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北向的街道轉入某東北斜向的巷子,由於地勢隱蔽,倒能給一路狂奔之五人一個難得的鬆氣、歇腳機會。
“逃、逃命,可、可,真不是什麼好差事……” 上官予墨幾近累癱,氣還沒喘穩就冒了這麼一句,抹抹額間的汗,無骨似的壓上了身後的牆壁。
“上官兄還真是個幽默之人,什麼時候都能尋趣娛人一樂。”只見陸吟風心不慌、氣不喘,一邊雙手環胸輕倚牆,一邊不忘打趣身側的上官予墨。
上官予墨擡眼瞅瞅陸吟風,蹙眉好奇,同非習武之人,身材相差無幾爲何體力卻相距甚遠……莫非,是奇藥補體?
“陸兄,莫要取笑予墨……”上官予墨展眉淺笑,“本性難改。不過……陸兄體力驚人,一程貫下沒有半點疲倦,佩服、佩服……”
陸吟風被上官予墨一句話噎住,借道謝巧妙的引開話題,“方纔……還得謝謝上官兄出手相救!陸某不勝感激。”
上官予墨歇回點勁兒,拍上陸吟風的肩,“莫謝我,該謝小王爺纔是。若不是他的妙計,何以逃脫?話說回來,陸兄可有吃什麼奇藥補身……”
“……”
上官予墨藉着道歉機會,纏着陸吟風不亦樂乎的問東侃西……
兩人對面,子凝酡紅雙頰的背倚牆壁,早已上下氣難接。雖自小習武,但畢竟還是嬌弱的女兒身,外加一路強拖“死沉死沉”的某人狂奔,命休矣……
那麼……子凝下意識的低頭,果真還和某人十指交錯着,瞬間臉頰燒的更燙,雷擊似的甩開交握的手。
手中的溫度伴隨子凝的猛然一甩而消失,軒轅羽辰心裡亦是沉,失落的有些莫名,默然轉身,走向不遠處的夫子。
“夫子,您老,可還好?”軒轅羽辰瞧着夫子慘白的臉,關切的問了句。
“太子,老朽無礙,莫要擔心……”夫子笑的溫情,捋捋白鬚的模樣儼然一位慈祥的老人,“就是這一把老骨頭……敢情,跑幾步就受不住了……”
“那您多歇息會兒……”軒轅羽辰偷偷睨眼子凝,見她撅嘴的可愛模樣,不禁淺笑。
夫子稍事歇息,決定換“迂迴”策略行事,正正神色衝某四人道,“咳咳,路上耽擱時間太久,受罰之事不能再延……這次,改抄小道!”
於是,夫子又帶領着“四人受罰小分隊”蜿蜒曲折的向目的地行進。
經歷崎嶇的小道的東拐西折後,前路豁然開朗起來,似是走入了桃花源。眼簾之景少了巍峨宏偉的宮殿,取而代之的是蒼松挺立、芳草蓆地的天然之景。復前行,聞隱隱涓涓之聲,便現一潭,水尤清洌。青樹翠蔓,蒙絡搖綴,參差披拂。繞潭續行,四面蒼松環合,寂寥無人,悽神寒骨,悄愴幽邃。
夫子停步,擡頭仰望眼前直聳之塔。身後四人亦循夫子的視線而望,都不由的皺起了眉頭,大惑不解……
來此處,何意?怎解?作甚?……
眼前之塔攜着直聳天際的氣魄拔地而起。渾然周圍碧幽、沉靜的景色之中,宛若撩起厚重的墨色,平添肅穆之感。塔高三層,塔身平面呈八角形,是一座全木仿樓閣形寶塔。隱約可見雕刻之痕跡,圖樣模糊難辨,想必樹塔年頭已久遠。
子凝蹙眉,怎麼看這塔都覺得怪異。塔爲佛教聖物,以七、九層高爲宜,單看此塔,外型和佛塔無異,高度爲何相差甚遠?立塔講究風水得宜,必有金、木、水、火、土五形,環視四維,“金”在何處?
