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蒙輕輕推開門,引着蘇蘇進門,轉手合起門。大白天的,屋裡自然沒有點燈,蘇蘇一進到屋裡眼前黑乎乎一片,片時後才覺適應。
還未來及看清屋裡的情形,耳畔先傳來幾下嗚咽聲,扭頭循聲看去,卻見一個華服少年被緊緊綁在椅子上,嘴巴也被布團塞滿,許是認出蘇蘇,遂而出聲。
蘇蘇將王洛介上下打量,沒有說話,也沒讓肖蒙立時幫他解綁,而是徑直進到裡屋,肖雪的裡臥。
肖蒙則站到王洛介的身側,王洛介瞪着眼睛盯住蘇蘇的背影。
蘇蘇揭起門簾,發現肖雪的雙手也被肖蒙縛在牀頭,只是嘴巴沒有被封,她扭頭見蘇蘇進來,依稀間竟是挑了挑眉頭。
蘇蘇面上沒有神情,坐到肖雪對面:“你的手等會兒還是由你哥哥親自給你解罷!”
肖雪看了她一眼,低下眉去:“你來做什麼?”
聞此,蘇蘇似笑非笑:“這不正是你想要的麼?逼你哥去找我,然後讓我出面成全你的任性!”
肖雪聽及,擡起臉來,輕輕笑了笑:“你果然聰明得狠,既是如此,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這次你打算怎麼做?”
“王洛介,你明明不歡喜他,爲何要走這條?”蘇蘇問完這句就後悔,對待肖雪豈能如同對待肖蒙那樣,這個女子現下已經毫無理智可言了,爲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
“當初,你不也不喜歡王洛堯麼?”肖雪應得理所當然。
“你和王洛介多久了?他來匯珍樓肯定不會是給他自己買東西!”
“你猜的沒錯。他最初來是給他的貼身婢女準備生辰禮物的!”肖雪話音中有着毫不掩飾的譏諷。
貼身婢女?
蘇蘇覷了一眼門簾處,暗忖:王洛介果然還是少年心性,情竇初開的年紀,不過婢女嘛,本身於男主人來說就猶如探囊取物一般易得,但他倒是難得,還有心爲婢女添置首飾,且還出手不凡,專程跑到匯珍樓給她買。原是難得一個有心人,不想轉眼就與肖雪搭上。可見他的定力何其脆弱。
目光回到肖雪的面上:“就算王洛介與你生出私情。就算你最終有可能嫁進侯府,但若叫他以後知曉你是故意設計於他,你又該如何自處?”
“這個不用你多管!王洛介是衛國侯府的子孫,他沾了我的清白。我不信侯府會不給我們兄妹一個交待!”
“哦?你真有那個臉把事情鬧大?”蘇蘇反問道。“恐怕你是早吃定了你哥哥不會坐視不管。一定會求我出面,纔敢這麼做的吧?”
這次她用一個“求”字!
“好,我承認你說得沒錯!我就是不服氣來着。你不是說我進不了侯府大門麼!我就想方設法進給你們看看!其實王洛介一早就對我有意,他第一趟來許是爲了他的婢女,但之後的數次顯然是因爲我而來!之前,我對他根本沒有那方面的想法!直到半個多月前,自你那兒回來,我就決定改變主意!下午午時未過,他再次進鋪裡,正好陳掌櫃和我哥爲着什麼事到隔壁去了,我便將他引到我房裡!”肖雪扭了扭身子,手腕處被布條勒得火辣,她找了個相對舒適的姿勢重新調整了一下坐姿,說這些話時臉色極其淡定,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直到聽見我哥哥的動靜,我纔將他推開!眼下,他就在屋外頭,你打算怎麼辦?”
我還能怎麼辦?任你哥哥傷心欲絕?任你再做出更加絕情無義的事情?
蘇蘇忍住一腔怒火,眼前之人完全面目全非,她甚至都不願再呼她一聲“小雪”,雪是何其絕淨之物,用在她的身上實在是糟蹋了這個字。
但是,她今日既然隨肖蒙前來匯珍樓,她便已做好出手助他的準備,即使肖雪已然墮落不堪!雖說王洛介更加理虧一些,若是她們兄妹有心鬧大,侯府迫於壓力,多半是會把肖雪娶進門,然鬧成那樣一種局面就是玉石俱焚,於誰都不利!作爲掌家娘子,那樣兩敗俱傷的後果她也不願看到!
所以,與其由着肖雪胡鬧,不如她這裡遂了肖蒙的心願,出了這份人情,搓合王洛介娶肖雪爲正室。
肖雪退而求其次,放棄王洛堯,而把眼光轉到庶子王洛介身上,雖說手段卑劣了些,但讓她嫁到二房去,自己這裡也可以眼不見心不煩,總比納她在自己同一個屋檐下的好!
