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康人

文嬛兒癲狂着跑出了麻子家,藥童追在其後。

那頭犟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長睫毛下的大眼睛眨巴了幾下,也癲狂着一起狂奔過去,它有種不甘人後的勁。也不知道是否和文嬛兒在一塊受了影響還是怎麼了,竟然也一路隨着她嗷嗷的叫着。

很快,犟驢的身影就超過了前面。

再緊接着,就是蘇青鸞追出去。大意了,這會文嬛兒的重要不用言喻,絕對不能再丟了的。

追出主幹道,蘇青鸞也很好辨認方向,白玉驄那頭蠢驢造出來的動靜那麼大,從主幹道一路狂奔,掠過前邊的人家,一路引得犬吠聲不斷,跟着聲音方向追過去準沒錯。

從主幹道一路往前,出來南岸街,忽然在前方一家古玩店前,一陣吵嚷的聲音響起,蘇青鸞追過去的時候,前面像是起了爭執,但圍觀的人多,插手的人少。

及近一看,卻是小藥和文嬛兒他們衝撞到了人,還是了不得的人,此刻正被扣押着,就連那頭胡闖亂撞的蠢驢也撅着屁股將頭插在一旁小販的攤下面嗷嗷叫。

出了什麼事?

蘇青鸞撥開人羣一看,那扣押着小藥他們的奴僕,身上的裝束蘇青鸞是有印象的,這是璽府的家奴,而爲首的是一個高大的男子,身長約有九尺,異常的威猛。只見這人身穿淺灰色對襟長衫,腰間扎着厚厚的皮腰封,腰封上還掛着古樸的念珠,特別是他的雙頰上,黝黑的皮膚從裡到外透出一抹黑紅黑紅。

這是長期在高原地帶,迎接日光暴曬的人會有的顏色,又喚高原紅。

一看,就不是當地人。

而蘇青鸞腦海中頓時又掠過一事,西康人居高原之上,當地番僧浩盛,而番僧又分生番跟熟番。

住在山中的叫生番,住在平地的叫熟番,他們之間隔着山中與山外,但卻似隔着萬水千山。

山中無文字法度,每年生番會取山貨,一年和山外面的熟番交易一次,換些許吃穿用度之物,而熟番獲取的山貨中,除了珍奇野味之外,當中就包囊了“蛇頭麝”這一極其珍貴的地方。

只有當地康人,纔有得到蛇頭麝的渠道。

而錦城中,就聽聞璽爵爺府中好燃麝,能得蛇頭麝,還不惜在府裡養了一個康人。

看現在這情形,怕是新仇舊恨,該找的茬,該算的賬全都撞在一塊了。

是禍躲不過,更何況蘇青鸞也正想找璽揚陽那邊查探一番,這會正好撞上,也算緣分不是?!

正當蘇青鸞想上前去和這康人搭話時,從古玩店裡傳來頹唐又囂張的聲音,還很熟悉,“康子,賭了人清了就是,磨磨蹭蹭什麼呢?掃本爵爺的興。”

和璽揚陽,還是暫時避免正面衝撞的好,蘇青鸞又往後退了一步,隱在行人之中。

當街衝撞這種事,還是避免一下的好。蘇青鸞又看了一眼和文嬛兒一道被扣押下來的小藥,所幸璽揚陽沒見過小藥,應當不會太爲難纔是。

果真,今日璽揚陽心情好,他瞥了一眼那兩人,“一個瘋女人和一個小孩。”他語氣中帶着莫名的嘲諷,連玩都懶得起興,手中攥着那兩顆核桃,帶着碧璽與瑪瑙的手在轉動時,處處珠光寶氣,指尖異常靈活。

紈絝,總有一些常人用不到的不一樣的地方。

璽揚陽舒了一口氣,走過康人身旁的時候,吩咐了一句,“今日本爵爺心情好,各打斷一條腿扔路旁得了。”

嘶!蘇青鸞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還叫心情好?她緊攥着拳頭,看着他今日帶着這些人,並沒有遛犬,略微核算了一下,她應該還是能打一打的。

正當她做好準備想出手的時候,那個康人黝黑髮紅的臉上卻始終現着一抹沉吟之色,他走近爵爺身邊,刻意低沉着聲音,但人高馬大聲音也洪亮,蘇青鸞清楚的聽到他操着不怎麼利索的漢語口音,提了句,“爵爺,牡丹樓後頭……”

果真,璽揚陽聽到這話時臉色一疑,瞥了文嬛兒一眼,滿是鄙夷,“就她?”