一旁的軒轅羽辰也瞧出些端倪,沉默不語,靜靜等待夫子的解答。只是,他好奇,自小便在宮中長大,爲何對如此古怪的塔沒有過耳聞。
陸吟風和上官予墨相覷一眼,迷惑不解……覺得眼前的塔怪異,卻又指不出哪怪異。
夫子把視線自塔移向四人,見四人疑惑的表情後,捋捋白鬚,不急不忙的開了口,“此塔名爲‘藏書塔’,是開國君王軒轅逸由佛塔改建而來,把原來九層樓高削減爲成三層,以便藏書之用,其後歷朝惟有在上書房比試之時方能開啓。相傳……”
夫子的話猛然頓住,倒是讓四人狂喜不止……
子凝:難道,是讓我們尋塔中之秘?
陸吟風:尋寶藏??那我得多裝幾錢袋,找找,這身上還有哪能藏……
上官予墨:莫不是有美豔女鬼?若真如此,定是被本少爺迷的團團轉,話說,吾之魅力……
軒轅羽辰:貌似有趣,不妨一試……
顯而易見,四人已然把夫子之處罰當成了塔內探險之旅,皆期待之、嚮往之、迫不及待之,更有甚者,欲撲塔之……
“此塔每啓必潔之,所以,你們打掃了吧……”夫子淡淡的接了下句,徑自走向藏書塔正門。
“打掃??”四人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打擊異口驚呼,“啪……”一聲,只聞得某四顆琉璃童心破碎之聲。
幻想探塔之旅,如此,胎死腹中……
“你四人還杵在那幹嗎?”夫子在遠處大嚷,“都給我過來!!”
四人哀怨的走向夫子,心裡雖有不甘,奈何無力反抗,唯有任命。
夫子啓開塵封已久的大門,於是乎,一陣揚塵撲面襲來,五人毫無防備的大口吸入,皆被嗆得猛咳。嗚呼哀哉!這塔怕是已經有些年頭沒打掃了。
須臾,揚塵落下,幾人掩鼻進入塔內。塔底的佔地面積不小,所以步入塔身不感狹小,反覺寬敞。正對牆壁懸一字幅,“塔勢如涌出,孤高聳天宮,登臨出世界,蹬道盤虛空”橫霸其上,書法蒼勁有力,力透紙背彰顯行雲流水之勢。字幅之下赫然是精緻的鏤空雕花木箱,花型獨特,栩栩如生。
塔底右側一樓梯盤旋而上,直貫塔的次層。左側凌亂的擺着幾把檀香木椅。傢俱擺設很簡單,除正牆之外,其餘牆面皆靠立一巨大書櫃,用白布撣的嚴嚴實實。中間有張偌大的長方形矮桌,燭臺座置於其上,應該是做平日讀書寫字之用。
環而觀之,塔底空間除正牆的字幅,再無其他裝飾之物。塔內之氣混濁,卻有異香隱隱入鼻,如此經久不散,便是有護書防蠹蟲之效。
子凝好奇書架究竟藏何書,走進擡手用力掀起白布。霎時,猶如颶風捲地,飛沙走石,暴土揚塵迎面攻襲而來。她下意識的掩面,待塵囂散盡,撤下衣袖,怯怯的擡頭,只見三美男詫異的俊臉,轉而扭曲,後又逐漸緩平,有愈演愈烈之勢……
空氣冷凝了僅彈指間,三道爆笑之聲乍起,迴旋塔內,餘音不絕。
子凝被恐怖的笑聲嚇得呆愣,正好奇這三人有什麼好笑之時,手摸上被塵土襲過的臉頰,厚重的澀手觸感讓她逐漸石化……
“啊!!!!!!!!!”撼天動地的尖叫直衝雲端,奈何卻被塔底擋住,給生生壓了回來。穿過那回旋塔內的笑聲,轉而扼住爆笑之人的咽喉,笑聲戛然而止。
某道身影衝藏書塔而出,足經之地擦出點點火花,其急速奔馳之勢令人目瞪口呆,莫非,剛遭完雷劈??
