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牽着紅綢,一路走一路不可思議:自己竟就這麼嫁了!
她一直以爲自己離經叛道,以爲自己不畏世俗,以爲沒有人能強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如今想來,自己也不過如此,終究還是個墨守陳規的小女子。
蘇貝前年在香浮院說的話,她當初不以爲然,現在算是有些明白了,人生在世能有幾人能真正活出自己的意願?
首一件,婚姻大事就由不得自己!
她這廂走得有多心不在焉,紅綢另一端的王洛堯一清二楚,他神色溫潤,但暗下冰冷,新娘子的心明顯不在自己的身上,叫他這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新郎官心裡如何熱得起來?
進了洞房後,蘇蘇由人攙着坐到了牀沿邊上,接着一角紅袍坐落在自己左側,屋裡相較外面清靜了許多,只在進門的方位時有嘰咕聲傳來。
這時,有一雙婦人的腳出現在蓋頭下的視野中,然後蘇蘇覺得額頭被輕叩了一下,隨之就有人輕笑:“新郎官,秤桿交給你了!”
聞此,身側之人重新起身,紅色高靴立到身前。
這是要掀蓋頭了麼?
蘇蘇攥緊雙手,一顆心不由自主地亂蹦亂跳,她試圖極力平復下起伏的心情,可尚未來得及,眼前的紅蓋頭便被挑起,她還沒有準備好,沒了蓋頭的遮掩,她一雙微微泛着驚詫和畏縮的眼神慣性地撞進身前之人的眼中。
蘇蘇沒給王洛堯細辨的機會,即匆匆轉眸,看向擠滿哥兒姐兒和一衆丫僕的門口。
剎那間,蘇蘇腦間閃過一個念頭: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自己若擺着一張死人臉,會不會有些討打?
如此想着。她的嘴角已經替她促成一個不深不淺的笑容。
衆人登時歡笑着鼓起掌來,紛紛誇讚起新娘的美貌。
不過幾個眨眼間,距離她最近的王洛堯心潮幾次波瀾。
乍然對上蘇蘇的視線。他以爲自己眼花了,眼前的女子怎麼會有這樣膽怯的眼神。記憶中每次相對,她的眼神總是千篇一律的咄咄逼人,引他生出一種類似原始征服的衝動。
再又看到她一張蒼白的小臉,雖然肌膚吹彈可破,可是一身濃重的紅裝襯上她未塗胭脂的面頰,平白增添一股惹人堪憐的孱弱之態,配上她之前那個眼神,王洛堯簡直不敢肯定眼前的女子就是蘇蘇本人。
而當她對着門口衆人一展笑顏之時。他頓時覺得一屋子的大紅都比不過蘇蘇那一抹淺笑來得嬌豔,他冰冷的情緒又暖過來了,一顆空蕩蕩的心也跟着充實起來,漸漸找回前兩日去往蘇家莊時的那種意氣了。
很快,王洛堯就被請出洞房,到席面上敬酒陪客去了。
葉氏和艾芙幾個忙請出喜娘,關了門,服侍蘇蘇換妝。
“快幫我除下這身衣服!”蘇蘇叫得有氣沒力,雖轎裡一直都有吃食,但她實在沒什麼胃口。被一身重行頭壓得胃都沒知覺了。
換了一身輕便喜服,她這才發覺餓得要命。
艾芙忙開門去叫,卻見趙鳳玲正端着一盤吃食亭亭玉立在門口。艾芙回頭看了一眼蘇蘇,蘇蘇擡頭瞥見,點點頭。
艾芙將趙鳳玲迎進,重又關上門。
“婢子就知道少奶奶這會兒該餓了,遂提前給您做了碗玉蕊羹和一碟拍花糕來。”
蘇蘇掃了一眼趙鳳玲,不可否認,趙鳳玲出落得越發迷人了,該是一種男了見了難以抗拒的嫵媚之美。
時隔一年多,想必她早成了王洛堯的通房。
想此。蘇蘇移開目光,再次點點頭:“嗯。先擱這吧,難爲你了!”
葉氏直起身。來到趙鳳玲跟前,作勢送客的樣子,趙鳳玲會意,福了福身,微笑着退出新房。
門一關,葉氏就將盤中的玉蕊羹和拍花糕給倒掉。
“乳孃?”蘇蘇以爲葉氏這也太過小心了些,趙鳳玲還不至於這麼大膽。
“不管是不是乳孃小人之心度人,但凡事咱們還是小心爲妙!艾芙,還是拿咱們自己帶來的東西給小姐裹腹。”
“哎!”艾芙重又跑出門,找到艾蓉和石榴,接過包袱,回到新房內。
蘇蘇細巧地吃了幾塊她一向最喜歡吃的蜜煎,又少飲了幾口溫水,整個人一下子精神許多。
“現在什麼時辰了?”
“大概酉末!天也是才暗下來的!”
“嗯。這裡是凌雲軒嗎?”蘇蘇一路走來都是在蒙着臉,早不知腳下方向了。
“不是,是靠近前院的一處小院!”艾芙回道,看樣子是新建不久,周邊的植被瞧着都像新種的。
靠近前院,許是爲了方便王洛堯上下衙門。
“剛纔高堂上,我都拜了哪些人?”
