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鐘開始的晚會經過三個小時之後,表演節目已經結束,在十點與十二點之間是舞會。
十點的開場舞,夙璃知道是北宮鵠和師母一起跳的,接下來就是大師姐,並且北宮鵠和大師姐兩位已經成功躋身爲長生派十大情侶,看今天這樣的開場安排,恐怕是有衝擊十大情侶之首的架勢。
夙璃很意外的是,北宮鵠選的是一套皇帝正裝,北宮鵠沒有帶面具,大師姐飾演的是師母,北宮鵠戴着面具是夙璃做的,有着尖銳而突出的鷹鉤鼻子。
在舞會前所有的化妝道具訂單都會彙集到夙璃這裡,夙璃沒有看到來自於北宮鵠的訂單,夙璃心裡不知道爲什麼一直很不安,這意味着北宮鵠這一身服裝都是北宮鵠自己做的,而現在,北宮鵠和夙璃是這個舞會現場唯一沒有戴面具的兩個人。
北宮鵠和師母已經站在場中,從場子中央退下來的人羣圍聚在他們周圍,夙璃從邊門悄悄地進來,卻由於爲了營造氣氛刻意調暗下來的燈光過於晦暗不明,而撞倒了堆在門旁一堆空茶杯上,發出一陣稀里嘩啦的亂響。
夙璃不由自主地尋求北宮鵠的目光,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害怕得脊背發燙,就像突然暴露在空氣裡的海底魚,周圍的鄙夷不屑彷彿像石頭一樣,炮彈一般的向夙璃砸過來。
在夙璃望向北宮鵠的同時,北宮鵠也看見了夙璃,北宮鵠做了一個讓夙璃大惑不解的舉動,只見北宮鵠在師母耳邊低語了幾句,他便鬆開了握住師母的手和摟着師母的腰,就在那一刻,夙璃頭腦中立刻要炸裂開來,她心慌意亂的想到:“怎麼了?他現在到底要怎麼樣?難道他真的會願意向我走過來嗎?”
北宮鵠徑直向夙璃走來,在夙璃慌不疊都想要躲開他,想要自行退出場的同時,北宮鵠握住了夙璃的手,攬住夙璃的腰,緊接着在場中翩翩起舞的是北宮鵠夙璃二人。
夙璃不知道該怎麼想,北宮鵠的舉動,難道這又只是挑起公衆場合裡衆人對夙璃的憤怒的一種方式嗎?如果真的是這樣,其實她心裡,不知道爲什麼,還是會覺得有幾分甜蜜。
然而這甜蜜又使夙璃感覺到莫名其妙的平生出幾分惱怒,這使得夙璃在一驚之餘,立刻想要掙脫出北宮鵠的懷抱。
“別推開我!”北宮鵠望住夙璃的眼睛,這樣命令式的對夙璃說。夙璃一時做聲不得,她不得不承認,只要在他懷裡,多呆上哪怕一時半刻,她的身子就已經徹底軟化,動彈不得。
“可是你也沒有讓我接近你!”她心中暗想。即使是如此,然而現在的夙璃只能任北宮鵠東西,隨北宮鵠左右,夙璃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只是默默地體會着從北宮鵠的雙手落在夙璃的腰上與手裡,對夙璃的接觸中脈脈傳來的帶動力量,跟着北宮鵠在場中旋舞,一刻不停。
可是在整個過程裡,夙璃卻越來越害怕,她害怕的並不是周圍人的竊竊私語,她害怕自己總是對他的溫柔躲避不及,不管他的溫柔到底是什麼樣的實際意圖。
夙璃害怕的不是北宮鵠進入夙璃已經成型多年的禁區,而是北宮鵠接下來必然會再次抽身離去,由此一曲終了,夙璃不得不落荒而逃。
夙璃不知道該怎麼辦,夙璃沒有與任何人接觸過的經驗,即使在母體裡,夙璃也只會屏氣凝神,儘量使自己如同銷聲匿跡一般、從未來過最好。
北宮鵠要求夙璃的,是最難最難、也是夙璃最不敢想象的事,夙璃不理解爲什麼北宮鵠會真的願意接近夙璃,還是僅僅爲了又挑起周圍人對夙璃的新一波攻擊。
