕭十一說得真誠,“只是你也說過,凡事總有意外。”
“那也是沒辦法的。”琉璃聳聳肩膀,“人生本來就是充滿意外,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也會相信你。”
“那麼,你不離開我?”突然,就問起兩人牀弟之間說過的話。
“好。”同之前一樣,琉璃重重點頭。
“那我這就動身,去趟東津府。”蕭十一站起來。
琉璃突然有些不捨,即使知道他是去做正事,卻仍然問,“出了什麼事?”
“早上接到密報,儘管皇宮圍得像鐵桶似的,卻原來內部有秘道,終究讓蕭左跑了。”蕭十一說得很淡定,琉璃卻吃驚。
東京都離石臺子很近,快馬急報,多半天就能到。這麼說,是昨天晚上出的事。看吧,這就是所謂的意外,因爲是任你如何安排、如何仔細也想不到會發生的奇異狀況。
“哪裡的暗道?”
“金雲宮。”蕭十一有些啼笑皆非,“我們防了很多人、很多事、偏偏那個最不可能變出花來的人,給了我好大一個‘驚喜’啊。”
崔淑妃……琉璃嘆了口氣,甚至有些無力的感覺。那女人就像攪屎棍。你在意她,她那點斤兩還真不夠瞧的。可你一旦忽視,她就能折磨出任你想破頭也想不出的花樣來。
“你確定他們去了東津府?”
“他們逃走時,並沒有人看到,但是我確信。”蕭十一神情鎮定。無形中很給人信心,“之前,是我忽略了一件事。我的密報說,崔氏一族似乎對去東瀛的海貿生意很積極。暗中經營海外力量。我本想大事定後再梳理梳理,沒想到此時卻做了蕭左的後路。如今,大趙國滿是天羅地網,我那好皇叔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就好比打狗入窮巷,出海是惟一的選擇,他還能逃到哪裡去?恰好。老天偏幫了他一把,這時候季風正好。”
“必須抓到他。”琉璃正色道。
蕭十一也正色點頭,重複道,“是,必須抓到他。於我,他是以後治國的禍患,隨時會引起天下紛爭的把柄。於你,他一直是你復仇的目標,是必須獻於姐姐靈前的祭品。所以,他逃不了。別人。或者都能獲得寬恕,而他必須死!”
琉璃點頭。
蕭左不死,她那沒有幾天父女緣的義父霍江林不答應!被燒死的霍家滿門不答應!被欺騙了感情和生命的姐姐不答應!受到蠻人凌虐多年的邊民也不答應!
有些人。做得壞事太多,註定無法得到寬恕,只有用血來債還血債。
“這是最後一戰了,你不要太擔心。”蕭十一伸出食指,輕輕點着琉璃微皺的眉心,“蕭左伏法,塵埃落定。到那時候,一切隨你的意,你要怎樣便怎樣。只除了一宗:必須留在我身邊。”
“嗯。”琉璃也承諾。
蕭十一親了親她的脣。又望了會兒,這才猝然轉身。大步離開了。
琉璃在窗前呆坐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件事:這些日子沒吃調整身體的藥!也就是說。她沒有采取避孕措施!昨晚又……但是,也不會這麼巧就中大獎吧?
她相信蕭十一的本事,他既然知道蕭左的行蹤,抓到蕭左就只是時間問題。但她多多少少還有些不安,幸好小馬新火在,她這兩天就一直泡在馬廄,侍候新火,培養感情,事事不假他人之手。
這天正拿了蘋果喂新火,前頭有小兵來報:西南有緊急軍情送過來。
琉璃吃了一驚,連忙到正廳去見人。
蕭十一要顛覆天下,雖說籌謀佈置了十幾年,又得益於他越高的智慧,可畢竟在資源和人力上是欠缺的,必須速戰速絕。若拖個一年半載,形勢就會逆轉。因爲之前輿論操縱得當,他現在是極得民心和臣心的,正可謂師出有名,受民衆愛戴和支持,所以蕭左才讓他壓得擡不起頭。但,沒有任何一個百姓或者官員喜歡過長年戰亂和動盪的日子,哪怕他們覺得蕭十一得位多麼正統也是同樣。何況,琉璃知道蕭十一根本就不是什麼十王之子,不過是借個名頭罷了。
要動作快,就要人盡其用,發揮每個人的最大功效。所以,蕭十一得用的人、他的真正心腹,不是分散到各地卻策應主力軍,就是追隨他去了東津府。於是在石臺子這兒,實際上是琉璃在在主事。而西南那邊,其實只起威懾和呼應的作用,另外就是盯牢蕭左的信臣,讓他們不能動彈,更不能揮兵回京解圍。他們若有急報,難道說有蕭左的軍隊有了突破口,進京增援了?
