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正午的太陽狠毒炙烤着這巍峨的皇宮,赤色的宮牆映折刺眼的陽光,讓人愈發焦躁。
“鹿吟閣”在四周參天古樹的環抱下,卻如同熟睡的嬰孩,享受着清涼的憨爽。陽光透過層層疊的樹葉,斑駁的影子透過微啓的軒窗,懶洋洋的灑在堂內的每個角落。
堂內充斥着昏昏欲睡的沉悶,堂內之人除了講臺之上口若懸河的夫子,都已是東倒西歪,七橫八豎……
“早課到此。”夫子滿意的捋捋白鬚,閉目養神,貌似他依舊沉浸在方纔完美的講課之中。
“夫子。”子凝輕輕喚了喚眼前正閉目養神的夫子,但夫子卻沒有任何迴應,“夫子……”又喚了一聲,還是老樣子。
子凝擰眉,這個奇怪的老頭,用手輕輕推了推夫子的肩,不甘心的再喚,“夫子……”依舊,沒反應。
子凝貼近夫子的耳際,卯足嗓門,大喊道,“着火了!夫子,快逃啊!”豈料眼前的夫子依舊紋絲不動,似雕像一般淡定,就連白鬚都不曾拂動一下。
“這樣也沒反應???”子凝瞪圓眼睛驚呼,泄氣的嘆口氣。她原是向夫子領罰的,卻不知夫子似“神遊太虛”一般,靈魂早已出竅,任她怎麼喚也不醒。
“夫子沉浸在自己的意境中,一時半會怕是醒不過來……”
循聲望去,陸吟風很隨意的倚在門畔,紫色刺繡衣襟的月白長袍顯出欣長勻稱的身材,嘴角勾起溫柔的弧度,身後折射的陽光如光圈般圍繞之,恐爲天人,好看得讓人難以移去目光。
子凝倒抽口氣,愣住,男子也可以美得讓人側目……溫暖的感覺復歸體內,她臉紅,暖意滲透入心,自己爲何會如此?中邪!一定是中邪!!
陸吟風望着不遠處子凝時而變化的豐富表情,不禁發笑。這個小王爺實在有趣,深宮裡如此純真、率直的人怕是寥寥無幾。
陸吟風拍拍子凝的肩,“小王爺,您還不知道用膳的地方吧,隨我來,我帶你去。”轉身幫子凝帶起路來。
“啊??”子凝詫異的看着不知何時立在身側的陸吟風,跟上他的步子,邊走邊說,“哦……我還真不知道,是說一日的膳食都在規定的地方用麼?”
子凝忽然覺得自己甚是無知,扁扁嘴,想起她那死老爹,第一天進宮幹嘛不陪她一起?如果爹爹告訴她這些事,她也就不會這麼……曲折!
“小王爺,之前從未進過宮?”陸吟風疑惑,身爲王爺卻沒進過宮有點說不過去,可,觀察她的種種表現,還真是第一次進宮的樣子。
“是啊……要不,至於出這麼多醜麼?唉……”子凝無奈的嘆氣,“話說,早課下了,你怎麼沒走?有事麼……”回憶起陸吟風的現身,她猜測不是偶然,隨口問了句。
“這……”陸吟風俊臉微紅,總不能告訴子凝自己是在刻意等他吧……不自然的擡起頭,“御膳居”三個大字赫然映入眼中。
“喏……”陸吟風擡手指指匾上的字,“就是這了,好餓……快進去吧。”拉着子凝一溜煙竄進屋內,他很巧妙地叉開話題。
子凝猛然間“餓”意襲來,也便由着陸吟風拉她進了屋。
陣陣飯香撲鼻而來,子凝不由的的吸吸鼻子,“好香,半天沒吃飯,餓死我了!”衝身邊的陸吟風笑笑,掙開他的手,子凝徑自跑開。
屋內只共有兩張桌子,一大一小,大多數學子都在大桌旁圍坐。小桌上有個讓子凝極度厭惡的背影,不用說,那一定是軒轅羽辰!
子凝惡剜一眼,撇開視線,欣賞起大桌上的各色菜餚。
上官予墨坐在軒轅羽辰對面,瞧見剛剛走進門的子凝,衝軒轅羽辰使個眼色,“早上惹你那小子來了!”
軒轅羽辰轉身,正巧看見子凝放開陸吟風的手,怒火“蹭”的竄起,心裡很是不爽。壓抑飆升的情緒,漠然轉身,他對上官予墨道,“看見了,吃飯!吃完快走,眼不見爲淨……”說罷,提起筷子夾菜,表示他根本不在意某人的存在。
“哦……”上官予墨應了聲,感到太子今天不對勁,但他的專長不是摸老虎屁股,閉嘴爲上策!於是乎,抓起個饅頭塞了滿嘴。
“好多吃的啊,看上去都很好吃……”子凝望着桌上精美的食物,眼直髮光。滿心歡喜的東瞅瞅,西看看。
“只是看看都覺得餓……”子凝轉身跑向陸吟風,興奮地拉住他的手,“走,去吃好吃的……”
陸吟風感覺手上突來的溫暖,不自然的紅了臉,輕輕扳開子凝的手,他指了指大桌,“坐去那吧……”
“恩!”子凝微笑的點頭,和陸吟風一起到大桌坐下。
軒轅羽辰聽見子凝愉悅的聲音,嘴角向上,挑起一個小弧度。繼而聽完後面的對話,他才明瞭子凝是和那姓陸地小子在一起,笑容僵子嘴邊……頓了頓筷子,他再換上冷漠的表情,繼續若無其事的夾菜吃飯。
子凝幾近餓瘋,也顧不得什麼形象,抓起饅頭就往嘴裡塞,抄起筷子橫掃餐盤,“美味……”嘴裡塞滿食物還不忘讚歎,轉頭看看身旁沉默的陸吟風,子凝從桌上夾了個雞腿給他,“吃啊,怎麼不吃?你剛不是說餓了?”
