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歸抿了抿脣,道:“我就是進宮去看四兒的。”
“你……”
棋歸心煩地踢了他的凳子一腳,道:“你還問我,我問你,你到底幹什麼了,惹得太后娘娘這麼生氣,竟然拿我撒氣!”
燕君行無奈,道:“不過就是朝堂上爭執了幾句。”
“果然是你!嗚嗚嗚我的銀子……哎呀我的心肝銀子,我的心好疼啊……”
她竟然像模像樣地哭了起來,最後因爲實在吃得太飽,又打了個嗝,才停住了。然後就因爲肚子脹而哎喲哎喲地喊胃疼。
“……”
燕君行沒辦法,只好讓人去找了消食的藥來給她吃。
“算了,不就是銀子,輸了就輸了。她是太后,她要宰你,你有什麼辦法。”燕君行倒是看得很開。
棋歸想到自己親手把整千兩銀子輸出去了,手就發抖。
燕君行就只好跟她解釋,道:“你還記得昨個兒,我們在茶樓裡,小十三跟我說的話了?我讓人去查了查,確實覺得這些老臣不對勁。所以今天就奏請朝廷,把官員退休的事情儘早處理一下,不然佔着位置不做事也不行。”
就爲這個,惹怒了小王上,小王上口不擇言了幾句,質問燕君行,這些老臣這些日子都在爲他授課,燕君行提出這樣的建議,居心何在?
是不是就見不得他努力想學好?
這個罪名嚴重了。這次就是太后也有些上心了,覺得小王上最近常常召見老臣,正是長進之相。
雖說之前和棋歸說了那樣的話。可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又是一國之君,如果可以,太后當然還是希望他學好,能有所長進的。
燕君行爭辯了幾句,倒還好。燕君銘脾氣大啊,當場力挺自己的十哥,還把小王上教訓了一頓。
要說小王上也是個識時務的。他不怕燕君行,還時不時敢質問他一兩句。可是對着燕君銘,他就沒這麼大的膽子了。不爲別的,就因爲燕君銘不像燕君行那樣會讓着他。
燕君行爲了息事寧人,只好撤回了自己的建議。
太后也憋了一肚子氣,跑到後宮看到棋歸,就把她當小肥羊宰了。
聞言,棋歸倒是漸漸冷靜下來。想到不久以後要發生的事情,輸點錢而已,確實算不得什麼。
她沉默了半晌,道:“將軍,您今天,又去練兵了?”
“自然是”,燕君行看了她一眼,突然道,“你今個兒,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着我?”
棋歸怔了怔。
燕君行仔細端詳了她一會兒,道:“不對,不是今天,而是最近,我總覺得你心裡好像藏着什麼事兒……”
棋歸勉強一笑,道:“能有什麼事兒啊,您別多想了。”
“眼珠子又亂轉!”
棋歸嚇得一下子立刻坐了起來,瞪着燕君行。
看她這樣,燕君行原本也只是猜測,現在便也拿穩了,他坐在她身邊,道:“我問你,你最好老實點說。是不是李宛,又跟你說了什麼?”
棋歸睫毛閃爍,不安地迴避着他的視線:“沒什麼……哎呀我的肚子好疼……”
燕君行不爲所動:“先說說是怎麼回事。”
棋歸摸了半天肚皮,也沒引起重視,頓時哭喪着臉,道:“跟你說了沒……我今天輸了那麼多銀子,心裡正難受了,你還欺負我。我的肚子好脹,好難受,你也不管。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
棋歸趴到牀上,耍起了無賴,道:“我不想瞧見你,不想瞧見你!”
突然感覺自己的腰帶一鬆,竟是被人扯了去。然後一隻手伸了進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爬到牀上了,就在背後靠着她,低聲笑道:“我給你揉揉。”
棋歸僵住。她不安地動了動,道:“別……不用了。”
他哪裡會聽她的,灼熱的大掌已經撫了上來,棋歸輕輕戰慄了一下,身子就軟了。
“棋歸,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燕君行側身在她身邊躺了下來,在她耳邊低聲道。
棋歸驚了一驚,道:“我……怎麼會,將軍,我是願意和你死在一塊兒的。”
“你總是藏着許多事,不就是想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感覺他的手慢慢地在自己肚皮上溫柔地撫摸着,讓人覺得非常舒服的溫度和力量,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棋歸卻覺得有些恐懼。
“我不是,我沒有……”
“那你是怎麼想?”
他支起身子,看不出表情。
棋歸低着頭不敢看他,半晌,道:“將軍,我們夫妻那麼多年,妾身在十六歲那年就跟了您……”
“別撒嬌!”