如果是這最後一種意圖,那麼,他一次又一次的成功了,然而此時的夙璃很慶幸周圍的嘈雜淹沒了她,她並不害怕人羣,因爲人羣總是好動的,喜歡新奇的,總會找到新的犧牲品,他們在對自己的好奇,總有一天會自發的厭倦。
然而夙璃自己的問題卻依舊留給了她自己。夙璃在人羣中間跌跌撞撞,所有的人都穿着各式各樣的服裝,帶着各種各樣面具,喬裝成各種各樣的身份與形象,而夙璃就是平時布衣的樣子,她就是她的僞裝。
“即使每次明明說好了的,你不再離開我,可是一切事到臨頭,又不是那麼回事,就算是在玩弄我,我也好喜歡被你這樣一直玩弄下去!”無論怎樣的狼狽,又無論北宮鵠對自己做了什麼,想到最後,夙璃都會這樣想。這就是夙璃會一直跌跌撞撞的根本原因,夙璃的自尊掩蓋不了對北宮鵠髮自內心的渴望。
事實上,夙璃時不時的都會回想起那次舞會,那是第一次在長生派公開場合裡有人承認夙璃的存在,即使夙璃再怎麼不知所措,也不知怎麼是好,在夙璃的心底也涌動着一絲回甜。
夙璃常常在想,人與人之間的結交真是很神秘,其實按理說,誰缺了誰都可以照樣生活下去,她所接受的教育也是這樣的,並以此謂之爲獨立,或者說成長就意味着忍受孤獨。
可是是北宮鵠讓夙璃體會到,真的會有人,無論在不在夙璃的身邊,都會使夙璃感到充實,那一份無形的聯繫,彷彿將夙璃以往苦心經營的屏障輕易就穿透,既允許了夙璃的自我保護,同時卻又也是那麼得霸道、不容夙璃有一絲一毫的拒絕。
這樣夙璃就沒有再次陷入自我封閉的機會,而那道厚厚的屏障,就像它不知從何時開始建立的一樣,也在無形中不知從何時開始成爲一層透明的膜,供夙璃呼吸,包裹住夙璃,給夙璃溫暖。
那天舞會結束後,一切都沒有完,第二天夙璃就收到了一封來自於北宮鵠的請柬,請柬下面還隨附着一身禮服。請柬上是北宮鵠親手寫下的邀請函,請求夙璃和北宮鵠一同出宮遊覽,行程暫且保密,北宮鵠會在第二天一早親自來接夙璃。
夙璃不得不承認自己一宿沒睡,她強迫着自己去猜測北宮鵠的意圖,可是與防備的戒心相比而言,北宮鵠心中更多的是興奮與雀躍不已,她確實比上一世裡她第一次郊遊還要激動得多得多。
那是第一次共同出行,北宮鵠在列位大典結束過後不久的第二天,就不顧衆人的眼光和正室的勸說,約好夙璃一起去逛街,這也是夙璃入長生派以來第一次與人一起去逛街。
那天裡發生的一切都像夢一樣,可是北宮鵠是那麼真實,夙璃時不時想伸出手去摸摸北宮鵠的臉頰,確認他是真的,然而夙璃卻不得不暗地裡攥緊雙拳,還怕第一次一起出行就被北宮鵠當做是怪人。
其實夙璃心中有很多很多責怪北宮鵠,比如他爲什麼沒有選擇自己成親,比如爲什麼他成親之後卻更垂青大師姐,而且更讓夙璃難以接受的是,北宮鵠寧願通過大師姐來調教夙璃,而不是北宮鵠自己親自來對夙璃動手。
如果說護國府的三小姐只是穿越過來的一份紅利,這重身份對於夙璃來說可有可無,無非是在當初與北宮鵠的婚配之中,有個門當戶對的名分而已,這就是護國府夙家對夙璃來說的唯一價值。
可是現在北宮鵠能夠自己制定身份等級,那麼,只要北宮鵠還要夙璃,一切就已經足夠了,門第與門戶反而是累贅,並且連日常生活都更像是在逢場作戲,因爲確實夙璃跟這些人沒有任何親近的生活經歷。
在這個世界上,夙璃最親近的,只有北宮鵠,並且,對夙璃來說,她越來越覺得,只要有北宮鵠就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