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蘇青鸞和君無雙等人特地等時辰再深一些再造訪都尉府。
君無雙按照和蘇青鸞約定的那樣,帶着司理院的人前往黎府去。
遠遠的,蘇青鸞和蕭肅容就跟在後頭,看到都尉府的人將君無雙迎進府之後,蘇青鸞便帶着蕭肅容朝着旁邊院牆過去。
踏步進那巷道里,蘇青鸞正在尋一處低矮一點的地方準備翻身過去,蕭肅容卻顯得意興闌珊。
蘇青鸞揣了他一眼,大約也知道他心中不是滋味,她說:“要是能夠查清楚,不是更好嗎?”蘇青鸞想了想,還是安慰他兩句,“城主畢竟是你父親,黎橦又是你父親的親舅舅,怎麼着都是你長輩。我知道你心中爲難,如果你想抽身的話,我就自己一個人進去,你幫我回去照看小藥。”
說着,她徑自翻身上了院牆。
蕭肅容想了想,也跟着一塊找了處儘量低矮的地方翻身上去,蕭肅容道:“我還是一塊去吧,如果都尉府真的有貓膩的話,我想……我也大約清楚了,父親爲何要將這案子交給我了。”
世人都知道他這少城主酒囊飯袋,父親把這案子一分爲二叫給他和君無雙,那就可以理解了,父親不想查出真相。
可,不想查真相,難道就沒有真相了嗎?
最後蕭肅容篤定一件事,“猜測的一切到底還是猜測,該查的一些事,還是得查清楚,心裡才踏實。”
蘇青鸞衝他一笑,“你倒是變了許多。”說罷,循着院牆一路往前走去,儘量藉着院子裡的樹木遮擋身影,不被人發現。
蘇青鸞這話卻不知是誇還是怎地,蕭肅容聽後怔怔的看了她一眼,道:“我也想變得足夠勇敢,留在你身邊。”
以往那個溜雞鬥狗,在錦城只知玩鬧的蕭肅容,僅僅也是適合在錦城而已,他總不能一輩子呆在那個地方。
蕭肅容跟上蘇青鸞的腳步,二人循着外牆院落翻進裡面,依稀能見到在大堂正廳處君無雙等人的身影。
君無雙雖說職位低於黎橦,但到底掌管一衙,又年少有爲,自然親自出來迎接,更何況此次事關城防軍,黎橦自然也不敢耽誤。
於是,遠遠的就能見到都都尉府的大堂燈火通明,隱約有聲音傳來。
蘇青鸞道:“主人都護,大約多在東廂。”她想了想,停下來回想昨夜的情景,“如果,我是那個兇手,進了府之後,是先回哪裡?”
“那要看是不是黎府的人。”蕭肅容隨口應答,“如果是黎府的人,自然是回自己的房,如果不是的話……”蕭肅容也愣住了,反問蘇青鸞,“那他該去哪裡?”
“有沒有可能,就站在我們這個位置呢?”蘇青鸞突發奇想,指了指自己腳下。
蕭肅容訥訥的低頭,看了一眼他們的下面。
此時,他們正站在這院牆上,蕭肅容被蘇青鸞這麼一說,反倒是將方向一調整走向不遠處的屋檐上去,他站在那裡俯瞰而下,別有一番光景。
此刻,黎府盡收眼底。
蕭肅容道:“如果,他不是黎府的人,引我們到這裡,站在此處最大的益處,就是能縱觀整個黎府。”
“縱觀整個黎府!”這話,倒是讓蘇青鸞多琢磨了一下。
這時,又聽到門外一陣嘈雜的聲音,蘇青鸞他們望去的時候,卻見從大門口處擡進來一個男子,只依稀見得身着戎裝,其餘看不真切。
只聽得一路跟來的隨從道:“大公子在軍營中落馬受傷了,軍醫讓擡回來休息。”
“大公子?”蘇青鸞不懂黎府的人際關係,疑惑的看了蕭肅容一眼。
蕭肅容衝她點點頭,“黎橦長子,黎子壑,在城防營中任副將。”
蘇青鸞點點頭,“父子兵!”
