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齊徽如蒙大赦,興奮地躬身退出房間,轉頭大步跑開。他期待許久的四兒子就要誕生,剛纔因爲有秦楓在,他一直壓抑內心的激動,送走秦楓,他再按捺不住……
遠遠地,蘇齊徽就聽到一陣響亮“哇哇”嬰孩啼哭聲,他加快腳步,一口氣跑到紫金園,臨時改作產房的西廂房門前已站滿了主子丫婆。他深喘幾口氣,雙眼直勾勾地看着門環。
沒一會兒,房門打開,產婆滿頭大汗地出來報句喜:“恭賀三爺喜得千金!又一明珠入拿!”報完喜,不及蘇齊徽給反應,轉身便又跑進產房裡忙活。
成靜芬之前生養過三個孩子,是以第四個孩兒從她腹痛到順利產下不過耗了一個時辰的功夫。
聽到產婆這麼一句話後,蘇齊徽登時大大地怔愣住,一雙眼睛還定在門上。
咦,怎麼是個閨女?
之前明明預感這一胎該是個兒子的!
爲了這個兒子,自己這一年來專門找來那麼些書,威逼利誘的招數全使上了,好歹讓靜芬一本一本看完了,結果卻是個閨女,恁些功夫豈不是白做了?
站在他身側的大奶奶樓氏和**奶田氏看他臉上沒有半點喜色,二人面面相覷,意識到蘇齊徽這副反應定是因爲聽聞成靜芬生了個閨女的緣故。
這樣一來,早就準備好的一堆道喜話涌上嘴邊又被她二人給嚥了回去。
人家兩位親妯娌都沒有牽頭道賀,其他衆位堂妯娌自是不好冒然出頭。
一時間,產房外有那麼一瞬的尷尬和凝重,原本老大興奮的主子丫環此時皆閉緊了兩瓣兒嘴。
過了半晌,蘇齊徽這才發覺身邊氛圍不對,猛拍腦門暗道一聲“糟”!
剛纔他只顧着意外,卻忘了身周還圍着不少人呢!
蘇齊徽恍然,連忙補救:“快,花珠、丹鳳快取紅包來,見者有份啊!再給穩婆備一個大紅包!”
這下產房外方接連響起道喜恭維之話,蘇齊徽滿臉笑容地一一納下。
然而他剛纔的反應實在太明顯,即便他現在笑容再大,看在別人眼中也以爲他這是刻意爲之的掩飾。
衆人又簡單客套幾句之後便各回各的園,只餘下樓氏還有田氏,以及紫金園裡的人。
“爹爹,孃親是不是給我們添了個妹妹呀!”蘇羽墨仰起小臉拽着蘇齊徽的衫服,嫩生生地問道。
“是啊!墨兒,從此你和哥哥又多了個妹妹,貝兒以後也有妹妹啦!”蘇齊徽彎下腰,拉過三個年幼的骨肉柔聲回答。
三個孩子聽後樂作一堆,剛剛學會走路的貝兒更是差些被自己的腳給絆倒,幸好她大哥蘇羽陵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摟住,她纔沒有摔倒。
蘇齊徽等產婆收拾好後,進屋看望已經虛脫的妻子,心疼不已,不過想到泰和園裡祖父還坐那等着自己,他只好簡單說幾句,又交待下人一些事宜,便回到泰和園去。
蘇恆衛還是以他走時的那個姿勢坐在書案後,瞥見他進來,沉聲問道:“生了?”
蘇齊徽抹掉額上的汗,點頭應道:“生了,是個閨女!”
蘇恆衛頷首,指了指案上的包裹,沒再多說一句。蘇齊徽是他大兒子的第三個兒子,抱重孫、重孫女兒早已不是一個兩個,所以成靜芬生女,在他心裡造不成什麼波瀾。
蘇齊徽上前,打開最外層的包裹後,發現裡面還另包有一層厚厚的軟毛皮。
將毛皮鋪展,內裡的物件現出廬山真面目,有純金、紫金,有白玉、墨玉、碧玉、籽玉,有翡翠、珍珠、琥珀、寶石,還象牙、琉璃、貓眼等等,甚至還有加工幷包封好的希世翠羽。
蘇齊徽挨個地翻看,一邊看一邊點頭,雖然件件都還只是璞貨,但料材確皆是一等一的上好料材,幾經雕琢之後便能煥發其內有的炫亮光彩。
看完後,他從櫃子裡取出一隻一尺見方的紫檀木箱,連同毛皮和料材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再加上鎖,準備一會抱回自己的屋裡去。這是在秦楓來之前,蘇恆衛就與他交待好的。
“木箱子,你也打開看看吧,看完就把它送到賬房去!”蘇恆衛從椅中立起,拄着拐,先行步出書房,已經七十五歲高齡的他身體健碩,多年的伏案雕琢並未令他變得佝僂。
得此指示,蘇齊徽也難掩好奇,不知秦楓這隻比自己懷中的紫檀木箱大了近一倍的箱裡裝了多少酬金,剛纔抱着的時候已覺沉實無比,僅因自己臂腕有勁,所以抱得並不費力。
挑開鎖釦,他緩緩揭開箱蓋,入眼便是金燦燦的一片,他伸手掀開最上面一層的金錠,發現下面還是實打實的金錠子,按這箱體的高度,以及金錠擺放的密集度,整個箱子裡頭起碼盛了二百塊金錠,每塊金錠二十兩,那麼總共就是四千兩金。
蘇齊徽不禁咂咂舌,皇家貴族出手果然闊綽。自己雖辛苦勞累了近半年,但四千兩的酬金還是太貴重了些。當然,這些酬金還算不得他掙的,待會兒還得去交公。
在這所宅子裡,不管誰接活掙了多少錢,最後都得充到公中,這是幾十年的老規矩,一直沒有變過。
蘇齊徽一手一隻地拎着箱子回自己所住的紫金園,身爲隆禧堂蘇家一脈祖傳技藝的第五代傳人,他深感自豪,跟祖父學藝二十多年,如今總算是有回報了,但是同時,他又覺到無形的壓力。
依照輩份,他其實是蘇家第六代子孫,其爹爹、叔、伯纔是第五代,但父輩四個男兒卻無一人能入祖父慧眼。
幾經考慮,祖父轉而從孫輩當中物色衣鉢傳人,於是,在他還五歲的時候,祖父相中他,把他帶在身邊,言傳身教了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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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自己算是順利出師了,以後就得揹負將祖傳手藝傳下去的重任,儘管自己還年輕,但確定下一任接班人選的事還是越早越好!
