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天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又每天心思沉重,是以,蘇齊徽這一覺他睡得很沉很沉,隱約中感覺腦海裡的一切似乎並非夢境,夢裡那些美好碎片來得太過真實,太過親切,像是觸手可及,卻又飄渺不定。
蘇齊徽不願意醒來,渴望永遠沉浸在那樣的溫暖祥和中,想像自己帶着小蘇兒窩在作坊裡,潛心磨製精美飾品,一切是恁般安逸!
可是,殘酷的現實奪走了他的夢境,逼着他醒過來。
身下的硬船板,搖曳的船體,還有耳邊的浪濤聲,以及照遍全身的溫暖陽光,一切都在告訴他,他沒有回到九合山,也沒有回到蘇家莊,更沒有回到十二年前,
蘇齊徽口中一片苦澀,拼了命地逃下大船,以爲可以護下父女倆人的性命,爲此還平白搭上崔大海的性命,然費盡心思,不過多苟活這麼幾天而已。
長長地暗歎一口氣:這些都是命,再是不甘也得認下!
“爹爹,你快醒醒!快醒醒呀!”蘇蘇用力推着蘇齊徽的肩膀,聲音透着焦急。
蘇齊徽以爲蘇蘇是害怕了,眼睛並不睜開,只用力摟住蘇蘇,安慰道:“蘇兒不怕,有爹爹陪你呢!”
“蘇兒不是怕,爹爹,你快看----”蘇蘇掙扎着重新坐起身,一雙明燦的眼睛熠熠生輝。
蘇齊徽本是不願意睜開眼睛的,他討厭一睜開眼睛即看到滿眼滿目的海水,眼不見心不煩!
可蘇蘇仍是一徑兒嚷嚷,想是看到什麼稀罕物了,他不好駁了她的興致,遂懶懶地睜開眼,仰頭看着頭頂湛藍的天空。
蘇蘇撫額:“爹爹,不是讓你看天!是看那邊!”
她的小細胳膊舉了這半天,都有點酸了,但她這親爹磨磨嘰嘰的,就是不聽她的話!
蘇齊徽無奈,又暗歎一口氣,兩手撐着船板支起上半身,順着蘇蘇的小手看過去。
然視線所及霎時間便讓他驚呆地定住。
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不敢相信命運竟是如此地眷顧他父女二人。
蘇齊徽生怕是自己一時眼花,或者夢意還沒有完全逍逝,遂而眨了眨眼睛,那景象仍在,再眨了眨眼睛,那景象還在,直到他把眼皮眨得發酸,那景象依然在。
他這纔敢相信眼前所見。
“爹爹,我們還等什麼,不快點划過去嗎?”蘇蘇倒是沒有那麼大驚喜,她理所當然地以爲眼前所得是早晚的事,所以蘇齊徽怔忡的反應,她看着覺得很是好笑。
聽到蘇蘇的話,蘇齊徽趕忙點點頭,踉蹌着爬起來,從船頭解下木槳,興奮得渾身蓄滿力量,一聲不吭地用力划槳,朝着正前方駛去。
“爹爹,這裡是哪兒,你知道麼?”蘇蘇抻長脖子盯着前方嘟嘴問。
“爹爹不知!管他是哪兒,只要是陸地我們就能活下去了!”蘇齊徽氣喘着回道。
“可咱們身無分文,要怎麼回家去?”蘇蘇不無擔憂。
“就憑咱爺倆,還怕賺不到銀子?”蘇齊徽實在是難以抑制地激動,心情澎湃地收起平日謹慎慣了的性子,說了兩句大話,甚至把蘇蘇也當作小爺們了。
不過蘇蘇聽到這樣的話,卻是十分受用,樂呵呵地點點頭。
只是頭剛點完,她嗖地低下頭,想起一事,伸手飛快地解開褲腳,自腳踝處取下一個錦袋,然後舉着袋子遞至蘇齊徽跟前,咧嘴笑道:“爹爹太有先見之明瞭,呶,咱們還有這些珠子呢!”
見此,蘇齊徽哈哈大笑,手上劃得更用力,歡喜地仰天長嘯:“天無絕人之路啊!蒼天待我蘇某不薄啊——”
蘇蘇瞧了,也跟着歡笑不已。
不過看山容易爬山難!瞅着近在眼前的沙岸,卻足足費了蘇齊徽半個時辰才劃到。
他累得氣喘吁吁,不過相較這份幸運,再累也覺不出。
這真是上天砸下來的好運,一覺睡過來,他們的船竟然被風浪送至岸邊。
如此,他們不僅成功擺脫了海寇的魔爪,還能儘快回到蘇家莊,他們父女二人皆一樣的心思,恨不能下一刻就飛到蘇家莊,和家人團圓。
想到不久就可以回家,蘇齊徽如墮雲中,有些飄飄然,他拼盡最後的力氣,小船終於擱淺。
蘇蘇沒有划船,身上還有力氣,率先爬出船,踩進水中,發現水深至腰際,海水有些涼,不過尚可以忍受。
她快活地踩着水,經過這麼一次經歷,她方纔意識到踩到地上的感覺是多麼踏實!