蘇蘇站起身,語氣不溫不冷:“以你的心機,後面該怎麼做你比誰都明白!侯府裡我會替你周旋!等你進了侯府以後,你好自爲之!”
她話音一落,肖雪忽地哭喊出來:“蘇姐姐,不是他一個人的錯!求你不要爲難他!”
聞此,蘇蘇暗下一聲冷哼,揭簾而出,幾步走到王洛介跟前,從上往下地看了他幾眼,然後冷冷道:“把你腰上的玉偑解下來,這事,回頭我會親自找你嫡母說去!”
王洛介眼神中含有敬畏,聽到她這麼說法,一徑搖頭,又做磕頭狀,只是全身被縛,又口不能言,十分痛苦。
蘇蘇給肖蒙一個眼色,肖蒙先是把王洛介腰上的玉佩解下,隨後一邊給他鬆綁,一邊恨恨道:“這事你必須給我妹一個交待,要不然我一定告到老侯爺那去!看他養的好兒孫!”
一聽這話,原本還在痛苦掙扎且一副欲要申辯的王洛介登時沒了生氣,眼睛哀求地看向蘇蘇。
蘇蘇掃他一眼:“你既知匯珍樓是我的鋪面,何以如此不知輕重!好漢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件事你是逃不掉了!”
丟下這話,蘇蘇不再多待,快步領着艾芙回侯府去,一到府裡,先是看了下兒子有沒有什麼情況,一看兒子已經乳孃哄睡,便命艾蓉到二房去打探一下,看二夫人萬氏和三奶奶張氏在不在院裡!
一柱香後,艾蓉回說兩人都在,蘇蘇便簡單收拾妥當,然後領了丫僕前往二房一大家子所住的凝園。
肖雪固然可氣,引誘王洛介在先,但王洛介也該自食其果,所謂兩個巴掌拍不響,這件事要說錯全在肖雪卻是說不通。
王洛介是妾室所出,可寄在嫡母張氏的名下,所以此事需先找張氏相商,若張氏爲難,正好萬氏也在,以她現下在侯府說話的份量,她們二人是不會不顧臉面的。
蘇蘇自進到侯府以來,前往凝園的次數屈指可數,一見她來,守園的婆子行了禮後,就忙不迭地進園去通報。
蘇蘇有意走得閒適,好給張氏留夠時間,沿着蜿蜒小道一小走,七拐八繞後,總算抵達二房三爺所住的沉香院。
張氏已經領着下人等候在院門口,蘇蘇腳下加快:“三嬸,您就在屋裡坐着便是,外頭這風還挺冷的,何必出來挨這風吹!”
張氏年紀比高氏年輕兩、三歲,不過面目不如高氏長得周正,眉宇間的皺紋也更多一些,許是操勞的緣故。
也是,在這樣深宅大戶裡,沒有屬於自己親生的兒子做傍,無論寄多少個庶子於膝下都無法彌補這樣的遺憾,更沒有什麼十足的保證。
“少夫人可是稀,我自然是要出來相迎的,這是待的禮數!”張氏臉上堆出一攤濃濃的笑來,但她眼底的笑意卻是極淡,許是摸不準蘇蘇這趟的目的。
當着下人的面,蘇蘇當然要一番寒暄,直到進到前廳裡,她才正式道:“今兒個,我還真是有要事同三嬸相商!”
張氏一聽這話,眼珠轉了一轉,屏退其餘丫僕,只留了一個貼身的,蘇蘇也只留下艾芙。
這時,蘇蘇臉色漸顯凝重,擱下茶盞,她扭面看向張氏,輕笑一聲以緩和氣氛,而後道:“洛介弟弟自小便養在您膝下,受您親自管教,我亦聽說他行爲端止和才華學問皆很出衆,想來您在他身上也費了不少工夫!”
張氏耳聽這話雖顯意外,但聽到蘇蘇如此說法,她還是極受用地笑出聲來:“哪裡單是我一人的功勞!洛介自小聰穎,我每每以你夫君洛堯來舉例,讓他時時以洛堯爲榜樣,好好做學問,即使不考取功名,但學得一身才幹有百利而無一害啊!”
蘇蘇點點頭,卻是將話鋒一轉:“不過我還聽說他平時多閉足在家裡,不大愛出門走動!”
“嗯,他一直很讓我省心,不像別家兒郎一得閒便出去閒逛,惹事生非!洛介多數時候喜歡窩在家裡做學問!”張氏倒甚是以此爲豪。
這時,蘇蘇適時地搖起頭來:“這就難怪了!”
張氏聞言,立時肅下面孔,提起一顆心:“此話怎講?”
蘇蘇重新面向她:“洛介弟弟常年窩在家裡,不諳世事,又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到了外頭難免受人蠱惑,做出糊塗事來!”
一聽這話,張氏豁地從椅中起身:“洛介做什麼糊塗事了,還請少夫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她就知道蘇蘇平白無故是不會來登門的,可見定是她們這房裡出了什麼事,才驚動到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