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冤家,路窄啊!
蕭九勾起一抹笑。
他想動一動自己的手,但蛇毒還未徹底肅清,仍舊有些發麻,他只好閉上眼睛儘量讓體內的解藥儘快起作用,順便回想一下,上一次見到那個女人的情景。
“蕭肅容欠我一樣定情信物!”
“饒是你身手比我強又如何,還不是任我宰割?我在元寶的藥裡多添了一味曼陀羅,你在廚房裡慢火煎熬了那麼久,醺不暈你纔怪!”
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她的義莊裡面,當時也是被她下了麻藥暈過去,跟現在全身無法動彈的感覺倒是相似得緊。
橫豎,這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
正當蕭九想着呢,蘇青鸞吃力的拖着文嬛兒過來,蕭九睜了下眼睛,沒有開口。
蘇青鸞倒是很歡喜,“你可算醒了,你猜猜我在這裡撿到誰?文嬛兒,她沒有死,只是暈了過去。”
哦,原來如此!
蕭九忽然釋然了,自己醒來的那會一直叨唸着“救她”這回事,怕不是蕭肅容暈倒之前想要救這個文嬛兒!
“真的很奇怪,到底是誰救了她?我周圍查看了一遍,也沒見到哪裡有機關……難不成真像小藥說的有鬼?”
蕭九依舊沒開聲,只冷着眸看她。
周圍陰暗,燭光搖曳,這亭閣外面又人影來回,似乎在盤備着什麼,偶爾傳來殺死誰的話語,蕭九更加擰着眉,神色更冷了。
蘇青鸞還沒察覺到蕭肅容的不一樣,逕自說道:“不過要真是鬼就好說了,要說我這人打交道最多的還是死人,你說這人活着都不怕,還怕個鬼呢?”
她說着說着,忽然停了下來,皺着眉頭嘖了一聲。
蕭九神情更加凝重了起來,她發現了,醒來的不是蕭肅容?
蘇青鸞放下文嬛兒,步伐逐漸緩慢,她朝着蕭九走過來,慢慢的蹲下身來。
蕭九戒備着,雙手暗自蓄力,雖說這會還發着麻,但好歹還能緊攥一個拳頭,這會和她打起來勝算未必有多大,但最起碼還能招架。
緊接着,她慢慢的湊了近來。
這該死的距離哦,她雖說一身男裝,但高高束起的墨發將她的額頭給亮了出來,瑩潤如玉,顯得小巧玲瓏,這麼近的距離看上去,她的羽睫一扇一扇的,每一下都像是的羽毛般扇在他臉頰上。
這個女人,就是擅長用自己去挨男人,惹得人心猿意馬之際出手,蕭九已經被她這麼來過兩遭了,絕對得清醒。
這麼想着,蕭九緊攥的拳頭忽然肅起了力道,出拳之際,蘇青鸞卻握住了他的手,指尖與肌膚輕觸,柔柔的,她亦輕輕的,“尚有餘毒未清,你且忍忍。”
說罷,她竟再度朝他手腕處的傷口吸吮了下去,將那上面的毒血一口一口的清除,直到她的脣邊沾上的是鮮紅的時候,她笑着說:“雖然不知道這解藥是誰送的,但好歹有助於你清除體內的毒,這會感覺怎麼樣,我扶你起來坐坐?”
蕭九有些搞不清楚狀況,被她架着坐起來的時候,見到她吃力,且在背後肩胛處有箭傷,蕭九收回了手,另一隻手按壓着自己的手腕,低垂着頭,暗沉的問了句,“這裡是哪裡?”
只這一句話!
蘇青鸞何其的聰明,蘇青鸞何其的熟悉,她忽然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再低頭一看自己與他的距離如此親密,真是……不要臉!
蘇青鸞忽然笑了起來,顯得特別的無奈,“如果,我說,咱倆剛剛……正經歷了一場共患難、同生死,你信或不信?”
