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欣文到廳內隨便挑了一張椅子坐進,也不管王洛堯心神飄在何處,愁道:“我爹孃那裡怕是行不通,剛只是同欣瑜說一下,她都極力反對,就不要提爹孃了!”
王洛堯聞言,在他對面坐下,自斟了一盞茶,小啜一口,應道:“怎地恁的沒出息!整日介把爹孃掛嘴上!”
潘欣文被噴得面上一窘,怏怏道:“好意思說我,你的親事當初不也是侯老替你做的主,最後,你不一樣乖乖就範!”
“我與你不一樣!”王洛堯擱下杯盞,應得從容。
“是,你不一樣,你牛氣沖天!行了吧,快點給我出出主意是正經!”潘欣文走到對面,提過茶壺,給自己也斟了杯茶。
王洛堯聽及“牛氣沖天”四字,訕訕自嘲一笑,輕輕甩頭,對潘欣文正色道:“不管怎麼說,眼下你確是該將心思沉在明年的春闈上,若是你因爲蘇貝三心兩意,你爹孃只會越發不歡迎她!若是明年你高中,或許自己作主的機會還會大一些,若是明年你仍是不中,你自身的籌碼就少了一些,你爹孃的底氣也會弱了一點……”
王洛堯的話還沒說完,潘欣文就迫不及待地打斷:“明年三月,還有半年的時間,下個月蘇貝就該回去了,時間等我,她不等我怎麼辦?”
聽此,王洛堯搖搖頭,譏道:“虧你中意人家這許久。蘇貝是何等樣人你都不瞭解,還好一副情意綿綿?”
“你這話何意?我這樣子像是裝出來的麼?”潘欣文暗翻一個白眼。
哧笑一聲,王洛堯想到兩年前在侯府溫泉室內發生的一幕。僅僅被高吳陽誣賴了一句,蘇貝即要尋死明志,何況當真被男子肌親過呢?只怕眼下,在她心裡,已經默默鑽進了一個死衚衕。
想即此,他越發覺得有必要助好兄弟一把了,那樣。蘇貝也不會暗自孤苦下去。
“你到是說話啊!”潘欣文受不住他這樣說一句頓一句的作派,不禁催道。
“這有何難。待明年春闈結束歸來,不管你中或是不中,他們給你安排的親事,你一概不認。再不行,就暗中破壞,有我等幾個從旁相助,不怕破不壞!”王洛堯一派怡然地說出這麼一段話來。
潘欣文聽聞,先是一愣,轉而啼笑皆非,實在沒料到,這樣無賴的點子會是從王洛堯口中吐出!
不過這點無賴歸無賴,卻是最直接也最有用。他爹孃總不願他一輩子打光棍,定是想早些抱孫子,待他左一門右一門親事做不成。他們便急了,到時提出娶蘇貝,便能水到渠成了,只是……
“這個過程豈不要耗費許久,蘇貝那裡能等得來麼?我就怕,等她一回蘇家莊。親事就給訂下了!”
“不會!這個你儘管放心吧,蘇貝……”
非你不嫁。四個字幾要吐出,卻被王洛堯吞回咽喉,蘇貝終究是個面皮薄的女兒家,況且此事還要讓蘇蘇得知,不知她那裡又是作何打算。
“蘇貝,怎麼?”潘欣文聽及王洛堯提到蘇貝,不願錯過半句有關她的話。
王洛堯無法,惟好敷衍一句:“總之,蘇貝那裡你也切莫操心了,安心備考,不管是爲你自己,還是爲了蘇貝,你都該盡心盡力纔是!”
聞言,潘欣文感慨地點點頭:“你說得是,是我自己大意了!”
這時,門外傳來杜耀楠的聲音:“什麼大意了?”
潘欣文衝王洛堯使個眼色,讓他不要把剛纔的話說出去,王洛堯淡淡掃他一眼,沒理會。
“你就不能給我和洛堯一點空間麼,我到哪兒,你非屁顛屁顛地跟到哪兒!”潘欣文端起盞,一句熱諷算是打了招呼。
“我呸——”杜耀楠呸了一聲,坐到王洛堯身側去,“我又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找我的大舅子的,幹你何事?跟誰稀罕你似的!”
聞此,同時啜了一口茶的王洛堯和潘欣文雙雙噴口,然後動作劃一地注目杜耀楠。
王洛堯挑眉:“你們家準備上門提親了?”
杜耀楠倚到椅背上,點點頭:“我父親這兩日已在物色媒人,到時會同我祖父一道前往提親。”
王洛堯翹脣,含首一笑。
潘欣文對此極是意外:“你們什麼時候揹着我結的這門親事?”
杜耀楠兩手枕到腦後,斜覷一眼潘欣文:“管那麼多做甚,好好讀你的書!”
聽到讀書,潘欣文擺擺手:“這一次怕又是脫榜的料,狀態是越來越差,哎,我說洛堯,要不你給我倆押幾道題怎麼樣?”
杜耀楠一聽這話,來了精神,兩手一拍:“這主意好,洛堯,以你的經驗,給咱們押試試?”
