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上回三王子正待就此躍至那山壁頂端、就此返過山去之時, 冷不丁從身後襲來一陣亂箭,若非他閃躲及時,險些就此命喪。當他倉皇回過頭去, 只見半空之中, 不知於何時出現一人首鳥身之人, 雙耳懸青蛇兩條, 胯-下亦乘兩條青蛇, 懸浮於半空之中,憑空召喚出利箭,向巖壁之上的三王子發起攻擊。
三王子一面靈活輾轉於巖壁之前, 躲開那襲來的飛矢,一面細細打量那人狀貌, 隨後開口招呼道:“敢問閣下可是水神玄冥大人?”同時又暗地裡瞄準腳下插-進巖壁間的箭矢, 避免一腳踏空, 就此跌落萬丈深淵。
那人聞言對曰:“本座正是玄冥,汝乃突破西方白虎之陣之人?”
三王子一面答句“回大人話, 正是在下”,一面足尖輕點,正試圖自下而上躍至另一箭矢之上。不料正值此時,足尖將將踏上那箭矢,不提防那箭矢竟未能承受三王子之力, 就此從山石之中掉落, 令三王子一腳踩空, 險些就此滾落山崖。幸而三王子身手不凡, 機敏矯捷, 於即將跌落之時伸手拽住一塊山石,再一個旋身向上, 從險境之中脫出,重又落回箭矢之上。
見自己化險爲夷,三王子方鬆了口氣,正待轉向那空中的玄冥與之言語周旋一回,不料這玄冥竟是直來直去的主兒,更不像之前的陣眼守護神一般與三王子對質一番,只徑直將手一揮,便見數十枚飛矢從天而降,盡數向三王子襲來,毫不留情。
三王子本便立於那插於巖壁的箭矢之上,不過方寸之地,輾轉不易,又不敢停留過久,此番更需躲避飛矢,便更爲艱難。情急之下,三王子只得拔出蓐收神劍,一面揮劍打散那如雨般密集的飛矢,一面伸出佩戴□□之手,對準頭頂那已並不遙遠的斷崖射出一支弩-箭,箭尾縛有繩索,欲借繩索之力就此躍至那崖頂,方可放手全力對付那玄冥。
未想那玄冥竟已看穿他之打算,只一枚飛鏢打來,便將三王子射出的箭矢打落。三王子見狀暗自心驚,只道是這玄冥偏生不令人好過,欲和自己在此絕境之中決一勝負。然可知他此番僅立足於箭矢之上,需運起輕身之法保持身形,所能輾轉之地極爲有限,又如何能脫開手去全力應對騰空之人?
心下剛剛閃過此念頭,還未及他尋出應對之法,便見又一排飛鏢面向自己如芒刺來,竟不給自己絲毫喘息之機。三王子只得足踏那箭矢,旋身閃避。暗忖這般下去,自己只是被動躲閃,徒勞無益。若是自己乾脆撂開手去,化作羽民之形,與那玄冥於空中較量,卻又失了以弓-弩致勝之意。
思及於此,他只得另覓他法。隨後靈機一動,竟於此險境之中尋出生路來。只見他一邊揮劍擋開襲來的飛鏢,一邊擡起另一手,扣動弩上機括,對着跟前那玄冥連發十箭。那玄冥見箭矢襲來,只得抽身閃躲,同時亦放棄對三王子發射箭矢,雖未費多少力氣便躲開那十箭攻勢,毫髮無傷。之後只聽那玄冥開口說道:“汝欲以此雕蟲小技擊殺本座,卻是癡心妄想!”
卻見三王子聞罷這話笑曰:“在下何嘗欲以此分出勝負?”
那玄冥聞言尚且不明就裡,便見三王子趁着自己躲閃箭矢之際迅速將繩索繞上自己腰身,密密纏繞了幾層。又將繩索另一端綁在弩-箭之尾,隨後一箭射入頭頂岩石之中,牢牢扎入石壁,自己則從踏着的箭矢之上一躍而下。
玄冥見罷此景,驟然恍悟三王子此舉用意,忙不迭祭出爲數不少的飛鏢一併向三王子打來,竟如漫天飛蝗一般。
此番只見三王子從山壁之上飛躍而下,已無需分心尋找山壁之上的箭矢立足,而是旋身而下,一面以繩索吊住自己身子,一面在空中閃避打散襲來的飛鏢。隨後便聽三王子笑着回了句:“此等雕蟲小技不足以擊殺大神,那此物又如何呢?”