“不信!”蕭九想也不想的,起身來伸展了自己的手腳,那股麻醉的感覺還在,就像當時中了她的招,他看着蘇青鸞的時候,恨不得將她掐死。
“我就知道肯定不信。”蘇青鸞看着他此刻站在這面前,一副我早料到的模樣,她扶着自己的肩,反倒在這冰涼的地上坐下,然後“喂”了他一聲,“蕭九!”
雖說還是那副皮囊,還是那副裝扮,可就是從他站起來的身形中,蕭九和蕭肅容就有絕大的不同,就連看人的時候神情都變了。
從靈魂的根本上就不同了。
蕭九側首看着她,神情冰冷,帶着距離,甚至還帶着……厭惡!
蘇青鸞強行讓自己壓下來想跟他幹架的衝動,伸出手擰着自己的眉心,努力的讓自己心平氣和一點,安慰自己,“別動怒,場合不對!這會醒過來的是蕭九,好過蕭肅容不是,蕭肅容打又不能打,對吧?”
這話才這麼一說,果然蕭九過來將她的衣襟一拽,她坐在地上的身子被拽了起來,“你還想耍什麼花招?說,是不是他們派你來殺我的?”
殺,殺誰?
“你這傢伙不止人格分裂,還有被害症吧?誰想殺你了?”蘇青鸞一動怒說話,就牽扯到傷口,痛得她臉都變形了,“早知道剛纔就不那麼賣力救你了,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暈倒的時候還一直救她救她……信你有鬼哦!”
這女人,就沒個正行的時候。
蕭九一嫌惡的鬆開了手,踱步到文嬛兒的身旁,低頭看了一眼,他是知道這個女人的,當時在義莊瘋瘋癲癲的,似乎叫“元寶”對吧!
這會,蘇青鸞又叫她文嬛兒。
且不管她叫什麼了,既然蕭肅容臨倒之前一直喊着“救她、救她”,喚了他出來,那麼必然有蕭肅容的道理。
先救下再說,錯不了。
於是乎,蕭九蹲下身來扛起了文嬛兒就站了起來。
腰身幹練,身形肅然,他的身影在燭光照映之下尤爲的纖長挺拔,至於身後那個……他又側首看了一眼受了箭傷蹲在地上的蘇青鸞。
她亦是這般眼巴巴又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神情看着蕭九。
他想幹嘛啊?蘇青鸞也是猜不中他的心思。
蕭九和她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間,眉心一皺,從鼻息間冷哼了一聲出來,這女人……橫豎不關他的事!
又於是乎,蕭九扛着文嬛兒,文嬛兒的身上還滴答着水,就這麼一腳踢開門往外走出去。就這身影,就這膽量蘇青鸞不服不行。
外頭的璽揚陽有那麼一瞬間也被這忽然破門而出的蕭九給嚇了一跳。可璽揚陽畢竟向來只知道蕭肅容不會武功,所以這會哪怕他裝得很兇也是不當回事。
只見鐵鎖橫橋,無數小舟被鐵鎖連成,這讓不熟水性的璽揚陽也能站在其上指點江山,見到蕭九背上扛着個女人,一開始還得意的叫着,“怎麼,看義莊那女的就這麼死了?蕭老九你不是想救她嗎,這會怎麼就剩具屍體了?呸,便宜了她……”
蕭九沒有說話,但又側首看了一眼身後,想來她剛纔說同生共死那話,或許也有幾分真的摻在其中也說不定。
只見蘇青鸞捂着傷口從裡邊走了出來,就這麼站在衆人面前,璽揚陽的得意也忽然僵了僵,“不不,不是看義莊的?”再仔細看,璽揚陽也疑惑了起來,“怎麼是那瘋女人?”
明明推進水裡了。
但無所謂了,璽揚陽此刻讓人燒起了火把,將小舟連成橋,並且在另一邊組好了敢死隊,打算先強攻進去護下丹書鐵券,再從右邊命人衝上去,將他們剁成肉碎,可現在蕭九這麼一踢門出來,打亂了他的所有計劃。
蕭九臨水而立,有風揚起他的衣角,墨發傾灑在他的頸部上,他透着這根根墨絲朝後看去,泛着鏽跡的青色瓦片被供奉在最中央。
剛醒來的時候沒注意,這會推門進月,反倒是清清楚楚的知道了自己身置何地,這蕭肅容不會武功,還怪能惹禍的!