康人鄭重的點了點頭。

當即,璽揚陽沉吟了,“那,便帶回府吧!”

蘇青鸞更疑惑了,原本查到的線索,就是璽揚陽當街走馬,撞到了麻子,當時扔了一袋金珠當做賠償,此事了了,而後麻子用金珠買了蛇頭麝……

等等,蛇頭麝只有國公府纔有!

兜兜轉轉,怎的又回國公府這裡了,璽揚陽和這康人,很顯然知道什麼的樣子,說不定還有嫌疑。這讓蘇青鸞想查他們的心思更重了。

璽揚陽本來只想帶文嬛兒回去,小藥還是那個處理方式,沒人管他。

可當爵爺手下的人抓着文嬛兒正想走的時候,文嬛兒卻驚慌大叫了起來,“我不去,我不去,我打死都不去當妓女,我是良家女子,我是良家。”

聽着這些話,璽揚陽皺着眉頭,一臉嫌棄,“塞住嘴,敗壞本爵爺名聲,這種瘋女人,倒胃口!”

許是被文嬛兒的叫聲驚動了,許是文嬛兒和白玉驄對脾氣。

到了這會,原本撅着屁股一直縮在攤販桌底下的蠢驢忽然像是英雄救美似的,哦豁哦豁的奔來時,那迎風而至,頭上那縷白毛便招展開來,或許在驢界,此時的白玉驄應是相當帥氣纔是!

可奇的是,那個康人竟有一手御畜的本事,只聽得他吹起了一聲哨響,哨聲拔地而起,竟讓那踏風而來的灰驢忽然蔫了下去,垂頭在他跟前。

“等等,”璽揚陽忽然開口了,皺着眉看着眼前這頭頭頂白毛的灰驢,白毛之間還有一兩根雜毛,再看這豁牙白脣的模樣,璽揚陽拍了一下手,“那死女人的驢。”

當時在長街上和他衝撞的,還有這頭驢子。

璽揚陽不容情,甚至牙癢癢的,“把這頭驢也帶回去,大卸八塊,扒皮熬膠。”

這時,小藥叫了起來,“啊啊啊,不要殺我家白玉驄,那是我們的驢。”

蘇青鸞扶額,這會能閉嘴就閉嘴,仇人見面,一刀是殺,兩刀也是殺,小藥你就別上去送死了。

果然,璽揚陽寧殺錯不放過,“原來你跟那女人是一家的?呵,就知道她不是什麼好玩意,還有個私生子在外了。”說着,璽揚陽揪起小藥的下巴,認真的端倪了一瞬,“果真,與她有幾分相似,和蕭肅容也像,難怪那小子偏着義莊那女人,兩人果然有一腿。”

蘇青鸞又扶額,這下,更說不清了。

敢情在璽揚陽看來,小藥是她和蕭肅容的私生子?

不過,璽揚陽這下樂呵了,也不打斷小藥的腿了,揚揚手讓下面的人,“都給我好生帶着這兩人一驢,少了一根頭髮都不行。”

“另外,派人去給蕭肅容送個信,就說他的私生子在我手上。嘿,我讓你橫,雲城來的少城主!”最後少城主那三個字,璽揚陽說得咬牙切齒。

他就不信,有這魚餌在手,釣不到大魚,什麼仇,他璽揚陽都得報。

蘇青鸞卻爲難了,她想調查璽揚陽,還得救小藥他們,但唯一不需擔心的是,在蕭肅容出現之前,小藥和文嬛兒,應該是安全的。

哦,還有白玉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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