陸吟風打量子凝,食物塞滿口,油光沾滿嘴,左手拿饅頭,右手持筷子,儼然一副戰場迎敵的架勢,不禁失笑,“吃,現在吃!”
“這纔像話!”子凝索性捋起袖子站起,把饅頭叼在嘴裡,向桌上烤雞的另一支腿伸出了魔掌。無奈筷子夾了半天沒夾起來,乾脆筷子一撇,直接上手撕下雞腿。滿載而歸的納入碗裡,子凝美滋滋的享用佳餚。
一旁的陸吟風愕然,微笑的搖搖頭,提起筷子,優雅用膳。
上官予墨執茶碗,一口茶還未嚥下,正巧瞧見子凝撕雞腿的一幕,相較一旁文雅用膳的陸吟風,形成了一幅怪異而搞笑的畫面。
“噗……”上官予墨噴茶狂笑,茶水呈拋物線狀,凌空劃出個完美的弧度。
似巧非巧,“拋物線”偏愛太子爺的俊顏。
“上官予墨!”軒轅羽辰冷喝一聲。太過低沉的調調,沒有起伏,沒有感情,卻能讓人從頭寒到腳……
如驚雷破空,堂內頓時鴉雀無聲,就連只顧猛吃的子凝也緩緩放下了筷子。
笑容猛僵,打心底的寒意讓上官予墨意識到,他將不久於人世,“太,太子……”他吞了吞口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還要罰超寫……”戰戰兢兢的起身,趁發飆者遲疑之際,上官予墨一個閃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狂衝向門口,腳底抹油,逃之夭夭……
子凝匪夷所思的觀望鬧劇……瞅瞅軒轅羽辰現下狼狽的模樣,以及逃沒影了的上官予墨,心裡劃過一絲不忍。沾滿油的手草草在衣服上蹭蹭,她從懷裡取出塊白色的錦帕,遲疑片刻,還是走向了軒轅羽辰。
一觸即發的軒轅羽辰感到臉上突來的柔軟,毫不猶豫的抓住來物,擡頭,子凝的臉映入眼眸,手裡抓住的是……子凝的手?!
一瞬間,軒轅羽辰怒氣散盡,驚訝眼前人的出現,失神於咫尺間的俏容顏,心隨之莫名悸動,陌生的情愫正慢慢挑起體內某種不安的躁動。
子凝輕輕抽回手,小心翼翼的擦拭軒轅羽辰臉上的污水,“你雖然不招人喜歡,但畢竟幫過我。拿了你的點心,自當報答,這次,就讓我幫你一回吧……”
入耳的聲音柔軟如絮,有意無意的撩撥軒轅羽辰的心絃,加速了燥熱的蔓延。
子凝替軒轅羽辰取下黏在發間的茶梗,又細緻的拿錦帕拭拭被茶水沾溼的發跡,“好了……”
子凝莞爾,仔細端詳軒轅羽辰的臉是否清潔乾淨……咦?眉上還有個小茶葉沫,落網之魚……
放下手中的錦帕,子凝指尖輕拈,擷去附在眉上的茶葉沫。
“恩……行了!”子凝轉身離去,錦帕卻落在了桌上。
陸吟風見眼前一幕,心裡微酸,卻也由衷佩服這樣的子凝。“以德報怨”,確實不簡單。送給迎面之人一個讚許的笑容,陸吟風夾菜送入子凝碗中,算是慰勞。
子凝回陸吟風一笑,抓起筷子,繼續橫掃美食……
軒轅羽辰目光緊隨那抹美麗的身影。見她開心的大笑,毫不掩飾的大吃,他的嘴角不自覺上揚,眼中滿是幸福的色彩。
軒轅羽辰想到子凝纖指劃過眉間的觸感,身體莫名的躁動難以剋制。慌忙收回視線,他感到自己全身發燙,喉間也突然乾澀。
瞥見那白色錦帕,軒轅羽辰偷偷將它收入懷中。頭腦無序,身體亦燥熱難耐,如坐鍼氈的他霍然起身,拂袖離去。
子凝瞥見匆匆離去的身影,心想,天下竟有如此喜怒無常的怪人?不管怎樣,還個人情,她與他已是兩清,誰也不欠誰。
子凝心情大好,食慾倍增,享用美食。真不愧是御膳,好吃!邊想邊傻笑,子凝又對桌上的豬蹄伸出了魔掌。
陸吟風靜靜凝視身旁之人,雙眸難掩濃濃柔情。
玄子凝,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讓人如此欣賞,如此欽佩,亦如此……依戀。
離開“御膳居”,軒轅羽辰的心依然狂跳不已,燥熱還是難以平復……
軒轅羽辰深吸口氣,取出袖中的錦帕細細端詳,不自覺的失了神……
我究竟是怎麼了?玄子凝啊,玄子凝……你究竟是誰?能這般輕而易舉的影響我情緒的人,你真是第一個……
你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牽引着我,令我無法移開目光,要我拿你怎麼辦纔好?
攥緊了手中的錦帕,軒轅羽辰帶着疑惑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