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公子是誰?這馬車是我們先僱好的,自然是歸我們用,你們自去再僱一輛便是。”嘉懋最終沒有忍得住,他自小便是被人捧着長大的,到京城裡都沒有受過這種閒氣,哪裡還能好言好語?朝那馬車伕瞪了一眼:“還不將簾子打起來?”
馬車伕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可隨即又小聲的補了一句:“這位公子,那是都轉運鹽使司同知杜大人的公子,一般人可惹不起。”
嘉懋瞪了他一眼:“要你囉嗦不成?別人惹不起,小爺我卻敢惹。”
馬車伕見嘉懋口氣十分大,心裡知道他來頭大,趕緊打起簾子讓飛煙扶了秋華坐了上去。那杜公子的長隨見馬車便人佔了,不由得大爲吃驚,伸手便要去抓飛煙的手,嘉懋沉聲道:“竟敢無禮?給我上!”
身邊幾個長隨早就忍不住了,衝了過去與那幾個長隨打在一處,那站在旁邊的杜公子見這邊動了手,頗爲驚訝的挑了挑眉,慢悠悠的朝這邊走了過來:“你們幾個窮酸,竟敢與本公子的人動手?”
飛煙正準備把秋華扶上馬車,聽着那杜公子罵“窮酸”。轉過頭來便反脣相譏:“要和別人搶着僱馬車的,家裡能富到什麼地方去?”
那杜公子被飛煙反駁得說不出話來,方纔在河上游春的時候,他見着高祥的粗布長衫,心中以爲不過是一些窮酸文人帶了自己的姐妹在遊秦淮河,走到岸上見他們在僱馬車,更是覺得可以好好戲弄他們一番,可沒想到還被個丫頭譏諷了一番。
“竟然敢罵本公子,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杜公子勃然大怒,挽起袖子便想衝過來,高祥見他朝秋華這個方向衝了過來,心裡一驚,快步跑到秋華面前,伸出胳膊攔住了杜公子的拳頭:“你這般無禮,可知後果?”
杜公子輕蔑的打量了一眼高祥:“不過是金陵書院的窮酸書生,竟敢阻攔小爺教訓人!”他抓住高祥的手便要往旁邊拉,高祥卻寸步不讓,攔在秋華前邊,伸出還能自由活動的手去抓那杜公子的胳膊。
阮媽媽此時正站在秋華身邊,見高祥那笨拙的姿勢不由暗自好笑,這位高二公子還真是憨厚得可以,分明不是那杜公子的對手,還要攔在前邊不讓他欺負了自己姑娘。轉眼間杜公子已經將高祥兩隻手都扭住,他身邊的那兩人捋起了袖子便準備暴打高祥,秋華見了大驚失色,拉了拉阮媽媽:“媽媽,你去幫把手。”
“姑娘,你便放心罷。”阮媽媽淡淡一笑,彎腰從地上抓起一把小石子扔了出去,那幾個惡少只覺自己膝蓋痠麻,撲通幾聲便跪倒在秋華和高祥的面前。他們的長隨見了這場景也吃了一驚,停下手來扶住自家公子,望向高祥和秋華的眼神都有些膽怯。
嘉懋走了過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幾個人,嫌惡的呵斥道:“還不快些滾開!”
秋華拉住嘉懋道:“大哥,我們走罷,別理睬他們。”幾個人上了馬車,車伕揚鞭打馬,馬車便往福來客棧轆轆而去,杜公子由僕人們攙扶了起來,望着那遠去的馬車,起得直咬牙,朝着趕來的長隨每人賞了一腳:“那個穿布衣的是金陵書院孝字班的,衣裳上繡的名字沒看清楚,好像是姓高,快些去查查這人究竟是是叫什麼名字?此仇不報非君子,小爺打孃胎出來還沒受過這樣的折辱呢!”
第二日由高祥領着,容家兄妹吃了有名的秦淮八絕,每樣小吃都有自己的風味,嘉文和嘉徵吃得抱着肚子直叫撐住了,可見着好吃的又忍不住張嘴叼住吧嗒吧嗒的吃了個不休。下午嘉懋和秋華特地去看了秦淮西街的鋪面,選來選去挑中了街口那一間。這鋪面位置好,又寬敞,旁邊的掌櫃聽他們打聽這鋪面的情況,說得眉飛色舞:“這鋪面位置是頂頂好的,裡邊有三進屋子,內外兩個院子,還可以做住宅用。只是現兒這鋪面被官府查封了,就等着重新發賣吶。你們若是想租了這鋪面,可還得等上幾日,只是……”掌櫃胖乎乎的臉上堆起了笑容:“想將這鋪面租下來,一年少不了這麼個數。”他伸出了兩隻手指晃了下。
“兩百兩銀子?”嘉懋心裡想着,應天府鋪面真真便宜,位置這麼好的地方,還帶宅子,竟然只要花兩百,實在太合算了。
“兩千!”掌櫃的嘿嘿一笑:“兩百銀子,租一個月還差不多!”
嘉懋吃了一驚,拖了秋華走出了鋪面,一邊低聲問她:“這鋪面的租金一年都要兩千,看來沒有四五萬兩買不下來,你帶了多少銀子?”
