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提步走着,走的時候也甚有章法,她曾在書中瞧見過遁地術,那些人該不會是在地底下挖了個坑過活吧?
一步一步的,她刻意的踩重一些。
這些人,定然是有危險的時候纔會來相救她,但是她在府裡怎麼可能會有危險?
這些他安排之人,定然很聰明,也認得顧遜之,不然不會在他進入自己的房內,而不加阻止,只是選擇回去通報給君無弦。
姜瑾的院子距離父親與母親還有阿妹的院子還是有些距離的。
她左右望了望,忽的“哎呀”一聲倒地,呼道:“救命啊救命啊,我被蛇咬了,好痛,有沒有人啊!”
她忽的感到地表震動幾番,十分恐懼的環視着。
突然,有一處土地破土,在她極其驚訝的目光之下,跳出來幾個滿是塵土的錦衣人。
姜瑾朝着那土望去,果真如她所想,似一個地窖一般。
她就說,有天夜裡睡的迷迷糊糊的,總覺得院子裡有人,但她提醒自己或者只是錯覺而已。
原來早早的,君無弦便安排這些人在自己身邊了。
看到她在痛呼,一個錦衣之人便趕忙來到她身旁道:“大小姐蛇毒傷在何處?!”
姜瑾卻在此時漸漸緩了臉色,鳳眸凜然十分,就這樣一直瞧着那人。
錦衣人愣了愣,暗道糟糕,一直僵硬在原地。
“說吧,你們總共有多少人。”她十分淡然的從地上起身,拍了拍塵土,滿不在意道。
暴露了,暴露了……
這錦衣人帶着面具,看不清其面容,他滿腦子便是如此作想着。
“你放心。此事,你們家王侯大人已經與我說了。我還要感謝他,相助世子出城。”姜瑾放鬆他的防線道。
錦衣人遲疑的不說話,他曉得或許她是在套他的話。
她繞到一旁,走去他方纔出來的地方,仔細的觀摩了一番,瞧了瞧,順便捻了捻塵土,輕巧道:“低下睡的,想必很冷罷。”
錦衣人微愣,不明白她說此話的意思。
姜瑾微微一笑,轉身對他道:“你別害怕,我沒有別的意思。既然是王侯大人將你們安排在暗地,保護我。我當然是要十分的感激了。”
她頓了頓,繼續道:“此番設計逼迫你出來,也是因爲單純的想要好好感謝你而已。”
錦衣人立即低頭,作揖道:“大小姐不必同我等客氣,這是我們應該的。”
上鉤了,姜瑾的嘴角微微上挑,她裝作有些驚詫的“哦呀”了一聲,緩緩道:“你們?我以爲只有你一人,怎麼,還有其他的弟兄麼?不如讓他們皆出來亮亮相如何?”
“這,這……”錦衣人暗道自己嘴笨,十分懊惱。
她忍不住笑着,君無弦聽到了怕是要無奈至極。
主子有交代過,不能輕易的暴露自己,但是方纔姜小姐明明是有危險的,所以他不得不出來。
但是卻沒想到是大小姐使計讓他出來,她雖然也說了沒有什麼別的目的,只是想要好好感謝他。
但是他卻無意中道出了並非他一人,大小姐到底有什麼目的?他要不要說出來?
“你知道吧,你們家王侯大人同我關係匪淺。”姜瑾悠悠道,刻意繞到他的身旁。
“若是我告訴他,我不是很滿意你們,那麼你們的下場會是什麼?”她的鳳眸微微波瀾。
主子不要的下人,下場還能是什麼?當然是要帶着秘密死去了,做一個永遠不會開口說話的守密人。
錦衣人汗流浹背,雖然赴死是他們應該的,但是也不願意就這樣窩囊的死掉,他們應該要同敵人廝殺,保護主子之時犧牲,而不是就這樣隨意的不被人滿意,這樣草草的赴死。
未免太過於不甘心了。
“說吧,我身邊,有多少像你這樣的。”姜瑾詢問道。
錦衣人猶豫再三,額頭的汗不斷的淌下來。
“說。”她再次催促道。
“還有一人。”錦衣人悶聲道。
姜瑾的鳳眸閃了閃,還有一人?僅僅只有一人麼?
