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邪臉色大變,疾飛了過去,周圍的數艘船迅速放下了小船,繞着即將沉沒的船,接應那些船手,澈漣這邊二話不說,也迅速派下了小船——動作要是再慢一點,當船下沉形成的漩渦出現時,別說這些人,就是他們四周救人的小船也逃不了了!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就在竹邪和澈漣忙着救人的時候,桃家的船隊若有似無地靠攏部分船頭緩緩向外,恰好阻住了慢慢靠近的不明船隊,烏壓壓的一片,慢慢停在海面上,兇猛,危險。
當小船載着所有人剛剛爬上完好的船的一剎,那斷裂的船終於兩端翹起,咕嘟嘟地冒着一股股海水,緩緩下沉,的沉力帶出毀滅性的漩渦霎時將周圍的一切都往中間吸去,好在大家都做好了準備,饒是如此,感受到那低沉的轟鳴聲時,我們的臉色還是微微變了。
“那船隊,到底是誰的?”應龍終於沉聲問道。
從那邊船上過來、一身是水的竹邪沒有說話,緩緩看向身後的人,臉色雪白的花尋舞。
應龍一怔,澈漣擡起了眸。
“越國還有這等精銳的海上船隊?”
“聽說這是最後一支,越國大王子就指着這支船隊復國呢——一方面,他想幹掉我,另一方面,你們這批糧草珠寶,就算是意外橫財吧,眼紅的人可真不少。”
竹邪譏諷地一笑,轉頭看向漸漸靠近的船隊,桃家的船隊固然精銳,卻也被逼得一步一步向他們靠近,緩緩地,四方形成了澈漣的船隊在裡,竹邪和桃家的船隊在左右兩側,越國的船隊在前方的局面,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此時臉色也變了。
竹邪的船隊的確精銳,但鳳家的船隊是以商云爲主,戰船畢竟是少數,而澈漣的戰船——多少年不曾有海上戰爭的天日,戰船的威力也早已大不如從前,唯一較有威懾力的桃家船隊,一來我們並沒有達成聯盟,而來,數量也遠比不上對方。
我們,已經處在了下風。
“哈哈哈哈——老天有眼,竟然讓我堵到了一條大魚,不對,是一條真龍啊,只要殺了你們,這天下不就是我們花家的!”
狂妄得近乎癲狂的笑聲傳了過來,對方船隊前面那手舞足蹈的人影,帶着一種難掩的瘋狂,大笑着,充滿仇恨地看着我們,手裡大刀一揮。
“給我上,活捉了他們!”
不是沒有戰術,不是沒有想過聯手,可是我們的顧忌太多,面對一個不要命的瘋子,根本就放不開手腳,一瞬間,錯失了列陣的先機。
混戰,沒有意外地開始了。
火彈紛飛,卻阻擋不住亡命之徒的身影,已經沒有了家沒有了國的越國船手,很快突破了抵抗得並不用心的桃家船隊,向我們包圍而來。
桃琅的眼睛深了,南隱的眸光沉了。
桃家,想渾水摸魚,連這兩個小子都看了出來,何況我們?
沒等我們說話,桃琅衝上了船頭,在最顯眼的位置,面對如狼似虎的越國士兵,的小臉崩得緊緊地,眼光冷硬似石,殺戒一開,鮮血洗禮!
南隱一個箭步衝到桃琅背後,替他揮開了一支利箭,目光比刀鋒更加凌厲,儒雅的氣質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冷酷慢慢滲透進骨髓裡!
遠處,桃裳手中的長劍無力地落下,震驚地看向這邊——他漏算了人的心,漏算了他的子侄輩的情義!
火光,燃亮了天空,鮮血,染紅了海面,慘呼聲,喊殺聲,前仆後繼的屍體,血肉橫飛,澈漣手下的侍衛一劍劈翻了一名爬上船的敵人,還沒有喘息,就被背後一劍刺穿了胸口,而刺穿澈漣侍衛的士兵,又被隨後趕到的竹邪的手下一刀砍下了腦袋……
澈漣彷彿處在深林山泉邊一般自在,靜靜地看着眼前混亂的場面,臉色一如既往地蒼白,蒼白中,我無法忽視那眼底的憐憫和惆悵。
血,不停地流淌,火彈所到之處,烈焰沖天,生命瞬間消失,刀劍染血,所謂的江湖豪情,戰場禦敵,不過是生命與生命的碰撞,人命如芥子,天幕低垂,海面蒼茫,只剩下兩個血腥的大字——殺戮。
“看到了,你的大哥,根本不顧忌你的性命,他明明看到你就在船上,卻還是下令炸船——你以爲的你的家人,從來也沒有把你當做家人過,你確定你還要爲了維護他們,而和我僵持下去?”
竹邪在花尋舞耳邊的呢喃,雖然聲音極輕,卻還是一字不漏地落入了我的耳中,我詫異地看了一眼他們。
花尋舞臉色慘白,巴掌大的小臉上掛滿了晶瑩的淚珠,眼神空洞地望着硝煙紛飛的前方,縱然蒼白瘦弱,已不堪一握,也難掩那份渾然天成的絕色美麗,竹邪的話,讓她的臉色褪盡了最後一絲生機,她動也不動,彷彿化作了一尊冰玉般美麗卻蒼涼的雕塑。
竹邪的眸底閃現一簇怒火,不再開口,伸手將她輕輕推到身後,慣常的漫不經心的笑意從臉上褪得乾乾淨淨,顯現出一抹決絕——如果此刻花尋舞有意識的話,我一定會千方百計地讓她挽回,從小到大,竹邪很少會露出這種表情,可是一旦出現了這種神情,那麼也就表示,他要徹底放手了。
可惜,時間不對,地點不對,也許一個人一生只有那麼一次機會,也許我們以爲時光有大把大把,可是沒有什麼能容許我們揮霍,時間如此,感情也如此,一次的放手,也許會錯失一生,可是我們已經無法回頭。
也許,大哥註定了要遊戲一生,我想幫他,卻有心無力。
的火炮在我們頭頂劃了一道陰影,向我們身邊落下,可南隱和桃琅這兩個小子,還在一味地砍殺已經上船的敵人,根本沒有留意到那呼嘯而來充滿死亡氣息的火彈,我臉色微白,縱上去拎起南隱和桃琅,用盡全力往身後扔去,自己卻躲閃不及,只聽一聲‘轟隆’巨響——我只覺身子騰空飛起,耳中嗡嗡作響,一股腥甜液體涌上喉頭……
“憂兒——”
一聲疾呼,一道青影凌空而起,接住我已被震傷內腑的身體,而他身後原本保護的人,卻因爲他的突然離開,霎時了出來,飛濺的木屑帶着擋不住的凌厲氣勢,將她撲倒在地,一片碎屑,劃過那完美無暇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