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被塞牢,這下好,大家都沒得話說,耳根也落得清靜。
只是心裡驚慌,又苦於無法表達,只好兩隻眼烏珠,瞪牢看不見的空間,拼命眨巴,眼淚水也就順勢淌下來。我還不想這麼早死,好不容易,投着個有銅鈿人家,總不會又是短命吧?
嗚,嗚,我以爲是自己在哭,再聽聽----不對,是李多多。嘴巴塞牢,只好拿鼻子哼哼。唉,大概,伊是從來也沒有吃過這種苦頭吧?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這個水密艙,倒真的是密封的,一絲光線都透不進來。我被綁的手腳從難受,痠痛,到麻木,已經糊里糊塗了。
唉,現在家裡不知急成啥樣子,如果這趟我能出去,以後,請我也不會再到迭種屁事勞什的倒黴地方來!(作者:只怕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哇!)
唉,咖啡貓,希望你能有足夠的智慧,變身爲SUPERMAN,快點出現在我們面前吧。
“欸乃”一聲,艙蓋被打了開來,一隻白紙燈籠伸進來,四處照照,耀得我不由閉上了眼睛。
“看清爽,真的是兩個女伢兒?”是那個山羊鬍子的聲音。
“是的,老爺,她們兩人一進來,我就認出來了......”是那個秋香。
“那你還讓她們進來?”
“啊呀,老爺,我怎麼能知道居然是王爺府中......”聲音低下去,聽不清了。
“五王爺雖然只上船一會兒就離開,只怕......”又聽不清了,我真希望自己的耳朵能像匹諾曹的鼻子一樣會長出來,長出來,長出來,長出來,長出來。
“要不藏到......等過了風頭,再放出來?”是秋香。
“不能放!五王爺不比別人,如果放她們回去,只怕......”
艙蓋又放回去了。
我剛剛還在急烈運動的心臟,突然不覺着跳動了,會不會我已經被嚇殺了?這個檔口,我還在問自己這種相當無聊的問題。
一時,李多多也停止了抽泣,大概和我一樣,嚇得六神無主,全身機能自動罷工,想哭也哭不出來了。
沒過多久,艙蓋又被打開了,有人進來,將我們分別像菜籃子一樣拎得出去。又被摜到一隻狹窄的小船上,我和李多多,還有那船工在船上擠作一團,這邊有個人就不作聲地過來,解開纜繩,劃了開去,我覺着船工的身子劇烈地抖了一下。仔細一想,明白了,這是我們起先自己划來的小舟。
此時,已是深夜,奇怪的是,天上浮雲滿布,別說是月亮,連顆星星都尋不着。果然是月黑風高殺人夜嘛?我激動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哆嗦起來,後來發現,這哆嗦不受控制,我不動,它還是要抖動......唉,反正三個人挨在一起,要死一道死,要抖也是一道抖,已經分不清是誰了。唉,下一世,我們會不會投成三胞胎?
小船漸漸遠離“紅船”,再劃一會,已經看不到四周的河岸了。五代時,西湖的面積比今日大近一倍,而且因爲隋唐以來連年戰事,湖泊大部分地方已蘆葦叢生,湖面缺少疏通,此刻已不知身在何處?
那人停下劃漿,俯下身來,看看我們,笑道:“不是我要害你們,怪你們自己運道不好,啥人不好去惹,碰到鄭老爺手裡,我送你們早點投胎去吧。”
邊說,邊將我和李多多身上的腰帶,襆巾,連靴子都被脫了下來,更不要說佩飾。因身上捆着繩索,他一時倒不能將我們衣服都脫下來。但他燃着了火摺子,仔細看看我和李多多身上的衣服,摸摸面料,大概想想捨不得,就拿出一把庀首,將我們外袍一塊塊地割了下來,頓時,我和李多多都成了只着中衣的“赤膊雞”,羞怒交結,我們倆倒是停止了哆嗦,只用眼望牢伊。
這時,遠遠地又划來一小舟,有人壓低嗓子喊:“好了,沒有?”
那人,就停止了繼續割衣的動作,回頭也低聲喊:“快了,馬上就好。”說罷,就動手在小舟上琢起洞來,這批烏龜王八蛋,原來是要淹老子,辣塊你個媽!娘你個稀匹!
等那人收拾了戰利品,離開小舟,水已經漫過半個艙了,我竭力掙扎着,想昂起頭來,但沒有用,身邊的李多多比我動得更厲害,而且越動,水就進得更快,很快就漫上我的鼻子。
在被水淹沒的剎那,我心中無限悲傷:想不到,胡圖圖竟是如此短命!美人兒老師,原來你還是中看不中用的!咖啡貓,你也是個銀樣蠟槍頭!三阿哥,你倒是該高興了吧?糊塗阿爸,你那口大金牙以後會留給誰?揚州姆媽,再也聽不到你的獅子吼了!小五、小六,我等不到你們成爲大俠的那一天了,記得給我報仇哇!親愛的小七,以後---以後,還會有誰來指引你這隻迷路的小羔羊呢......