如此說來,行伍中常有受傷的事,這在都尉府看來也見怪不怪了,只見到大堂那邊黎橦和君無雙出來與那黎子壑寒暄了幾句,便又回去了。
蘇青鸞噗嗤一笑,“這大半夜的,讓君無雙找藉口拖延住黎橦,還真是爲難他了。”堂堂司理參軍,大半夜不回家找藉口賴都尉府裡不走,這也是夠讓人無語的。
蘇青鸞這麼一說,蕭肅容倒也是有些同情起君無雙來了,他問蘇青鸞,“那接下來,我們走什麼?”
好不容易來一趟都尉府,總不至於留在這裡看人家府裡的風光吧!
蘇青鸞想了想,道:“我想去黎橦的書房看看。”
如果,黎橦真的有什麼問題的話,那麼最大的可能他的書房裡定然會有留下蛛絲馬跡,只要有跡可循,就不怕找不到真相。
蕭肅容在這上面觀望了一會,確定大堂那邊君無雙與黎橦還在斡旋有足夠的時間下去探路,於是他點點頭,“跟我來。”
兩人順着屋檐走過去,蕭肅容走在前頭,蘇青鸞在後頭,二人已經儘量小心翼翼了,可是卻不知怎麼的還是驚動了下面的人。
只聽都下面一聲女音高喊起來,“誰在屋檐上?”緊接着,便是一聲大喊:“來人啊,抓賊。”
蕭肅容聽到這呼喊聲的時候,差點沒從屋頂上摔了下來,幸好被蘇青鸞一拉,道:“這人耳力不錯!”
他們都已經格外小心了,居然還被察覺。
事實告訴蘇青鸞,都尉府裡的不光耳力不錯,身手不錯的更多。
就在蘇青鸞想帶着蕭肅容轉身離開的時候,剛纔在下面喊起來的女子已然翻身上了屋頂,蘇青鸞這纔看清楚了,是今天早上在都尉府門前的那個女子。
身着箭袖間白雲衫,腳底踏着湛藍色馬靴,這女子將手一摸腰間,徐徐拉出一條短鞭來。
是個好手呀!蘇青鸞不禁在心裡暗道。
沒等蘇青鸞在心裡驚歎過來,卻見那執鞭的女子揮灑着短鞭而來,所幸蘇青鸞身手不差,錯落之間堪堪避開了她的攻擊。
出師未捷,還沒查到什麼呢,就先撞上了硬茬。
只見女子手上的短鞭呼呼有聲,每落一下蘇青鸞幸好都躲開了,否則看那鞭打在屋頂上的痕跡,青瓦都被打碎了。
緊接着,是都尉府的護衛朝這邊團團圍來。
一個執鞭的女子蘇青鸞對付得都夠嗆了,何況再來一些護衛,卻在此時,蕭肅容的聲音從蘇青鸞到後面傳來。
“薰兒別打,是我!”
薰兒,這呼喊聲,他與這女子相熟?
蘇青鸞轉頭看去,看到蕭肅容赫然一個箭步朝她面前衝了過來,張開雙臂擋在蘇青鸞的跟前。
“九哥哥!”被叫薰兒的那女子一個鞭子打過去,去勢太猛沒來得及收,這聽見鞭子“啪”的一聲落在蕭肅容的容顏上。
蕭肅容被鞭子這麼一打,順帶着腳下一崴,整個人朝着屋子下面翻了下去,蘇青鸞伸手去拉卻也拉不住,“肅容!”
在蘇青鸞的呼喊聲中,只聽得“砰”的一聲,蕭肅容整個人從屋子上滾落了下去。
這下,黎薰兒也停了下來,目光帶着敵意與戒備的看着蘇青鸞,此時什麼也顧不得了,只得吩咐護衛,“把她抓住。”
隨後,黎薰兒翻身下了屋頂,將從屋頂上滾落下來的蕭肅容翻過身來,查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幸好只是暈過去而已,黎薰兒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着蕭肅容臉上還有她留下的鞭痕,黎薰兒隱隱覺得愧疚心疼。
這時,蘇青鸞也被人看押着從屋頂上下來,黎薰兒擡起頭來盯着她,“你和九哥哥一道的?”想了想,又擰眉,問:“三更半夜走人屋頂,你們想做什麼?”