“哈哈哈……”塔內又響起了幾斤岔氣的狂笑聲。
“笑、笑、笑、笑死你們……”子凝扁扁嘴,望向那清澈的水潭。她看見了什麼?水中人刷白的一張臉,準是被人迎頭撲了幾袋白麪,恰巧和漆黑的眸子形成反差,襯得那眼目更是黑亮。脣色紅的刺眼,似剛飲完人血。墨發凌亂束起,幾縷垂髫散下,讓人……不寒而慄?!
“媽啊!鬼呀……”子凝被嚇得跌坐在地,退離潭幾步之遠,堅決不再看回水面。能被自己嚇到的,她也算當今第一人了!沮喪的泄身,雖說她玄子凝不是什麼絕世美人,好歹也有幾分姿色,扮成男人也是個能引起圍觀的美男子……現下,美好形象全毀了不說,還被某幾人無情的嘲笑,唉……世態炎涼,世態炎涼!
子凝賴在地上不動彈,正琢磨着怎麼補救美好形象之際,一雙溫柔的手鑊住她的腰際……來人用輕柔的力道拉起她,好讓她抵着自己的身體站起。
體溫隔衣傳來,子凝倚靠那結實的胸膛,輕嗅縈繞的陣陣龍涎香,一時忘了沮喪,莫名的安下心來。不是他,還有誰……
軒轅羽辰輕柔的扳過子凝的身體,執起沾溼的白色錦帕擦拭落滿灰的小臉,見她扁着嘴的樣子,嘴角慢慢上揚勾起,成爲一個完美的弧度,“子凝啊,子凝,你怎麼總是花招百出?”
兩人近在咫尺,目光靜靜交匯,吐納間交換着彼此的氣息。他控制着不急不緩的力道,撫遍她脂凝的肌膚,如果沒有那層錦帕該多好……她默默凝視他的臉龐,捕捉着那若有似無、時隱時現的柔情。這樣的他是那麼真實、那麼自然,平日裡的那個太子是不是僞裝的太久麻木了,你,不累嗎……
相觸的肌膚開始隱隱發燙,奇妙的戰慄從心頭緩緩涌起,蔓延向全身,一發便難以控制……兩人眸裡罩上了一層水霧,潤色了濃情,流光溢彩。
此時,兩人深陷於彼此的雙眸,癡迷於那攀升的奇妙情愫,忘乎所以……
軒轅羽辰停下手上的動作,情不自禁的俯身,想再次品嚐她的甜蜜,她的脣,他真的好思念……
眼前霍然放大的俊臉讓子凝慌了神,身子不住顫抖,不知所措……但心裡卻有隱隱的期盼,那是渴望麼?
子凝羞怯的別過頭,目光落在白色錦帕之上。咦??這個錦帕好熟悉,貌似和自己的那塊一摸一樣……
“軒轅羽辰居然偷我的錦帕??”思及此,子凝怒火驟升,一掌拍開即將脣齒相抵的某人,揪過錦帕,疾步後退,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轉而開口質問,“你爲什麼偷我的錦帕?”
軒轅羽辰愣住,某人瞬息萬變的舉止一時讓他難以回神。好歹吻了再發火,何苦這麼不解風情,氣煞我也!!!於是,太子爺心有不甘的憤恨撂下話,“我沒偷!再說,本太子至於嗎?你自己落在桌上的,什麼腦子……”
“你……”子凝回憶起之前的情景,軒轅羽辰說的不無道理,那麼……“你隨身帶着它幹嘛?既然帶着,爲什麼不還我?”
“這……”軒轅羽辰語塞,臉微紅,情不自禁之舉該怎麼回答?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一把搶回錦帕,轉身走人……
“喂……我問你話呢!軒、轅、羽、辰,你聽見沒有……”子凝對某遠去的背影大呼小叫,好歹給她個解釋……
“懶得理你……”軒轅羽辰隨口嘟囔了句,身都懶得回,繼續大步前行……
“太子爺……嗨!你、你等等我……”子凝無奈的跺腳,咬咬牙,迫不得已的再次追趕軒轅羽辰……
心想着,走、走、走、走……轉身就走是家常便飯麼?遲早,換你追我……而且,是天涯海角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