“老侯爺夫婦,世子爺夫婦,還有大爺和大奶奶!”
“有沒有看到洛歌妹妹?也不知她訂親了沒有?”
“之前在前院時候在人羣深處瞄到好一眼,不過之後就沒有見過,許是這種場合人眼太多,她一個待字姑娘不方便露臉,過了明兒,再找她也不遲!”
“嗯!”
“你去把燭火調暗點兒,射得我眼疼!”
艾芙聽此,將桌上最大的兩隻蠟燭的燈芯各剪掉一截。
蘇蘇覺得眼睛舒服不少,打量了一下屋子,屋內共有三扇門,除了一扇對外的門,還有一道門通往外間像是廳房的地方,此時關得嚴實,還有一道窄門,裡頭應該是淨房的所在了。
通向外面的門等婚後可以隨時堵上,或者拿衣櫥抵上,這樣這間房就成了一個西套間。
“我的那些箱籠呢?”
“在隔壁的廳裡,鄒媽媽給看着呢!”葉氏聽到蘇蘇這樣的時候還沒忘她的箱籠,心下頗爲滿意。
就算婆家再有錢有勢,但是那些錢也不是你一個媳婦想花就能花到的,嫁妝不一樣,嫁妝是自己從孃家帶來的,自己想怎麼支使便怎麼支使。
幾個問題問下來,蘇蘇心裡放鬆多了。
又過了一會兒,喜娘進來在牀頭放了包“牀頭果”,然後鋪好被褥,葉氏幫着打了賞錢,喜娘有意不走,葉氏又打了些賞錢,喜娘這才道聲吉利話,出了新房。
快至亥末時,葉氏將艾芙推出房間,自袖中拿出一早就準備好的紅綢裹,從中捏出一方白色的巾帕塞到蘇蘇手中。
“這個是元帕,熄燈後記得墊在身下!”葉氏擡擡眉,隱隱帶笑,“姑爺一會兒就來了!”
說完,自己也出了房間。
蘇蘇獨自看着喜慶的新屋,竟有一股想哭的衝動,她有些羨慕起蘇貝來,至少那樣可以多些時間做好心理準備。
想想以前的生活,再對比今後可能要面對的生活,蘇蘇高興不起來。
一個人呆呆想了很多,突然房門吱啞一聲開了。
與他一樣,王洛堯也換了一身輕便喜服,只是一雙紅色高靴還是之前那雙。
蘇蘇收起神思,擡眼,迎着他的臉,看他一步一步走近,從他身上傳過來的酒味並不如何濃重,在她可承受的範圍內。
不可否認,眼前這個人當真是英俊,不管是面容還是身材都尋不出任何可以說得出來的缺點,而對於蘇蘇來說,這就是王洛堯最大的缺點,長得太俊!看看可以,但作爲自己的夫君,她打心眼裡不大樂意,還是肖蒙讓她更安心。
眼下,王洛堯只能算微醺吧,心情也不差,幾步走過來,他從蘇蘇的臉上沒看到其他諸如羞怯、喜悅、緊張的神色,除了審視還是審視。
她在審視自己?
王洛堯輕笑一聲:真正的蘇蘇又回來了!
剛纔一屋的人,他沒好意思仔細將她打量,一年沒見,她的身量挑高了些,身形也微豐些,面容也更嬌妍了些。
此時的王洛堯私下無疑是有些自滿的,有些虛榮的,眼前這個常惹自己牽掛的女子即將成爲自己的婦人,不管她之前如何不樂意,不管她之前如何反對,也不管她之前和誰青梅竹馬,總之,自今日起,她只能是自己一個人的,而自己將是她的夫,將是她的天!
想着想着,他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朝一側翹起,而他便是帶着這樣一抹笑容,一點一點挨近坐在喜牀上正一眨不眨盯視他的蘇蘇。
他目視她一張秀色可餐的臉龐,尤其一管挺秀的蔥鼻下兩瓣粉嘟嘟的櫻脣,喉間不禁微動。
可是當視線移到蘇蘇一雙明明清澈見底但透出來的視線又遙不可及時,他蹙了蹙眉頭,稍有不滿地問道:“爲何這麼看着我?”
蘇蘇斜眸哼笑一聲,然後重新對上王洛堯的視線,櫻脣輕啓:“想要看看……你是如何爬上山野村婦的牀!”
轟!
王洛堯登時如被巨石砸中,霎時間所有的醉意一消而散。
他原本熱意朦朧的眼睛也隨即幽冷下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剛那話是蘇蘇親口譏諷他的。
每次她總是可以用一句最簡單的話挑撥到自己最敏感的神經,讓自己失控,這一次,她果然又成功了!
王洛堯直起身板,眯了眯眼,後牙根微咬:“我倒真是小看了你記仇的能耐!”
語畢,衣袖一甩,他一陣風般地旋出了洞房。
ps:大家不要失望哦,竟是這樣一個洞房之夜,但情節發展至此,親們也該曉得,他們這個房今晚是洞不起來的啦!接着往下看吧~~耐着心哦,小匠會很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