秋華點了點頭:“嘉懋大哥,你便放心罷,我心中有數,早準備好了。若裡邊真有三進屋子兩個院子,怎麼着也值這個數目,咱們便回了曾知府,定了這間罷。”
兩人看好鋪面以後便折回了福來客棧,此時楊老實一家人已經得了信趕了過來,正在客棧裡等着。見秋華走進屋子裡邊來,楊老實楊媽媽便帶着兒子媳婦上前來行禮:“大少爺四小姐安好。”
秋華端詳了下楊媽媽,見她比以前要胖了些,知道是日子過得好,笑着坐了下來:“你們在應天府過了幾個月,該也摸清這城裡的大致情況了?”
楊媽媽點着頭道:“大街小巷的都熟了,大錘還將應天府的繡坊看了個遍,他說賣上等繡品的繡坊不多,咱們珍瓏坊若是在這裡開分號,定然有賺頭。”
楊大錘上前一步將一張紙遞給了秋華,上邊歪歪扭扭寫着一些字,秋華努力分辨了下才看清楚上邊大概是寫了下繡坊的大致分佈位置和裡邊賣的繡品種類。雖然字寫得不是很好看,但還是能看出那楊大錘確實花了不少功夫,他心思如此縝密,再配上綠柳的機靈潑辣,秋華相信應天府的珍瓏坊也肯定會能賺大錢。
“你做得很好。”秋華微微一笑,將那張紙收了起來:“還可以做得更細緻些,例如繡坊裡賣的東西的優劣,還有各家賣的東西色彩偏濃還是偏淡,這樣我們才能把握應天府購買繡品的大致情況,能最多的將自己的東西賣出去。”
楊大錘聽到秋華誇讚自己,就連耳朵根子都紅了,搓了搓手道:“我會去再繼續摸請情況的,四小姐放心便是。”
正在和楊老實一家人說話,嘉懋從外邊走了進來,一臉鄭重:“文夫子過來了,說高祥剛剛在回去的路上被人打了。”
秋華聽着這消息,猛的一驚,他們分開還沒半天呢,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望着嘉懋,神色非常緊張:“有沒有請大夫?傷勢如何?”
“還不知道呢,我去瞧瞧他。”嘉懋也有些着急,對秋華點了點頭:“你在家裡照顧着玉華嘉文嘉徵,不要着急,聽文夫子的口氣,應該沒有大事。”
秋華聽了有些憂心忡忡,走到走廊上望着嘉徵的背影,差點要掉下淚來,毆打高祥的會是誰呢?她腦子略微一轉,便想到了昨晚的情形來,這下手的人該是那都轉運鹽使司杜同知的公子罷?高祥在金陵書院唸書,幾乎足不出戶,不會和別人有什麼過節。若是高夫人不死心,暗地裡派人下手,總怕不是這樣打一頓完事,最有可能便是那杜公子下的手。
這人着實可惡,飛揚跋扈到了極點。秋華氣憤的咬緊了嘴脣,真該想辦法整治他一下不可,否則他還以爲在應天府他能橫着走呢。飛煙和阮媽媽陪在秋華身後,見她愁眉不展,兩人也跟着擔心,望着小院的入口,巴巴的望着嘉懋快些回來。
“還好,沒多大問題。”盼了不知道多久,嘉懋總算是回來了:“只傷了點皮肉,高祥回去的時候,路上躥出幾個人攔住他,不由分說便將他揪到牆角拳打腳踢,只是這時不知哪裡來了幾個人將那夥人趕跑了,將他送到文夫子那邊去了。”
見秋華一臉焦急,嘉懋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我看了下高祥的傷勢,也只是鼻青臉腫,身上有些淤青,手腳擦破了幾塊皮罷了。”
“大哥……”秋華聽嘉懋說得輕鬆,不由氣急:“你說得倒輕巧,若是你這麼受了一頓,肯定通身不好受!”
“我回來的時候去曾知府那邊拜會過了。”嘉懋拉了把椅子坐到了秋華身邊:“我覺得這事情該就是那個姓杜的所爲,已經和曾知府說了這事,讓他替高祥出頭,派人去杜府將那姓杜的抓起來。”
“都轉運鹽使司同知,那是幾品官?爲何他的兒子便如此放肆?”秋華蹙眉沉吟了一聲:“這都轉運使都只有從三品,他最多不過正四品之職罷?竟然能將自己的兒子慣出這樣一副德性出來,實在也夠糊塗的了。”
“哪有正四品?不過是從四品罷了。”嘉懋嗤之以鼻:“我與曾知府說了這件事兒,他聽了倒也沒有說半個不字,答應馬上就去查這事情,若真查到了那姓杜的頭上,我看他不會也不敢包庇那個混蛋。畢竟高祥的父親是三品官,這姓杜的老爹還差三級呢。再說我都去找他了,曾知府怎麼着也不敢不重視這事情。”
秋華點了點頭:“那倒也是。”伸手摟住了嘉徵,還是心有餘悸:“這幾日咱們便不要出去了,免得那姓杜的膽大妄爲再有舉動。”
嘉文嘉徵聽着嘉懋和秋華的話還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高祥被人打了,兩人都在七嘴八舌的追問:“那個祥哥哥被人打了?他帶着我們到處吃好東西,真是個好人,誰要打他呢?”
玉華在旁邊細聲細氣說了一句:“肯定是壞人唄。”
嘉文和嘉徵兩人都生氣的捏起了小拳頭:“我們去幫祥哥哥去打壞人。”
秋華啞然失笑,將兩人的小拳頭握住:“你們就乖乖的呆在客棧裡邊,別到處亂跑就夠了。”轉臉望向身邊的阮媽媽:“媽媽,這兩日你便跟着大少爺到外邊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