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漓冰冷的眸光閃了閃,陰邪的笑意漫上脣角,望着蒼洛殤的目光彷彿在看一隻垂死掙扎的小獸一般。
他的餘光掃到女子鮮豔的紅衣,墨眸中點點幽藍宛如髮絲一般,晦暗不明的閃動,執劍的玉手手腕盈轉,逼近蒼洛殤的喉嚨,薄薄的銳利劍鋒瞬間劃破了蒼洛殤的脖頸。
槐漓手中文傲劍一頓,冰冷的刀鋒逼上他宛如天鵝般的玉頸。
槐漓略微偏了偏頭,一雙妖孽的眸子淺垂下來,涼薄的笑意浸染眼角,低頭望向她的目光深邃的望不見底。
“放了他!!”女子望向他的視線沒有一絲波瀾,冰冷的聲音穿透了他的心。
“你我道不同,他是我六界的子民,是仙族的太子!他雖傷了殃黎,卻沒想要他的命!你已經出手教訓了蒼墨身邊最得力的干將!收手吧!”女子輕蹙了蹙眉,偏頭避開他深沉凝望着她的眼眸。
“我若收手,放他回去,便等同於放虎歸山!自尋死路!”男人幽冷的聲音帶着驟然升起的森森煞氣。
古善瑤手腕一鬆,抵着他玉頸的匕首緩緩的滑落,回頭便見他頓住的手腕毫不遲疑的朝着蒼洛殤刺了過去,女子低聲厲喝,“不要!……”
下一瞬,她整個人如同從懸崖墜落下來一般,懸着的心驀然停止了跳動。
古善瑤遲疑的轉回頭,便見她手中的匕首不知爲何深深的扎進了他的左胸口,那是心臟的位置,她緊緊攥着匕首的手腕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女子顫抖着揚起眸子,眸光愕然的對上男人深沉的望着她的視線,他的墨瞳清澈的彷彿一泓清泉,男人執劍的手臂毫無徵兆的滑落下來,他手上的文傲劍早已不知蹤影。
古善瑤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回不過神來,她望着他苦澀焦急的想說些什麼,可她根本無法開口,她無法解釋她不是故意傷他,也無法解釋爲何她手中的匕首莫名其妙的刺入了他的胸膛。
她顫抖的脣瓣,一臉不知所措的與他對望着,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裡卻一句也說不出。
槐漓看着她慌亂的煞白的小臉,一臉驚愕無法解釋的望着他,她硃紅的脣瓣仿若硃砂一般,妖嬈豔麗鮮紅似血。
他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天宇第一次與她見面時的情景,她窩在他懷裡,揚起頭這雙朱脣緊緊挨着他的下巴,她纖細瑩白的手指撫着他的眉眼,脣齒中輕吐酒香誇讚着他的美貌。
那日,若沒有玄玉忽然出現,他大抵真的會被她殷紅的脣瓣誘惑,那日,他真的很想那麼吻上去,卻被自己的理智極力拉扯。
“呃!……”男人口中溢出一絲悶重的哼聲。
古善瑤顫抖的身軀一震,望着他忽然揚頭痛苦抽搐的臉,一抹刺眼的藍光劃傷她的視線,古善瑤本能的閉上眼。
倏忽,她的身體往前一傾落在一個冰冷的懷抱裡,而她此刻,亦清清楚楚的聽見手中的匕首刺穿了他胸膛的聲音。
古善瑤驀然睜開眼,那強烈的藍芒尚未褪去,她想掙脫他懷抱的束縛,想鬆開她仍握在匕首上的手,可他的力道大的恨不能將她融入骨血裡。
他的雙臂緊環着她的薄背,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亦看不到究竟發生了什麼,可她手中粘稠的鮮血卻讓她整個人發慌的厲害,他明明冷的像塊冰坨,可她卻覺得他的每一滴血流出來都帶着滾燙的溫度,灼燒着她染紅的手,奮力炙烤着她冰冷的心。
隔着個大肚子,他卻忽然將她拽到懷裡,古善瑤模糊的雙眸望着他脖頸上前幾日被她劃傷的細痕,忽然間彷彿意識到了什麼。
她努力的想從他懷中抽身出來,卻被他緊緊的桎梏住。
“……別動!……”男人咽在喉嚨中的話,彷彿哽在口中,只重重吐出兩個字,便再沒了聲音。
古善瑤聽着頭頂傳來的聲音,他的話音還未落,她便感覺到頭頂的發心被一股溫熱染溼了,一滴,兩滴,溫熱感順着她的髮絲滑落下去,她整顆心都狠狠地揪了起來,濃重的血腥裹着他身上特有的槐香充斥着鼻間,古善瑤的眼淚大顆大顆的砸落下來。
“……終於……還你了!”