實在是我牽掛的事體太多,閻王爺也擋不牢介煩的女人,就沒有收留我。
我一睜眼,哇,美人如花隔雲端......小哥哥,我可是迴天庭了嘛?
那美人小哥撇了撇嘴,說:“胡圖圖?該喊你八小姐好呢?還是小八少爺呢?”
我不由伸出手去,在美人臉上撈了一把(作者:啥辰光啦,你倒還揩油?):“呵,呵,呵...美人兒,都一樣的,你說是啥,就是啥唄!你若想與我做兄弟呢,就喊我一聲小八公子;你若想與我日久天長呢,就喊我一聲小八姐姐......呵,呵,美人,我任你選,你說是啥,自然就是啥!”
美人拉長了臉:“你這個胡圖圖,再胡說八道,我依然將你丟進湖中,喂王八去!”
“呵,呵,呵......”湖水裡泡久了,胡圖圖有“早老年癡呆”的症狀。╮(╯3╰)╭
美人兒就是那天在瓦子茶樓表演的伶人敬新磨。原來,昨天,我和李多多一上船,他就看見我們了,他當時在四樓包房裡,當然是伊看得見我們,我們看不見他了。
見我們兩個冤家並肩兒進來,他倒是提起了好奇心,待見我們兩人挑了四妓女,在一、二樓大廳裡出盡寶時,他在樓上也看得十分有趣,津津有味。
待見我搶了骰子嚷出來時,新敬磨知道要糟。不等他出來,那個山羊鬍子已經將我們領上三樓,而敬新磨剛從四樓下來,一時尋不着我們去向,又不能明着打聽,只好在紅船上消磨時間,藉機打探。
其間,咖啡貓的王室用船奇怪地靠了上來,有幾位公子也上得紅船,走了一走,咖啡貓和鄭老三寒暄了幾句,告辭而去。
這個時候,敬新磨見到那個穿藍印花衣的小姑娘將一隻金臂釧,偷偷地塞到錢五王子身邊的一個人手中,那人一驚,但沒有作聲,跟着五王子上船走了。
敬新磨暗地看小姑娘很失望,又很着急的樣子,就暗中跟着她,發現她在甲板一處長久停留,就起了意,暗中躲藏,正好看見艙蓋被打開,有人進去。
但他一個人力量不夠,就暗底裡監視,直到晚上,跟着小舟,一直劃到蘆葦塘處,等那兩人走開,才下水將我撈了上來。
“那,李多多呢?”我回頭看看船艙,沒有旁人。這是一艘類似現代紹興的烏篷船,有着矮小的船艙,裡面倒是乾淨而溫暖的。
敬新磨皺皺眉道:“她,她已經回去了。”
“嗯?”啥意思,回去了?死脫了?
看我一臉驚惶失措的樣子,他倒笑起來:“你們倆個啥辰光,變得這麼要好了?”
“你先告訴我,多多倒底怎麼樣了?還有那個船工呢?”
“都沒有事,回自己家去了。”
噢,你倒是講清爽點呀,嚇我一頭汗水。
“咦?你把她們送回家去了,那爲啥我還在這裡?”我想到了,問。
敬新磨有點尷尬:“等我將你撈上來時,五王爺的人也趕到了,我不想與官府打交道,就離開了。”
那,你倒是送我回去呀?
我眨眨眼問:“那,敬哥哥,我家人啥辰光會來接我回去?還是你等些,主動送我回去呢?我阿爸一定會好好招待你的。”
他也眨眨眼,嘴角微微向上彎起:“這個嘛,讓我再考慮,考慮......”
完了!難道說,我才脫虎口,又入狼窩?我朝艙外望望,只見湖水茫茫。
我擺出一張哭出烏朗笑嘻嘻的面孔,對牢伊,心裡想:通常來說,美人的心比常人要狠,難道說我不幸又遇上了一個“變態”?
“新磨阿哥,你再不讓我回去,我屋裡廂一定急煞脫啦。我阿爸嘛-----心臟不好,有高血壓,我姆媽嘛-----伊有憂鬱症,經不起刺激的,你還是做做好事,早點送我回轉去吧?”我可憐兮兮,淚眼婆娑地望着他。
他笑了,笑得十分開心:“胡圖圖,你真是個好玩的小玩意兒,我倒捨不得送你走了,一定要留你,多陪陪阿哥啦!”
我大驚失色:“不好!我一點都不好玩的!我閒話太多,抄得人家耳朵痛;吃東西又挑三揀四;人又懶漢,生活一點都勿會做......敬哥哥,你留着我,實在是一點兒好處都沒有的!不如,你送我回去,我讓阿爸多多送你金子,你喜歡什麼樣的玩意兒,都可以去買得來,你說,是不是啊?”
他笑得在那裡花枝亂顫,卻突然回頭喊:“大表哥,你尋到的這個小東西,果然有趣得緊---怎麼,大表哥,你既然來了,還不進來嘛?”
我頓時也伸長了脖子,朝門口望,大表哥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