蘇青鸞不想回答她的話,只是不知道爲何,看到蕭肅容暈過去之後一直被這黎薰兒擁在懷中,還一口一個九哥哥的叫着,心裡總是橫亙着一絲彆扭與不悅。
蘇青鸞直接道:“來查案的!”隨後,她將目光停在蕭肅容的身上,冷冷的帶着不悅的命令:“放開他。”
分外眼紅!
黎薰兒是黎府的小姐,自小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向來只有她喝令別人的份,哪裡輪得到別人喝令她。所以,在蘇青鸞這一句喝令下來之後,黎薰兒也不悅了起來。
她道:“九哥哥我自然是認得,你是什麼人,可就得等嚴刑拷打之後確認一番了。”於是,她命身旁護衛,“府裡進了賊,還愣着做什麼?”
這黎薰兒好生的刁蠻,蘇青鸞算是見識到了。
現在看來,蕭肅容與她相識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但蘇青鸞卻是沒那麼容易脫身了。
看清楚了眼下情形,蘇青鸞也不戀戰,乾脆在那些護衛圍過來將要動手的時候,亦先發制人。登時,這黎府上上下下都被驚動了。
就連在大堂那邊的都尉和君無雙都收到了此刻的稟報。
都尉黎橦下令捉賊,君無雙卻在心裡暗自祈禱,蘇青鸞他們可千萬別捅太大的婁子,官低一級不好交代。
就在所有人匆匆往蘇青鸞他們這邊趕的時候。
就在蘇青鸞與護衛交手時,她身形利索,這些護衛暫時也無法拿她如何時,蘇青鸞再次一個翻身上了屋頂跑去。
身後,黎薰兒也親自拽着鞭子翻身上了屋頂追趕。
就在你追我趕的那一刻,她們一路趕往東廂房的時候,忽然只見到一道黑影一縱掠過她們面前,從東廂房的屋子裡逃出一個黑衣人。
蘇青鸞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大喊:“昨晚上,就是你引我到這的吧!”說話的同時,沒有半點猶豫便拔腿追了上去。
那黑衣人被蘇青鸞這麼一喝,也抓緊了步伐跑去,身形一躍,朝着下面跑去。
原本在蘇青鸞後面追趕的黎薰兒,卻是怎麼都沒想到在自家的東廂房裡居然還竄出一個黑衣人,她也想要轉身跟着一塊追過去。
可是,卻在此刻,東廂房裡傳來了碗筷落地的聲音,緊接着是婢女的尖叫聲。
“小……小公子死了!”
黎薰兒愣了一下,“二弟!?”
在黎薰兒恍惚的時候,下頭傳來了老父親黎橦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我兒,我兒呀!”
真的,出人命了!
另一邊,一路追尋着黑衣人的身影而去的蘇青鸞,追着追着卻轉入了一個小巷子裡去,巷子是一眼見底的直道,直通着雲城的主街幹道。
因此一眼望去,能見到主幹道外面的燈光隱隱約約的朝巷子裡折射進來。
而站在那光影之下的,是一道魁梧的身影,正好站在這巷道光影折射進來的地方,綽綽約約。
蘇青鸞一路追來的時候,這一轉身便丟了那黑衣人的蹤影,目所能及處便是這個站在巷子口的魁梧身影。
身着鎧甲,渾身上下泛着寒氣。
蘇青鸞追到此地來腳下如有生風般,速度根本就收不住,這一追去正好撞在這身穿鎧甲的身影上,她猛的一撞,幾乎驚醒。
這感覺,好熟悉!
她停下來,放眼看去,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站在光影下的這人,身上的鎧甲除了沾滿泥土之外,其餘的部分已經被鏽跡遮掩得七七八八,這種泥土鏽跡只有長埋於地底的銅鐵纔會有。
而那人,厚重的頭盔之下,一半的臉帶着青銅面具,剩下另一半的臉……早已經隨着泥土腐爛不堪。
甚至,還能見到這一半腐爛的臉頰上,露出發黑的臉骨。
蘇青鸞第一個竄進心裡的感覺,便是渾身一寒。
死人她見得多了,但是這種半死不活的活死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她強行撐起一抹笑,迫使自己鎮定下來,道:“千尋萬尋,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了。”
“陰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