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康帝這個模樣,蕭桓和葉輕綃二人對視了一眼,紛紛跟上了康帝的步伐。
正是春末好光景,關雎宮裡的花爭奇鬥豔,還未走近便可嗅到內中的香氣撲鼻。
聽得裡面孩童的歡聲笑語,康帝竟有些不忍打擾他們,因比了個噓聲,不準內侍監發出聲音,自己則擡腳走了進去。
殿內的貴妃榻上坐着一個女子,梳着反綰髻,頭頂斜插着一支銀鍍金鑲寶石碧璽點翠花簪。因着天氣熱,她單隻穿了一襲乳白色的碎花翠紗露水百合裙,腳上套了一雙乳煙緞攢珠繡鞋,裝扮雖然簡單,可卻處處都透着風韻來。
她的身旁有兩個孩子,正圍着那個鎏金異獸紋銅爐玩遊戲,而她的目光,則慈愛的膠在兩個孩子的身上,脣角的笑意恬淡而溫柔。
那小女童格外活潑,眼見得她的額頭就要碰到那個香爐,女子連忙放下手中的牡丹薄紗菱扇,起身去扶着小女童。卻不想,小女童卻早有防備,反而一把撲到她的懷中,甜膩的喊道:“母妃,清兒要抱抱。”
康帝走進來的時候,便看到這樣一幅光景。
眼見得這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康帝的神情裡便多了幾分的安寧和歉疚,在想起仍舊被自己關押在偏殿的人時,康帝的眼神頓時便冷卻了下來。
容妃便在這個時候發現了康帝,她後知後覺的愣了一楞,旋即鬆開了簫曲清,上前行禮道:“臣妾給皇上請安,您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見到她眼中的波光婉轉,康帝只覺得心頭的歉疚越發濃重,一把扶起她,嘴裡卻是忍不住問道:“朕只是隨便來走走,你今兒一整日都在宮裡,不曾出去走動麼?”
容妃卻是沒有發現他的試探,只無奈笑道:“清兒越兒纏着臣妾,臣妾哪裡有時間出去?倒是皇上您日理萬機,還不忘記來臣妾這裡,當真叫臣妾感激不盡呢。”
她的話音還未落,就見簫曲清和蕭越一左一右的抱着康帝的大腿,用帶着奶味兒的稚嫩聲音叫道:“父皇抱抱。”
見這兩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康帝頓時便生出一股慈愛之情,將他們兩個人抱
起來,在他們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愉悅的笑道:“你們今日有沒有乖啊,不許鬧你們母妃,知道麼?”
聞言,那兩個孩子齊聲聲道:“兒臣遵旨。”
容妃卻是怕他們太重,連忙將孩子接了下來,一面柔聲笑道:“他們現在越發重了,偏就喜歡纏着您。”
聽得這話,康帝的臉上的笑意越加濃厚,因溫聲道:“朕的孩子,多重朕都覺得輕。”說着,他又看了一眼殿內,若有所思道:“是了,朕還有些事情,晚點時候再來看你。”
見他要走,容妃的眼中閃過一抹失落,而後強笑道:“好,那臣妾送您吧。”
她眼中的失落雖然快,卻是仍舊被康帝捕捉到。他心中一軟,放柔了聲音道:“不必了,朕只是去辦些事情,去去就來,晚上的時候等着朕吃晚膳。清兒越兒也一起。”
見他這般說,容妃的眼眸裡又不自覺的歡喜起來,聲音都輕快了許多:“臣妾遵旨,恭送皇上。”
直到出了關雎宮的宮門之後,康帝的神情才徹底冷卻了下來。
蕭桓二人方纔一直在殿外觀察,並沒有進殿門。此時見康帝出來,都明智的不發一言。
倒是康帝先開了口:“容妃明明一直都在宮中,你們說,那個被朕關在乾清宮偏殿之人,會是誰呢?”
聞言,蕭桓彎脣一笑,恭聲道:“不論是什麼魑魅魍魎,最終都會露出真面目的。”只是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卻是格外隱晦,葉輕綃望了他一眼,竟恍惚間覺得這話並非單單指的乾清宮那位,或者說,是在暗指旁的人。
康帝卻沒有留意到蕭桓的表情,只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朕倒要去看看,那個假冒容妃之人,是何方妖孽!”他方纔不過短短几句話,就能確定關雎宮裡這個就是真正的容妃。那麼,那個女人假扮容妃的模樣來爲非作歹,簡直是其心可誅!
待得重新回到乾清宮偏殿之後,便見“容妃”仍舊被五花大綁的站在那裡,臉上也依舊是那般的冰山神情。
見她這般,康帝頓時冷笑一聲,問道:“說吧,你究竟是誰?”
聽得這話,“容妃”好笑的回頭看了他一眼,冷聲道:“皇上這不是明知故問麼,還是說,臣妾同您這麼多年夫妻情誼,竟不能讓您記住臣妾的臉。”
先前康帝盛怒之下並未留心,此時凝神來聽之後才發現,她的聲音始終是帶着幾分的暗啞,而真正的容妃,聲音卻是格外圓潤的。
念及此,康帝越發肯定眼前之人的別有用心,卻是回頭問葉輕綃道:“朕聽聞,江湖中有一種異人,可以做主以假亂真的人皮面具,有這回事兒麼?”
聞言,葉輕綃頓時便明白了康帝的猜測,當下便恭聲道:“回皇上,正是。”其實方纔她在看到真正的容妃那一刻,便想到了這個可能性。能將一個人以假亂真的模仿出來,只有人皮面具了。
果然,下一刻便聽得康帝冷冷道:“來人,給朕剝了她的臉!”
至此,“容妃”才真正的慌了神兒,嘴裡卻仍舊強硬道:“皇上,你要毀掉臣妾的臉,是不忍心對臣妾下手,還是不忍心看着這張臉懲罰我!”
然而康帝卻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緩緩道:“真正的容妃在哪兒,你比朕更清楚,朕今日就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不多時,便有內侍監拿來薄如紙片的小刀來,着人按住了她的臉,開始從下巴之處一點點割開。
如此劃了三兩下之後,便見那女子的臉竟然開始龜裂開來,而後便翻起一層薄如蟬翼的皮來。
饒是葉輕綃看慣了那些血肉模糊的情景,也對眼前這般模樣有些噁心。她不過深吸了一口氣,就見蕭桓挪動了一下步子,看似隨意走動,實則擋住了她的視線,隔絕了那噁心的一幕。
見狀,葉輕綃只覺得心中一熱,莞爾露出一抹感動的笑意來。蕭桓總是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來讓她感覺到最大的安全感。
待得那女子臉上的麪皮裂開到一定程度之後,便見內侍監輕巧的將她臉上的皮一一拽了下來。
而後,便露出了她本來的面貌。
只聽得一聲詫異的聲音響起,便見康帝指着她道:“竟然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