棋歸快哭了,道:“將軍,天命自有定數,不是你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改變的。若是說了,讓您難受,那又是何苦呢……”
“放屁,老子只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命或許可以由你,可是,國運呢……”
燕君行倒抽一口冷氣:“趙棋歸,你今天最好給我實話實說,不然我就休了你!”
“……”
這回棋歸不是快哭了,是真就哭了,不敢置信地道:“你,你說什麼?”
燕君行自己也愣了一下,但是想到國運,又是憂心如焚,道:“你不說,我便去問李宛。他不說,你看我敢不敢殺了他!”
說着,下了牀就要走。
棋歸哭得氣都喘不過來,顫聲道:“不,不用你休……我自己走。你他,媽的……大燕國運,關我屁事!”
燕君行僵住。
棋歸深吸了一口氣,道:“小王上和齊鳳鳴勾搭成奸,用蠱毒控制大臣。這便罷了,李宛算出,今年七月,小王上,將甍。你滿意了?”
燕君行一下懵了:“你說什麼?”
棋歸一腳踹了過去,道:“你滾,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屁股上被踹了一腳,燕君行也有些狼狽,卻也顧不得了,道:“你說,王上會被齊鳳鳴害死?”
棋歸此時才後悔自己一時衝動,說了不該說的話。但是話已出口,覆水難收,她也無可奈何,只好憤憤地別開臉。
燕君行罵了一聲,轉身就走。
棋歸心知不能讓他衝動行事,也急了,追到了門口,最後道:“你,你走!你走了就別回來!百合,收拾東西,咱們回孃家!”
然而燕君行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值夜的侍女嚇得半死,百合戰戰兢兢地道:“公,公主,收拾好行李,回哪兒?”
趙國已經亡國了,她哪裡還有孃家?
瑟瑟夜風一吹,棋歸也清醒過來。回什麼孃家?回個屁!那話還不是喊給燕君行聽的。沒想到這王八蛋頭也不回,是欺負她沒有孃家嗎?
她低聲道:“你去把李宛叫來。快,現在,馬上叫他來見我。”
百合答應了一聲,就退下了。
李宛來得很快。他來的時候,棋歸正抱着茶壺猛灌冷茶。
看見她眼眶紅紅的,李宛倒抽了一口冷氣,道:“你還是按捺不住,都說了?”
棋歸有些內疚,今天是輸得腦子發矇了,所以張口就胡言亂語。
看她這樣,哪裡還用再問!
李宛的表現出乎意料的平靜,道:“那也來不及了。那小子必死無疑。”
棋歸猛得瞪大發紅的眼睛。
李宛看着她,聲音清冷,甚至是有些無情的,道:“我早跟你說過,在他心裡,家國天下,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你早已經知道了,現在又何必那麼傷心。”
半晌,棋歸苦笑,道:“你都知道了……他說要休了我。”
李宛啐了一聲,道:“這都還沒成親呢,休什麼休!你若是爭氣,也不用處處遷就他。他不要你,我們還要你!若是你願意,我現在就帶你走!”
棋歸沉默了。整個屋子裡陷入了一片沉默。
李宛有些焦躁。這輩子他是第一次這樣衝動。他突然明白過來,或許他唯有的一個機會能把她帶走,就是現在了。
他慢慢向前走了一步,有一句話在喉口呼之欲出。
棋歸突然道:“你現在說這樣的話,是因爲我已經生了長子,而趙國舊部的勢力已經在燕國根深蒂固了嗎?現在大局已定,國仇已報了嗎?”
李宛的腳步僵住。
棋歸苦笑了一聲,道:“李宛,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當初你眼睜睜地看着我進入軍機府,是你把我送進來的。你覺得我嫁給他,能報國仇家恨。”
是的,他是眼睜睜地看着她嫁進軍機府。哪怕那時候她是不情願的。這是棋歸所知道的。
而棋歸所不知道的是,他明明是……喜歡她的。可是他照樣爲他人送嫁,有無數次機會其實可以帶她走,他一樣親手把她送回來。
爲的,無非是他心中那個目的。
若說燕君行不靠譜,而他只有比燕君行不靠譜千倍萬倍。
李宛默默地後退了一步,然後突然跪了下來。棋歸別開了臉。
他低聲道:“您永遠是我的公主。若是您願意,屬下,可以爲你做任何事。哪怕是您現在要屬下帶兵殺入燕國王宮,把小王上的人頭取來,屬下也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