這個時候了,不能有岔子!
只要蕭左死,蕭十一佔據了東京都,憑着民心所向,臣心所向,外頭的兵馬就鬧騰不出大動靜,改天換日就順理成章。那麼,一切也將塵埃落定。
“有什麼急報,快呈上來。”回到專門議事用的小廳,琉璃開門見山。
進屋時,看到門邊規規矩矩地站着個身材高大的小兵。他身上的衣衫已經破爛了,腳上的由軍靴是粗麻繃的邊,已經磨花了,那種西南軍的寬沿軍帽皺皺巴巴,低低的壓在額頭上,滿身的風塵僕僕,顯然是一路急趕的。
不過從門外進來,走過他身邊時,琉璃卻突然有些古怪的感覺。大概是因爲這小兵雖然低着頭,鬍子拉茬的臉還讓亂髮虛虛擋住半邊,根本看不清長相。可他的脊背卻是挺直的,似乎很有氣勢。那種氣勢也不是硬裝出來的,而是發自骨子裡與內心中,那是經過長年嚴苛的教育形成的,改都改不掉。
這讓琉璃頗有些意外,不禁輕咦了聲。
她知道西南軍中有很多人都是被貶的貴族,發配到那種蠻荒之地,被赦免後也不會再回到之前的地方,就此從了軍。難道,這個小兵也是這等出身?
她本不是好奇心重的人,更因爲是現代靈魂而特別注重個人隱私,不喜刺探。可是離得近了,這人還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就像心裡有根陳舊的弦,雖永遠不會被撥動,卻能因清風細雨而發出低低的顫音。
“你是西南軍哪部的?直接隸屬王風將軍嗎?”琉璃問。
表面上看,臨山郡是臨山王蕭羽舉起義旗(蕭左和朝廷稱之爲反旗)之所在。但是在實際上,他從來沒有遠離過東京都,一直是在石臺子遙控。在臨山郡搖旗吶喊的,其實是袁丹青而已。所以,這地方看似稀鬆,但駐紮了不少守衛,做爲指揮所的這個大宅院,門禁也是極其森嚴的。等閒人別說進入,就算想靠近都會被警告和制止。屢拒不聽的,就會被直接射殺。尤其蕭十一不在的時候,更對她的安全下了十足功力。
這也就是說,此小兵既然能通過層層盤查,進到指揮所的中心,站到她面前,就是所有的證件、文書齊備,上頭的軍符秘印也很完整。同時也說明,他的身份是絕對沒問題的。正因爲如此,又因爲人手不足,此時這個房間裡只有琉璃、那小兵和近身侍候的青黛。
而聽到琉璃的問話,那小兵卻沒回,只是緩緩擡起頭。
瞬間,琉璃有一種時空倒流的錯亂感。她不禁怔住,慢慢睜大眼睛,望着面前這張雖憔悴卻英俊又熟悉的臉,一時間無法做出反應。
蕭真!九郎!本應該遠在西南,被王風緊緊看守的人,本應該遠離這場殘酷的政治漩渦的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就算有再急的軍報,又怎麼會讓他前來?是王風違背了蕭十一的命令,還是……
“怎麼是你?”突然就有不好的預感,因爲從蕭九的眼中看出了狠意、寒意。
琉璃的應變能力不可謂不強,但到底人的反應是需要時間的,從大腦的判斷再傳遞到肢體的動作,更需要時間。可能只有零點零一秒,但卻足夠發生異變的。
琉璃腰身一擰,往後猛撤。她不知道蕭九要幹什麼,總之不是好事就對了。但動作還在進行中,蕭九卻先一步行動了。琉璃只覺得頸間一疼,接着眼前發黑,因爲外力的突然襲擊,令血液供不到大腦上,她只剩下眩暈,之後就陷入一片黑暗。
失去意識前,她腦海中只有一句話:壞了!九郎是要來壞十一的大事!
而在琉璃身子軟倒的瞬間,蕭九伸臂抱住她,放她到旁邊的椅子上,以免她倒地的時候摔疼。這時候他忽然就明白了,原來隔了這麼久,隔了許多他自以爲的仇恨,可、他居然還是喜歡她的。有些人、有些事,在自己面前是尚不覺得,可一旦遠離,你就會發現那是刻在骨頭縫裡的。可能會淡化,可能影響不了自己貌似平靜的生活,但卻是永遠也無法忘記和磨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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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我猜,九狼黨又要罵我了吧?5555.
可是人物都有其自身的選擇,作者君覺得這是九郎最正確的反應。他有他的位置,所以他有他的所作所爲。無關對與錯,黑與白。
被罵也沒辦法,只是罵輕點吧行咩?
謝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