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九批覆完奏摺,這時虞世南,張玄素,以及薛萬述三人一併前來拜見。
三人坐定,張玄素道:“陛下南征洛陽已有半年了,現在士卒思鄉,頗有北返之意,王宰輔稟告突厥,高句麗屢犯邊境,有不穩之勢,差人來問陛下何時可以起駕返回幽京?”
李重九道:“朕也想返回幽京,但洛陽之事尚且擱下,朕不放心。朕擔心朕若北返幽京,這前腳剛走,李淵後腳必再出關中,先滅蕭銑,再攻洛陽,到時河南震動,結果一番辛苦付之東流。”
薛萬述道:“陛下,洛陽有微臣和單將軍把守,李淵要拿下豈是容易。可幽京乃是都城,陛下就久不在其位,恐怕人心不穩。王宰輔行事雖是穩重,但陳宰輔抱病,總是令別有用心的人在旁看着盯着。”
李重九目光一厲,他雖遠在洛陽,但也知道河北士族並不消停,上一次殺了盧子遷後,河北士族這才稍稍安定了一下,現在又有人在暗中攪風攪雨。這倒是並非反對李重九,或要推翻大趙,只是乘着李重九不在幽京,作一些漁利之事。
李重九淡淡地道:“朕知道了。返回幽京之事,朕會盡快確定。”
“陛下,兗州平定之後,下一步是取山東呢?還是下江淮?”虞世南向李重九問道。
李重九反問道:“你覺得何者爲先呢?”
虞世南道:“陛下,兗州已是攻下,山東如甕中之鱉。正可以一網打盡。不過李唐汴州總管王要漢,仍據開封。開封乃是通濟渠上重鎮,若打通通濟渠。黃河長江可連作一片,河上將暢通無阻。”
薛萬述站起身來道:“兩者皆有其利,但山東,江淮不能兼顧。何況眼下朝廷與杜伏威已有默契,現在若滲透江淮,則是提前與這江淮勁敵開戰。”
“那麼陛下是要先山東後江淮嗎?”虞世南問道。
李重九看了一眼道:“薛愛卿說的對,先易而後難,朕不能兩個拳頭打人。山東有綦公順,臧君相。淳于難三足鼎立,而江淮只有一個杜伏威,我軍既已得兗州,當以先討平山東爲上。”
張玄素道:“陛下綦公順,臧君相,淳于難,與王薄,孟海公,徐圓朗不同。王,孟,徐心懷鬼胎,各自爲戰,故而爲我軍各個擊破。但綦公順。臧君相,淳于難三人都已是投靠了李唐,若我軍東進。這三人勢必將抱團與我軍一戰。”
北海郡東陽城。
郡府的大堂上,一名三十餘歲的男子。手拿着一本史記津津有味的看着。男子用手沾了唾沫,點書翻一頁。
“長史公。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看得下書。”
那三十歲男子擡起頭看了他身旁的大漢,笑了笑道:“正看到精彩呢,你看太史公書裡說得多好啊,高祖平定天下,威加四海,還歌大風。”
那大漢苦笑道:“高祖,現在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徐圓朗完了,兗州被攻下了,下一步李重九就要關起門來,東進山東,我你,還有老臧,都要完蛋。”
說話的大漢乃是綦公順,從山東起兵時,也是與徐圓朗,孟海公,王薄齊名的領袖。至於他身旁的文士則是長史劉蘭。劉蘭本是北海郡一書佐,曾屢敗綦公順,後劉蘭爲同僚排擠,反投了綦公順。
綦公順得劉蘭後,對他是言聽計從,從此勢大經略山東一發不可收拾。綦公順不僅攻下北海郡,還以少勝多擊敗了海州郡梟雄臧君相的五萬大軍。後劉蘭見李淵攻陷長安稱帝,遂說服綦公順投靠李唐。李淵對於綦,劉二人十分器重,可以說沒有劉蘭,就沒有綦公順今日。
劉蘭聽綦公順這麼說道:“明公,此事我怎是不知。山東諸侯之中,王薄反覆仕主,可見其蛇鼠兩端,趨利行事,此人最是怕死不過,李重九恐嚇一番,他就降了。孟海公此人雖是好謀,但卻謀而無斷,連範願之流能都肘制他,可見其無能,投降也是早晚之事。而徐圓朗兵強馬壯,在兗州也是經營多年,本是有一戰之力的,但此人心高氣傲,不甘居於人下,竟想在李淵,李重九二人面前偷奸耍滑,這不是自找苦吃,兩邊都不討好,所以徐圓朗被李重九還是李淵滅之,我絲毫都不意外。”
但聽劉蘭娓娓道來,將王薄,孟海公,徐圓朗三人成敗得失一一道出,令綦公順聽得不勝佩服。
綦公順當下露出崇拜的神色道:“我的好軍師,我的好諸葛,那你說我們與趙國是否有一戰之力呢?”
劉蘭放下了手中史記,大笑道:“明公在說笑嗎?李重九北掃契丹,東鎮高句麗,西壓李淵,南破王世充,其兵馬乃是百戰雄獅,又有徐世績,薛萬徹這等名將佐之,豈是我們一個區區北海郡能夠阻攔的。”
綦公順被劉蘭這一番調侃後色變道:“那如何是好啊?我既已聽你之勸投了李唐,早知如此不如投李重九好了。”
劉蘭笑道:“明公莫驚,我話沒有說完呢,以我們一軍是難抗衡趙國的虎狼之師,但若是聯合臧君相,淳于難二人,事情仍有可爲。”
綦公順聽了這才鬆了口氣道:“你倒是嚇壞我了,不過要聯合抗趙,我看這二人,未必肯真心助我啊。”
劉蘭道:“淳于難好辦,趙軍奪了他登州,兩邊早已結下樑子,要他助我軍破趙,必會答允。”
綦公順還是一臉苦相道:“可是隻有淳于難一人不好辦啊,臧君相,你別忘了他與你可有一箭之仇啊。”
綦公順指的是上一次臧君相率五萬大軍襲擊北海郡,聲勢浩大,劉蘭向綦公順獻計道,臧君相遠道而來,必不爲備,請將軍倍道襲擊其營。綦公順聽從劉蘭的計策,率五千精兵,秘密兼程前進,在接近臧軍幾十裡時,突然夜襲大破臧君相。
劉蘭道:“脣亡齒寒,這個道理臧君相,他不會不懂。何況明公可以向唐主請示,讓他授予一人節制山東大權。”
綦公順撫掌笑道:“對啊,我怎麼忘了,可以令陛下出面,這樣我就有權力調動臧君相的人馬,來保北海郡了。”
劉蘭聽了笑着搖了搖頭道:“我的意思,不是讓陛下將大權授給明公你,還是授給臧君相?”
“什麼?”綦公順聽了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