但不管怎麼樣,她不需要這麼多的人。
身旁留一個會武藝的即可,她有望將此人栽培成自己身邊的人。
左右不過有危險的時候讓他擋一擋罷了,也沒什麼信任他的地方。
“讓他出來吧。”姜瑾說着,退遠一些,站在房門前瞧着。
錦衣人便用他們傳遞訊息的方式,召另一個人出現。
只見塵土迅速飛揚,飄了許多到她身邊來,十分嗆鼻。
該死的,有必要這樣麼?
這些人,該不會終日能藏身在那兒吧。
姜瑾擺着手,散着灰塵,一面掩嘴咳嗽着。
只見那灰塵之處,另一同樣戴着面具的錦衣人恭敬的出現在她面前,跪在地面上,等待她發落。
這個好,這個做事穩重又聽話,懂得拜她。
她緩緩走了上前,問道:“只有你一人了,還有其他人沒出來的麼?”
錦衣人點頭,道:“是。”
姜瑾在兩個錦衣人身邊來回的繞了幾圈,摸着下頷似在沉思。
君無弦送給她的人,她當然不能辜負了他的一番好意。
既如此,便收下一個,退回一個,表示自己不明不白的意思。
她身邊確實沒有一個武藝高強的人,出去難免會有些危險,這樣也好。
她還從未想過要給自己招納一個暗衛。
只是,這兩人擇哪一人,纔算是公平起見呢?
姜瑾目光不定着,她好好的看着二人,都長得一樣,怎麼分辨?
於是她便來到兩人的面前站定,問道:“你叫什麼。”
“即墨。”沉穩的那一個道。
“那你呢,你又叫什麼?”她繞去第一個那兒。
“景。”他道。
這都是些什麼名字……
姜瑾想了想,一個是兩個字的,一個是一個字的,倒也好區分。
光是看面容,都一樣戴着個面具,但二人的性情看起來完全兩樣。
一個頗爲穩重,話不多。另一個,呃,另一個……她也說不出來。
罷了,便如此吧。
她開口道:“我要在你們之間擇出一個,作爲我的貼身暗衛。”
話一出,兩人皆有些驚詫,只露出一雙詫異的眼眸瞧着她。
見他們不說話,她道:“但是我很難抉擇。你們生得都一樣。我到底要選哪個比較好呢?”
姜瑾沒由來的很想看一看那面具之下的臉。
“隨意。”即墨道。
“大小姐可以選我。”景道。
一個隨意,一個厚臉皮。她還真是有些難選。
“不若這樣吧。我之所以想要一個暗衛,便是能夠真心爲我的,關鍵時刻還能爲我去死一死的。若你們都不願意爲我效勞,大可可以回去你們主子那裡,我也不強求。我身邊很危險。”姜瑾提醒道。
這之後面臨着她的,會是更多危險的事情。
她必須得做到無情,做到有人能夠保住她的命,爲她犧牲。
這些人天生就是這樣的使命,所以不會太過殘酷,對於他們來說。
“萬死不辭。”即墨道。
既然已經跟定了主子,姜瑾便是他新的主人,自是要竭盡全力的。
“你呢?”她轉頭去問另一人。
“……萬,萬死不辭。”景有些遲疑,有些不是那麼的情願。
因爲他還是想效忠於王侯大人。現在讓他爲一個陌生的女子犧牲,他不是那麼的樂意。
他喜歡舊主,不喜歡新主。
但是她都這麼問的,還是得應付應付一下,不然她就讓自己去死了。
姜瑾狐疑道:“你看起來不是很忠心啊。”
景汗顏,道:“沒有的事。”
她挑了挑眉頭,道:“我要試一試你們的武藝如何。”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這簡直就是在羞辱他們。
“敢問在何處比試。”即墨道。
姜瑾滿意的瞧着他,這個好,這個若是成爲了她的暗衛,想必用的十分得心應手。
景不願意自己的風頭被搶去了,也不想體會被拋棄的滋味,便也逞強道:“我可以。”
“好,既如此,明日便隨同我一道去一趟你們舊主子的府邸。此事由他全權包辦。”姜瑾在一旁看戲就可以了。
即墨與景分別諾聲。
她得意的一笑,心頭瞬時輕鬆了起來。
