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拉迪勒家族, 早先只是在西班牙北部的一個三流勢力,然而在三年前一躍成爲西班牙北部最大的黑手黨家族。儘管很少公開活動,但是他們的首領卻是最早指出指環擁有的潛在能量並投入大量資金研究的人之一, 而如今也成爲了爲數不多的擁有多枚B級指環的家族。
“西班牙北部麼……”
鳳靜蘭閉上眼睛, 一股熟悉的顫慄感涌上心頭。
那裡是她第一次獨立執行任務的地方。
華貴而富麗的巴洛克風格宮殿。
沖天的火光, 淒厲的求饒聲。
那時候西班牙北部盤踞着的是整個西班牙境內最大的黑手黨切爾諾家族, 外表光鮮, 卻秘密從事着人體實驗,企圖開發出只懂得殺戮的生物傀儡。
「不想吃的話,別吃不就好了, 硬撐着做什麼。」
她看着面前三分熟的牛排臉上沒有絲毫血色,拿着餐具的手難以抑制地顫抖着。
「王子只是不想看你吐在這裡影響食慾罷了。」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
她露出極爲勉強的笑容。
「我沒事。」
他對她逞強的說法嗤之以鼻, 在她緊閉雙眼硬逼自己塞下滲着血水的晚餐的時候意味不明地抿了抿脣。
一盤兩三分熟的牛排, 是巴利安用來招待每一個第一次執行任務的成員的傳統菜餚。
儘管年齡相仿, 不過貝爾菲戈爾完全沒有辦法理解鳳靜蘭。
考慮到她是第一次親自執行殺人任務,斯誇羅讓他暗中跟着, 倒不是擔心她反被人殺了,只是怕她心慈手軟留下什麼後患,因此一旦跡象不對貝爾菲戈爾就會立即代爲出手——當然這些她完全不知情就是了。
他不怎麼喜歡鳳靜蘭,明明是一個渾身上下散發着明亮的氣息的人,卻非要跑到黑手黨的陣地來強迫自己做厭惡的事情, 這不是瞎折騰是什麼。
只是應該來說作爲一個玩具鳳靜蘭還是比較好用的, 至少不會沒幾次就讓他想要丟掉。
她很弱, 在開始接受他的訓練時幾乎沒有躲過他的任何一次攻擊, 這還是她已經接受了斯誇羅一個月指導的成果。
殺死她根本易如反掌, 但他沒有那麼做,不僅僅是因爲斯誇羅幾次三番的叮囑。
——他很好奇, 既然不喜歡,她又是怎麼扛下這些訓練的呢?
可惜在那麼長的相處時間裡,疑惑不但沒有得到解答,反而越積越多。
那麼無能,爲什麼不肯向任何人示弱?
那麼痛苦,爲什麼還一定想變得強大?
那麼心軟,爲什麼能毫不遲疑地揮劍?
是的,他很不爽,他跟過來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用武之地,明明他看她握着劍柄的手抖得厲害。
斬草除根——他和斯誇羅都沒想到她真的能夠做到。
這種事情放在他們身上都很順理成章,但是換成她就很讓人錯愕了。
要是這時候她真的握不住劍就好了——他突然沒來由地這麼期望着。
想要代她完成任務,並不單純是出於嗜血的本能,而是從未體會到過的從內心深處滋生出的一種莫名悸動。
不過雖然他向來是想到什麼做什麼,這種時候還是知道不到迫不得已是不該出手的。
所以他只是遠遠地看着她點火燒了切爾諾的基地搖搖欲墜地回返。
好像風一吹就會倒一樣。
他以爲她會吐的,就像很多人第一次面對血肉模糊的場景一樣。
她的臉色嚇人的要命,但也僅此而已。
她似乎向巴利安品質邁出了重要的一步,但不知爲什麼,他看她更加不順眼了。
於是就算等到她已經出師,不用再每天下午到他那裡練習躲避能力的時候,她依然在很長時間裡擔任着貝爾菲戈爾的主要的靶子這一角色。
準確來說,貝爾菲戈爾最討厭的,是她空洞而冷漠的眼神。
「不過你這個從來不把眼睛露出來的傢伙沒資格這麼說別人吧。」
瑪蒙如是評論道。
「嘻嘻嘻,因爲我是王子啊。」
“喂,貝爾?”
貝爾回過神來,隨口道:“怎麼了?”
路斯利亞不滿地說道:“真是的,不要在開作戰會議的時候走神啊。”
“因爲我是王子啊。”他懶洋洋地答道,“而且比起我來,你更應該讓靜蘭不要去想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吧。”
“小靜靜!你們怎麼都這樣!我們正討論到最重要的具體作戰方案呢。”
鳳靜蘭反應過來,隨即低聲笑起來:“真的有那種東西嗎?或者說討論出來到時候用得上嗎?”
反正真的到了那個時候,還不是興奮地自顧自亂竄啊。
“不管怎麼說樣子還是要做足的嘛。”
“……真是夠直白的,路斯姐。”
任務很簡單,潛入特拉迪勒營救出伊諾千堤——就是開發出匣兵器的三個科學家之一的那個伊諾千堤。
不過鳳靜蘭完全不覺得這種偷偷去救人的任務適合巴利安就是了。
提出這個請求的是一個黑髮膚色暗白的矮個子男人,名字叫索爾特,似乎是一名十分熟練的指環工匠。他和伊諾千堤從特拉迪勒逃出來被追殺——原因是他手裡的指環和伊諾千堤手裡的匣子,伊諾千堤最終被捉回去,而他好命的被澤田綱吉碰到救了下來。
不得不說這傢伙運氣未免太好了,一路上從西班牙順利逃亡到並盛,還正巧撞上了年輕的彭格列未來十代目,簡直和穿越到十年後的巴吉爾一模一樣——不過巴吉爾當初手裡還有本助太刀之書呢。
“繼強力指環後又想要強力匣兵器,這倒是很可以理解,不過一般科學家不都應該很樂意有人爲自己提供充足的經費和研究資料嗎?”鳳靜蘭不解地問斯誇羅,“好像特拉迪勒在外面也沒什麼兇名吧,爲什麼非要逃出來呢?”