蘇青鸞看着璽揚陽列隊的架勢,怕也猜的八九不離十,她倒退了兩步,心下沉吟着,朝堂中供奉着的丹書鐵券退回去,說:“拿了丹書鐵券,我不信璽揚陽敢玉石俱焚。”
有這東西當擋箭牌,就能走出國公府。
可誰知道在蘇青鸞退回去打算拿取那塊青瓦片的時候,蕭九忽然開口喝住了她,“不許動那玩意。”
蘇青鸞聞言一怔,擡眸起來時對上了蕭九的目光,她凝眉不解。
蕭九道:“和璽家,沒必要結死仇。”
到了這會還沒見璽國公出面,府裡動靜鬧得這麼大國公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了還不出面,就證明國公不想把事情鬧太大,鬧不到檯面上去,那就始終是兩家兒子之間的小打小鬧。
但,要是動了丹書鐵券,那就不一樣了。那可是他們先祖爲後輩子孫打下來的免死金牌,犯了任何罪都能赦免的特權,要是碰了這東西,璽家能跟雲城拼到死爲止。
這點眼見力蕭九還是有的,有些東西犯不着去惹。
可在璽揚陽看來,卻更加得意了,“蕭老九,怕了吧!知道我國公府的厲害了吧?這會交上那臭娘們,在鼎香閣給我擺三天酒席。到城樓上向着全城百姓向我跪下賠禮道歉,我還能對你既往不咎,往後酒照喝,女人照玩!”
“是嘛!”
蕭九輕笑了聲,一步步走出亭閣,再跳上鐵索連起的小舟,前方有護衛格擋,一一被他打下丟入湖內。
看着這些護衛在蕭九的手下都過不了一招,璽揚陽吃驚不已,再看他那般陰騭的朝自己走過來,璽揚陽轉身拔出長刀,“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連一直螞蟻都弄不死,在本爵爺面前裝什麼裝?”
他揮舞着長刀就要襲去時的,只見蕭九將身一偏,璽揚陽撲了個空之際,朝前趔趄去時蕭九右腿往後一踢,直接踹在他胸膛上,將往前撲的璽揚陽又往後踢得倒仰了過來。
蕭九一拳頭朝他肋下擊去,只聽得“啪啪啪”三響,璽揚陽臉色煞白,就連站着都沒力氣了,整個人倒在小舟上,口吐白沫,“蕭肅容……我,我跟你沒完。”
“有本事,到雲城找我算賬。”蕭九扔下這麼一句,徑直往前走去。
蘇青鸞站在上頭看着這一切,心中不禁慘然一笑,果然……這傢伙出馬,沒有打不過的,就這麼走去的時候,整個府上的護衛竟無人敢攔他。
她踏上小舟時,背上肩胛中的那一箭也是傷到了骨頭的,又兼之船身搖晃,她一個不穩跌倒在小舟上,護衛的別的不敢動,但蘇青鸞他們還是敢出刀橫在她身上的。
蘇青鸞捂着自己的傷痛地方,無奈的苦笑了一聲,吼了一句,“不打了,打不動了……白救了個沒良心的。”
哎喲,這一吼又牽動傷口,痛死了,她乾脆閉上眼不管了,“死就死!”
她覺察到架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刀忽然齊刷刷的收回了,她再睜開眼的時候,蕭九居然又折返回來站在自己跟前,冷睨着蘇青鸞。
“想死還是想走,自己選。”說完又再度轉身走去。
這口氣,真是有夠欠揍的!
“剛纔是我……”蘇青鸞深吸了一口氣,“算了,我不與有病的人計較。”然後忍痛起來,亦步亦趨的跟在蕭九的身後走出去。
身後,璽揚陽哀嚎的聲音還在,出了湖心還依稀能聽到那痛苦嚎叫的聲音,“斷了,斷了……肋骨斷了!”
真狠呢,一拳打斷他三條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