多了兩個人的感覺,似乎也不是很差。
至少還有人說說話的。先前她對於君無弦此事的安排甚是偏見,但此時此刻卻不是那樣討厭了。
“你們先前,只會在我危險的時候出來麼?”姜瑾詢問。
“是。”即墨與景分別道。
“你們不會夜半悄悄潛入我房內偷聽吧?”她狐疑的望着二人。
二人愣了愣,搖搖頭,表示不會。
他們的耳裡極佳,只會在地底下探聽,沒什麼情況不會出來的。
“嗯,我知道了。把院子裡的土都處理下,坑也埋了吧。”姜瑾淡然道。
“爲何?”即墨皺了皺眉,有些不明白。
景也附和道:“這乃我們藏身之地,若填了,我們安身在哪兒。”
她抿嘴,道:“我院子裡廂房許多,你二人隨意尋一間歇下即可。既是我的暗衛,怎可卑微到塵土裡暗中保護我?再者,我個人有潔癖,這癖好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所以你們滿身的塵土,便去廂房裡洗淨,下回見到你們,若是依舊髒兮兮的,別怪我不領情。”
言完,姜瑾還不忘道:“我有一丫鬟,她對我很是忠心耿耿。此事也不怕她知曉,只是她定然很驚詫,若是呼出了聲,別爲難她。順便,半夜之時,你們跟隨她一併去打熱水即可。所有不會的事宜,均向她請教。無事勿擾我。”
言完,便留下風中凌亂的二人,無情的掩上了房門,坐在了榻上,思考着。
景神色複雜的瞧了同僚一眼,道:“咱們真的要填坑麼?”
“嗯,別廢話了。”即墨開始動手尋院子裡的鐵鍬,努力的填着。
“你這麼拼命幹什麼?不懂你。”景說完,也去尋了個工具跟着他一併處理着。
午時,阿俏端着午膳進了院子裡,見到了兩個錦衣男子,正在做着什麼,她當時便驚呼的快要暈厥過去,喊道:“有,有賊啊……!”
但是此時下人們皆在忙碌,沒有任何人聽到。
阿俏將午膳放下,看着兩人轉身,見到了他們所戴的面具更是害怕,道:“你們,你們是誰!我家小姐去哪兒了!”
而後她瞬間想起了什麼似的,一直盯着那坑,差點要昏迷。
阿俏尋死覓活的哭喪道:“小姐啊,你們還我家小姐!我要跟你們拼命!”
她衝上前去,在二人十分震驚的目光之下,姜瑾拉開了房門道:“阿俏!”
於是她便差些衝過了頭,像見到鬼似的道:“小姐,你,你不是被他們殺了埋在土裡了嗎?”
她翻了翻眼,走了過去道:“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幽默了。”
姜瑾解釋道:“這位是即墨,這位是景。他二人是王侯派過來保護我的安危的。但他們一直藏身於土裡,我見不得他們如此,便叫他二人將坑填了,住進我的廂房裡。”
阿俏有些緩不過來,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許多一樣。
“哪,哪位是即墨,哪位是景?”她分不清兩人道。
姜瑾輕嘆道:“這個不是問題。阿俏,此事你先不要聲張出去。平日裡沒有什麼人會來我的院子裡,除了母親與阿妹偶爾會來。我相信他二人定然會做好隱蔽工作的。所以,你做事要謹慎一些,別讓管家他們查到了端倪。我想尋個好的時機,再告知於衆。”
阿俏不解道:“小姐,爲什麼要隱瞞他們的身份呀?他們既然是王侯大人所贈,那現在就應該是小姐的貼身暗衛了呀。”
“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要問了。”姜瑾再對着他們道:“快些處理掉。”
待她轉身瞧見那擱置一旁的午膳時,她蹙了蹙眉頭,轉身詢問道:“你們平日裡都吃些什麼?”