來到紫金園,蘇齊徽勾頭朝西廂房裡探望,聽到三個孩子的嬉笑聲,心裡也癢癢,瞅瞅手上兩隻沉甸甸的箱子,終還是徑直走入東廂,進到裡屋從妻子妝奩的暗盒中取出鑰匙,然後伏下身子拖出牀底的箱籠,將珠玉等料材收放其中,重新落了鎖,推回牀底下。
起身提着一箱金又快步跨出門檻,繞過泰和園來到前院,將箱子交給賬房的總管事蘇瑞,兩人一同清點核對,果真不多不少四千兩黃金。
年近不惑的蘇瑞清點完,拿出賬本一一謄記,從頭至尾泰然自若、條理明晰,臉上對這樣一筆龐大數目進賬完全沒有驚訝之色。
蘇齊徽心知他是見怪不怪,蘇家諾大家業在他手中掌管,四千兩金子實在太稀鬆平常!他遂也收斂起心頭的種種不淡定,返身回往紫金園。
蘇齊徽在產房外微妙的反應,成靜芬在一個月後小女兒的滿月宴上聽聞了。
是晚,奶完孩子,她便忍不住向他打探:“官人,蘇兒不是兒子,你有沒有很失望?”
蘇齊徽正一邊飲解酒茶一邊翻看禮薄,聽到妻子的問話,卻一時沒有聽清:“嗯?”
“蘇兒是個閨女家,你很失望是吧?”妻子低頭看着襁褓中的女兒,撇了撇嘴,復又問了一遍。
蘇齊徽這回聽清了,扭過頭,看到妻子神情委屈,忙丟下手中之物,踱至牀邊,輕輕捏了捏女兒的小臉,溫聲安慰道:“老實說,失望確是有那麼一點,不過很快就被歡喜取代!只怪當初自己感覺差得太遠!自己的親骨肉,怎麼會不歡喜呢?貝兒也是閨女,可我疼她比疼陵兒和墨兒多得多!你說是也不是?”
妻子聞此,心裡舒坦多了,可面上還是不快:“當初我是怎麼說來着?我就說得把醜話說在前頭,若這個孩子生下來,還是不中你的意,你可不許賴到我的身上!沒錯,你確是沒賴我身上,卻賴到咱們閨女身上了!”
蘇齊徽知道妻子這是真動了氣,腆着笑臉貼近,軟語哄道:“我怎會賴到你身上呢,你爲我生兒育女,我感激還來不及呢!再說咱們蘇兒這麼標緻,我捨得賴她麼?”
一聽這話,妻子臉色方纔微霽,嘴角凝出兩分得意,揚了揚下巴:“咱們蘇兒,當然標緻!你瞧她這眉眼五官,竟是比當初貝兒小的時候還要俊上幾分!”
“那可不是!長相隨我嘛,自然長得俊了!”蘇齊徽挑挑眉。
妻子擡眸不樂,卻無法反駁,小女兒的的確確是遺傳了丈夫俊俏的五官,好在白皮子是隨了她,這讓她心裡多少找回一些平衡。
兩人你一下我一下地逗弄着小女兒,直到花珠隔着簾子稟說:奶孃葉氏在外頭等侯多時!
兩人方依依不捨地把孩子交由花珠送給奶孃。
花珠一走,蘇齊徽便趁着酒意撲向妻子,靜芬溫軟的身子一入懷,他就開始渾身躁動,幾個月沒碰她,他都要忍炸了。
靜芬也知他動了欲,可身上惡露還沒清,行不得房,只得屈就着陪他滑入被窩一陣瞎倒騰。
兩人折騰了許久才歇止,都出了一身汗,靜芬推開蘇齊徽,氣喘着詢道:“要不要把花珠或是丹鳳開臉,給你做通房丫頭,這兩丫頭年歲也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