“這種事情誰知道啊,總之是九代目的命令就給我一絲不苟地執行!”
“我也就隨便問問嘛,別激動啊。”
她翻着特拉迪勒幹部層的情報,視線停留在一張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的女子照片上。
黎娜希塔,第三部隊副隊長,嵐屬性。
根據情報,伊諾千堤應該被關押在特拉迪勒半年前新建成的基地,索爾特還憑印象粗略繪製出了那裡的平面圖以及相關的守備設施,結合彭格列情報人員收集的資料,伊諾千堤有九成的可能性在三樓的實驗室或者地下二層的審訊室。
由於是潛入作戰,幾人意見一致地決定讓列維留守基地。
“喂!你們是瞧不起我嗎?!”
鳳靜蘭面不改色地說道:“不,是以防敵人乘我們不在的時候攻過來,到時候XANXUS一個人應付起來會很麻煩。”
列維頓時呼吸急促起來。
“BOSS!我會好努力守護您的!”
他握拳,在心底暗暗地說道。
五個人分成三組,瑪蒙一個人先潛入監控室,用幻術干擾敵人的監測手段,斯誇羅和路斯利亞去三樓的實驗室,而鳳靜蘭和貝爾菲戈爾去地下的審訊室。
儘管有着非常準確清晰的特拉迪勒家族的通風管道以及下水道路線圖,不過巴利安一向不喜歡偷偷摸摸地做事,寧願多費點工夫從地面上潛入,更何況有瑪蒙的幻術來作弊。
“無線電帶了嗎?”分開前路斯利亞關切地問。
鳳靜蘭扔給他一個白眼。
“比起擔心我們還不如提醒斯誇羅不要因爲覺得太寂寞忍不住跳出來大開殺戒。”
“垃圾!你以爲我是笨蛋嗎?”
“當然不會,我只是怕你被XANXUS揍多了皮癢。”
“啊,真是的,斯誇羅作戰隊長,不要衝動,有話回去再說好了。”路斯利亞拉住快要暴走的斯誇羅,“小靜靜你也不要惹他了,我們快行動吧。”
“喂,你沒事吧。”
走在幽暗的長廊裡,貝爾隨意地問道。
鳳靜蘭的聲音聽上去和平時無異:“我能有什麼事啊。不過貝爾,你找得到那間審訊室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
“隨便逮個人來問問就好了。”
“……這樣好嗎?”
不過貝爾已經行動了,隨手截住了正在巡邏的一個隊員。
“伊諾千堤在哪?”
“如果我說了你們會放過我嗎?”匕首抵在頸部,那個隊員的聲音微微地顫抖。
——是個女的。
鳳靜蘭眯起眼睛。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個女子安靜地帶着他們在基地裡七拐八繞,一路上沒碰到任何人,最後到達了地下三層。
“你確定在這一層?”貝爾菲戈爾把匕首壓進去幾寸。
“今天剛剛轉移到這裡,在從這裡逆時針數過去第七間房間,入口設置了紅外線屏障和火焰探測器,是不是還有其他陷阱我就不知道了。”她強作鎮定道。
鳳靜蘭偏着腦袋看貝爾:“應該沒什麼問題,你去。”
“哎?要我做苦力嗎?”
“你不是自稱天才嘛。”
“切,這當中有關係嗎?”
“小心點,就算一不小心見血了也別給我鬧騰起來,記得是潛入作戰啊。”
“嘻嘻嘻,因爲我是王子嘛。”
“……我當你記住了。如果找到的話記得跟斯誇羅他們講一聲,我去附近轉轉,你等會兒不用等我直接出去就好了。”
“你要到哪裡去?”
“說了就隨便轉轉。”
目送貝爾離開,她轉身看着那個女子。
“帶路。”
她們來到了一個寬敞的房間,女子打開燈。
“這附近的監視器我已經全部動過手腳了,所以不用擔心,不過可以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察覺的嗎?”
“能知道伊諾千堤的關押地點一定不是普通隊員,但是連掙扎一下都沒有直接就帶我們去,還特意避開其他的巡視人員,這不符合你幹部的身份啊。”
“你不怕是陷阱嗎?”
鳳靜蘭笑起來:“你以爲我沒認出你來嗎?比歐琪露露。”
她眼裡的殺機一閃而過:“我叫黎娜希塔。”
“無所謂吧,那就黎娜希塔。”鳳靜蘭毫不在意地撣了撣衣袖。
“既然你都認出來了,爲什麼還敢跟我過來?”
“你都在我們的必經之路等着了,我總要給你點面子,不過難道還在貝爾面前跟你聊天嗎?估計還沒講幾句你就被他殺了吧。”
“那你是想要親自報仇?”
“報仇?”鳳靜蘭搖頭,“我哪有這麼閒。你當初能逃過巴利安的層層封鎖和追殺,也就算是贏得了活下來的資格,我殺你幹嘛。我看你和索爾特他們是一夥的吧,你們到底在醞釀些什麼?像過去逃出巴利安一樣背叛特拉迪勒嗎?”
“纔不是背叛!”黎娜希塔看上去情緒相當激動。
鳳靜蘭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眼裡看不出情緒波動。
“你最好先平復一下心情,”她看了看錶,“我大概有五分鐘來聽你囉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