“乾糧。”即墨道。
景也附和的點點頭。
乾糧?若吃完了呢?難不成定時回去取麼,她有些哭笑不得。
見她面露爲難,即墨道:“對於此,我已習慣。”
姜瑾皺了皺秀眉,他們的飲居還是有些困難。
總不能讓下人多做些飯菜吧。
景補道:“小姐不用麻煩,我們吃這些就可以了。行軍打仗之人,不皆是如此麼?”
在塞外,一待就是數載的。
無意間,她明白了一些信息,但她裝作什麼也沒聽到的說道:“介時你二人之間,我會擇一個留下。日後只多一雙碗筷而已,也不是什麼難事。”
姜瑾的意思就是,誰能給留下來,日後那就是同吃同住的,飯菜少不了,住的地方也不會差。
總好過先前他們在地底下嚼着乾糧,狼狽不已的模樣。
“只要你們忠心於我,我就會善待你們。”
丫鬟阿俏道:“是啊是啊我家小姐人很好的,從不會介意你們身份如何。她還經常同奴婢在一個桌上用飯膳呢。”
她家的大小姐,是最最最好的。
二人皆有些詫異,並未做聲。
姜瑾無奈的瞧了她一眼,好端端的說這種不相干的做什麼。
阿俏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息聲了,道:“小姐,快些用膳吧,飯菜要涼了。”
她點頭,而後道:“你去下廚拿多謝吃食過來,就說我今日特別的餓,胃口很好。”
“小姐是要給即墨和景的麼?”她暗道小姐真好。
“嗯,對。去吧。”姜瑾將飯膳拿進屋子裡頭,一邊用着一邊心神不寧的想着事情。
“她是個很好的人。”即墨一邊填着塵土,一邊冷不丁開口道。
景的眼中帶着狐疑,道:“你怎麼知道她就是很好的人了,即墨,你不會背叛主子的吧。”
他道:“主子既已將我們送給了姜小姐,那我們便是小姐的人了。”
話是如此,但是他也很想有朝一日能夠重新回到主子的身邊。
所以這次武藝比劃,他還是得讓即墨贏了纔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主子清楚你的實力。若是知曉你刻意放水給我,定然不會輕饒你的。”即墨提醒道。
景怪他多嘴,便嘀咕着。
片刻過後,終是處理好了塵土,院子裡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丫鬟阿俏這時拿來了許多的吃食,還熱騰騰的。
姜瑾用完午膳,便拉開了房門,道:“將這些送去廂房裡。”
阿俏便諾了一聲,挨個送至廂房。
她也跟了過去,並讓他二人過來,道:“這裡是即墨的廂房。”
他環視了一下房內,很是清雅,甚是還……有一絲淡淡的清香,這種清香只在主子身上所有。
景也很詫異。
實是他們不知道,姜瑾是向君無弦討要了他這清香,點了一些在此屋內,望他下回過來留宿的時候,依舊有的他的氣息,會更安心的睡下。
“這裡是景的廂房。”姜瑾道。
推開房門,就一股子風吹了進來,今日的天不是太冷,反而有些溫意。
“你們也該餓了,去用膳吧。有什麼事宜便同阿俏交代即可。”她淡淡道。
這些,就當是報答他們多日在冰冷的地下保護她安危的吧。
“謝謝。”即墨道。
姜瑾點點頭,而後從景的身旁經過之時,刻意用餘光與之眼神交替了一瞬。
此人,她不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