蘇齊徽躺在船裡狠狠歇了一歇,然後爬起,拖着船繩,跟在蘇蘇的身後。
“蘇兒,你慢點,別摔倒了!”蘇齊徽揚聲提醒道。
“知道了,爹爹!”蘇蘇轉過頭,一張明媚小臉在陽光下奪目耀眼,此時,她額上的假眉以及塗在臉上的假胎記都被海水沖刷掉,露出本來的面目。
不過,這會兒蘇齊徽沒心思擔心女兒的臉,一來周邊沒有半個人,二來他的心情太過激盪。
蘇齊徽拖着小船趟着海水一步一步朝前走,只是走得太也吃力,他禁不住懷疑這小船究竟是不是木頭所做?怎麼沉得跟鐵做的一樣!況且他本是順風拖行,加上海水的浮力,這小船拖起來理該很輕巧纔是。
或許是自己太乏力,身子過虛也不定!
這麼一想,他覺得再沒有別的合理解釋,於是他默然,舉步爲艱地一點一點往前趕。
前頭的蘇蘇發現身後的爹爹走得費力,忙趕回來,幫着一起使力,可她也很快發覺哪裡不對勁,拖了幾步後,她實在累及,原地站定:“爹爹,怎麼這船拖着這麼沉呢?”
“你也覺得?”蘇齊徽蹙眉問道。
“嗯,可不是?”蘇蘇鬆開手,偏頭打量起身後的小木船。
明明只是幾塊木板,就算在地上拖行,光憑自己一人之力也夠了,怎麼這會兒加上爹爹兩人還拖得這般費力?
蘇蘇好奇地伸手往船底下摸索,該不會有什麼東西趴在船底下吧?
蘇齊徽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蘇蘇的手製止她繼續彎腰摸下去:“你站着別動,我來!”
聞言,蘇蘇聽話地直起身子:“爹爹,您小心些!”
蘇齊徽也覺得蘇蘇的舉動有道理,若不是船底粘到了什麼重傢伙,那就是船艙中間有夾層,否則這船不可能重成這樣。
而這兩種可能,頭一種的可能性最大,海里有很多巨大的八爪魚,說不定就有個別相中了他們的小船。
蘇齊徽謹慎地拿出船槳,對着蘇蘇使了個眼色,讓她往後站站,他自己亦往後挪開了幾步,然後用槳頭探到船底下去。
大氣不敢喘,蘇齊徽小心翼翼地往船底試探。
蘇蘇知道她爹捨不得棄了這艘救命小船,否則在發現小船的不對勁後,早乾脆棄船得了,何必還管船底有什沒什!
還不是因爲這小船拉上岸去,多少還能兌些銀錢,畢竟他們現在身上所剩財物不多,就算憑一雙手再是能掙,但眼下能多攢一分是一分不是?
蘇齊徽握着木槳在船底下劃了幾個來回,卻並沒碰到什麼阻擋的東西。
難道當真船艙內裡有夾層?
蘇蘇瞅見,也覺得奇怪,她踩着水,往船尾後頭走,想繞着船打量打量。
不想,就在她平穩地經過船側,即要來到船尾時,突然腳下有什麼堅硬之物絆了她一下。
蘇蘇身子失衡,若非她反應靈敏,及時伸手抓住船舷,怕是要倒進海水中,喝上幾口混濁的沙水了。
蘇齊徽看到蘇蘇踉蹌了一下,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遂趕忙往蘇蘇這邊趟過來,只是當他快要接近船尾時,同樣也被一重物絆倒。
好在他個兒高,海水僅及他大腿處,身體失衡時,只需雙手往水下一撐就能穩住身形了,結果他的手掌並沒有如預先所想得那樣直接觸到沙泥,卻是撐到一塊堅硬滑膩的骨殼狀物。
蘇齊徽驚得登時縮回手,連連退了數步,同時口中大叫:”蘇兒,你快些後退!水下有東西!”
“是什麼東西?”蘇蘇一邊往後退一邊問道。
蘇齊徽仔細回想剛纔的手感,隱約似已知曉答案,遂再次提步走到船尾附近,用木槳輕輕戳了兩下:“吭吭——”
果然!
蘇齊徽長吁一口氣,擡頭對蘇蘇道:“應該是頭海龜!”
“是嗎?”蘇蘇聽聞,感覺很意外,咧嘴笑道,“咱們這次出海還真是與海龜有緣阿!”
蘇齊徽笑着點點頭,然後道:“接着拖吧,他要是賴着咱們,咱們索性把他拉到岸上,說不定還能賣個好價錢!”
蘇齊徽現在缺錢缺得緊,什麼都想換成銀子。
蘇蘇不置可否地轉身朝船頭走,拉過纜繩往肩頭一甩,咬牙重新出發。
蘇齊徽幫着拉另一側,一大一小兩人使出吃奶的勁兒,好不容易纔把一船一龜拖到岸上。
精疲力竭的兩人顧不得打量船後,躺到海灘先好好休息一會兒再說。
歇了半晌,蘇齊徽起身,撅着臀,兩隻胳膊使力將小船徹底拉出海灘,憑力道,感覺船尾的海龜還跟在後頭沒有跑開,他高興地跑向船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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