男人斷續的沉重聲音中卻透着一絲安慰和輕鬆。
古善瑤心頭鈍痛,猛然掰開他的手臂從他懷中退了出來,一個閃身邁到他身側,而那刺目的幽藍色的光芒,瞬間便從槐漓身上移開籠罩了她的全身。
她下意識的擡起手臂擋住光芒,那藍芒落到她身上不過一瞬便暗淡下去,頃刻間失了光芒。
古善瑤眼角的餘光瞥到男人搖搖欲墜的身體,她來不及尋那道藍芒的源頭,本能伸出手臂接住他的身體。
她的身形尚未站穩,身子便被身後一道冷風擠到了一旁,而槐漓的身體也倒在了那人身上,古善瑤緊皺着眉頭,望着他胸前汩汩流出的鮮血,心臟像被一刀刀活剮了一般,疼的她渾身遏制不住的顫抖。
“槐……”
她哽咽的聲音透過脣瓣發出微弱的聲響。
“…呃!……古善…瑤謀殺魔君在前!包庇……包庇外族在後!……”男人倚在渾身寒氣的殃黎身上,聲音沉沉浮浮的說着。
他墨眸努力睜着,微微顫抖的眼眸冰冷決絕的望着她,殷紅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脣瓣,可他卻執拗的拉扯着殃黎想將他帶走的身子,不肯移動一步。
“……從,從今日起!你不再是……魔族的魔後!……來人,來人!將她收押!關入……密牢!”槐漓墨色的瞳孔冷冷的凝着她,直到侍衛進來,他才決然的轉過頭,任殃黎將他沉重的身軀半撐在身上,拖了出去。
古善瑤猝然奔向他離開的門口,卻被身前的侍衛攔住,她扒着侍衛的胳膊,緊咬着脣瓣,卻還是忍不住低咽出聲來。
她想開口解釋的話盡數吞嚥回肚子裡,那日她看着玄玉重傷,猛烈的怒火燒上她的心頭,她纔會不顧一切的想跟他拼個你死我活!可她終究沒能下得去手啊!
如今,她又一次用刀抵着他的心窩,卻終究將尖刀插進了那顆她求而不得的心臟,可她自己的心更痛,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寧願那一刀紮在自己心上,也不想聽他說什麼“終於,還你了”的話。
“魔……”
“瑤姑請吧!不要爲難我們!”
侍衛聽着她低聲悲鳴的嗚咽,心頭不禁有些動容,可君上的話,他們絲毫不敢違背。
“呵…呵……”古善瑤自嘲悲涼的輕笑兩聲,模糊着淚眼呆滯的轉了身,緩緩的邁開步子,如同幽靈一般,踉蹌着步子朝密牢的方向走去。
她沒有再回頭,緊緊咬着脣瓣不讓自己再發出一絲聲音,濃重的血腥充斥着脣齒,任一雙眼睛淚如雨下。
大殿另一側的迴廊上,男人惺忪的眸子輕顫着,背倚着硃紅的廊柱,隔着兩隊侍衛的夾縫中,癡望着遠遠而去的女子。
她的背影孤寂落寞的讓他心疼,此一別,再見之日,恐便是他的大限之時!
男人半眯着的眸子無力的闔了闔,捲翹的睫羽上晶瑩輕舞,輕風拂起他如墨浸染的青絲,那朱漆的迴廊深處遠去的一隊人,漸漸模糊在他眼底。
他此生的摯愛,訣別了!
一雙墨瞳緊緊的凝望着人羣中那抹明麗的鮮紅,直至侍衛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盡頭,男人才彷彿回了神一般,不顧胸口汩汩冒出的鮮血,踉蹌的朝着那抹身影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槐漓!”
殃黎喉頭一緊,望着他失血過多虛弱到極致的身體硬生生的摔到石板上,殃黎仰頭望着沉沉的黯然天幕,緊緊的閉上雙眸。
“…她走了!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嘛!你冒險……用你的半條命換她一個安穩現世!或許也換了你孩子的一條命!你還有什麼好遺憾的?!”
殃黎顫抖的聲音,聲調不穩的朝着跪在地上背對着他的男人沉聲說着,語調中滿是無奈悲哀,憤恨心痛!
槐漓半睜着的墨眸,怔怔的望着她離去的方向,是,他是沒什麼好遺憾的了!只要他還來得及救她!只要她和孩子安然無恙!他便可寂然離去了。
若說,他真的還有遺憾,那便是他不能……不能實現與她的諾言了,再沒機會與她白~首~相~攜!
“咳咳…噗!……”槐漓重重的咳嗽聲響在空闊的迴廊裡,殷紅的鮮血毫無徵兆的噴出來,他的身子便如破碎的花盞一般,佝僂的栽倒像地面。
“……槐漓……”殃黎驚慌的大吼聲劃破蒼涼的天際。
欽原一早醒來便不見了殃黎的蹤影,掀開被子便想下牀,一雙腿才動了動,膝蓋上傳來的疼痛瞬間讓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呆呆的望着膝蓋上已經被包紮好的傷口,思緒不禁飄回昨夜,他溫和的聲音,他溫熱的溫度,和他執拗的背起她的畫面纏繞在她腦海裡。
想到她昨夜趴在他背上,隔着衣衫感受他傳給她的溫度,欽原面上發燙,騰的紅了臉。
“姑娘醒了!”一小宮娥推了門進來,見她坐在榻上發呆,機靈的喚道。
“嗯!”欽原低着頭答道。
望着腿上包紮的紗布發呆,昨夜回來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連他最後給她清理上藥包紮傷口都不知道,欽原想着便對那小宮娥開了口,“殃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