“你們當這考試是擲色子呢,橫豎六個點?”王洛堯冷眼將二人一掃,“有功夫在這有的沒的,不若趕緊回去埋頭啃書!”
杜耀楠撇撇嘴:“這次再不中,大不了我改行,考武舉去!”
潘欣文搖頭:“中了武舉就得跟兵打仗,長年不着家,還不能帶家眷,我爹孃不會允!”
聽到他又提爹孃,王洛堯衝他冷哧一聲,潘欣文會意到,伸伸脖子:“要是考武舉,我這滿腹才華豈不可惜了?”
杜耀楠睨他一眼,轉而問向王洛堯:“行宮建得如何?”
“纔剛開始,時間緊得狠!”王洛堯頗是頭痛,這顯然不是一個好差事。
“上次李太師來,沒有丟下確切的時間麼?”杜耀楠習慣性地翹起二郎腿。
王洛堯點了下頭:“三月初左右!”
“那是挺緊的!你只管侯府內的,還是其他地方也要一併看顧?”潘欣文接了一句。
“還有棲鳳山的棲鳳寺,此次南巡最大的一處行宮,李太師也讓我帶着把握!”王洛堯捏捏眉心。
“明年三月初正是又一屆花魁大賽,你說皇上是趕在這事之前來呢,還是之後?”杜耀楠忽地想起這事,挑起眉頭,露齒輕笑。
王洛堯聞此,沒有應答,潘欣文亦一聲輕笑:“這本是兩件不搭界的事,皇上八十高齡,哪還有精力看那樣的熱鬧!”
杜耀楠嘴邊笑意更濃,卻在看到王洛堯掃來的眼風時,笑容凝在脣邊,攤攤手:“我又沒說我會去湊熱鬧,不過一說而已!”
說完,輕吐一口氣,嘀咕道:早知如此,小五我還真不敢娶了!
潘欣文得瑟一笑,再飲了一杯茶後即告辭回府。
回到潘府,他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起碼在外人看來,他是浸心苦讀。
潘欣瑜見他如此,以爲她的話起了作用,心裡稍稍安慰,但仍是放心不下,想了想,終還是悄下把潘欣文的話告知其母劉氏,劉氏聞得,幾要暴跳如雷。
“娘,我揹着哥哥把這告知於你,卻不是讓您沉不住氣!哥哥正在安心備考,你去打擾,萬一害他考不中怎麼辦?我說了,也許只是他一時迷惑也而已!”潘欣瑜攔下急欲找兒子算賬的劉氏。
劉氏撫着胸脯,一張臉皺成團,言語近乎哭腔:“你們倆個就不能給我省省心!”
潘欣瑜一見她娘又要發作的態勢,趕緊縮了脖子,即要轉身離開。
劉氏又恨又無奈地衝她吼了一句:“杜家二公子就要娶小五那小丫頭了,你知不知道?你看看人家,杜家多好,我一早就同你說杜家,可你偏是油鹽不進!這下好了,小五可以享福了,你就繼續窩在家裡等着嫁不出去吧!”
潘欣瑜心裡微驚,但卻聽不下去,掩了耳朵,快步撤離到自己屋裡,埋進被窩,一陣痛泣。
在她左盼右盼之下,三天之期總算到了,一大早她即等着平時以她馬首是瞻的幾個富家女子,當然皆是比她小的,與她同齡的幾乎都訂親或成親了。
大概匯合了七八人,潘欣瑜率先坐進馬車,直奔衛國侯府,因爲事先已經約好,所以到了侯府,吳雨秋早已等侯迎接。
一衆人直奔檀園,吳雨秋帶着大家在檀園裡轉了一圈,賞一會兒晚秋風景,然後應了潘欣瑜的要求,一道去她的園子。
“洛達哥呢?”潘欣瑜掃了一眼書房的方向,發現門是關着的。
“他一早就出去了!”吳雨秋面色微紅,早在嫁進來之前,她就聽聞王洛達相貌英俊,朝夕相處幾日,她對王洛達已然死心踏地。
潘欣瑜聞言,心道正好,便笑着道:“是嗎?太好了,剛我還在路上說洛達哥哥畫技了得,姐妹們豔羨不已,皆想親眼見識見識,不若妹妹帶我們去書房欣賞欣賞吧!”
吳雨秋聽到潘欣瑜當衆這般擡舉她的夫君,面上直覺有光,欣然答應:“這有何不可?”
潘欣瑜走在人羣中間,眼底一抹得色閃逝,她一個人發現秘密有什麼意思,謠言傳出去,吳雨秋定要算在她頭上,無形中將其得罪。
可若是大家都發現了秘密,當事者吳雨秋自然是無地自容,定會對蘇蘇懷上芥蒂,外面也會風言四起,蘇蘇的聲譽自然免不了遭到重創。
想即此,潘欣瑜眼底的得色愈漸愈深,與衆姐妹進到王洛達的書房後,吳雨秋即相當大方地將書案上的各本畫冊分發給大家看,其中一本就是潘欣瑜之前發現那紙梅林之畫的畫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