那玄冥聞言,尚未從三王子話語中回過神來,便見一支流矢對着自己迎面射來。那玄冥見狀正欲道句“愚蠢,這等凡兵凡矢又能奈我何”,然話未出口,便恍悟這弩-箭並非尋常之物,只見這直直襲來之箭矢流光溢彩,乃是一支飛鳧金鏃箭。
“這、這莫非是?!……”話未道完,玄冥便爲那流矢射中,身影隨之四散開去。
三王子見狀,方纔大感釋然,口中自顧自道句:“你只道是我以弩應戰,卻不知我暗地裡趁你分神之際將祝融神矢置入弩機之中,令你以爲我射出之箭乃是普通之箭,方能趁你不備一擊將你擊殺。”
言畢,三王子放長腰間纏繞的繩索,於半空之中運起輕身之法,縱身一躍,接住從空中倒落的祝融神矢。與此同時,那繩索亦放至極限,一瞬間繃緊,使力拖拽住三王子。只聽頭頂上傳來“咔擦”一聲,三王子忙不迭循聲望去,只見那草草釘入山石中的箭矢終於不堪重負,從石縫之中脫離而出,掉落下來。又見那斷崖頂端亮起一陣刺目的白光,想必正是因了之前他成功擊殺玄冥幻象,遂玄武之陣陣眼張星大開。
三王子亟亟運轉全身真氣,激發血脈之力,幻化爲羽民形態,身體於半空之中翻身而起,隨後大展雙翼,直衝而上。三王子將將飛至那斷崖之上,便見那張星之上緩緩浮現一支弓-弩,丹木所制弩身,棕索製成弩弦,黃金鍛作懸刀,通身暗繪龍紋鳳篆,霞光四溢、五彩散綺。一見便知斷非凡物,正是那玄冥神弩。而待三王子將目光轉向一旁,卻見有一人正橫躺於此,身形較常人高大許多,和此時的自己相差無幾,已是氣息奄奄、命懸一線。
三王子見狀,從空中降下,正待上前探查那人狀況,便見半空之中那玄冥幻象再度顯現,三王子正兀自警惕,便聞其開口說道:“汝且勿擾,既爲汝擊殺、張星既顯,汝已然突破玄武之陣。”
三王子聞言回了句:“多謝玄冥大神。”又問道,“請教大神,此人是……”
那玄冥則答:“此人於幾日前誤入此陣之中,本欲令其離開,不料此人卻甚是執迷,不肯離去,距今已有五日。吾以法力勉力維繫其命,幸而你入了陣中,順利破陣,此番正可攜了此人離開。”
三王子聞罷這話,隨後轉頭往向躺倒之人,心下恍然大悟:“莫非此人正是……”
待伸手將神弩拾起,三王子方抗起那人一肩,將那人一力扛起,一併攜了從張星出了陣法。不料正值此時,從那人手中,一塊玉石掉落下來……
次日,三王子仍以原般模樣入宮面見國主。與他一道之人除卻雲永,尚有釐璦與另一名青年,此人身材高大、容貌俊朗。正是三王子昨日從陣中救出之人,亦是這幾日三王子奉命找尋之人釐瑱。
此番座上釐琮見三王子果真依言尋到失蹤的釐瑱,登時對這異族之人刮目相待,隨即依約釋放與三王子同來冀城的一干梟陽、厭火國人。那幹人重見天日、宛如再生,莫不對三王子感恩戴德,對座上釐琮叩頭謝恩不止。
卻見三王子止住衆人,隨後又對座上釐琮行禮說道:“此番多謝國主依約釋放在下同伴,只不才在下尚有一不情之請,還望國主成全。”
釐琮聞言對曰:“你尋到釐瑱,破除玄武之陣,解本國之危,有恩於本國,此番有何請求,儘可道來。”
三王子隨即拱手說道:“在下只欲向國主澄清一事,並請國主收回成命,莫將貴國之中所有梟陽並厭火國之民趕盡殺絕。”
釐琮聞罷這話,大感意外,不動聲色地蹙眉問道:“公子何出此言?此番公子莫不知此二國之人在我國所犯之累累罪行,釐琛之事亦是證據確鑿。除此之外,因此二國人大量涌入我國之故,傷食人畜、搶佔獵物,致使我國百姓民不聊生,怨聲載道,寡人乃一國之君,豈能不爲本國百姓張目?”
三王子則答:“實不相瞞,此番在下勉力拯救同行衆人,非單爲貴國,更爲還此二國之人一個清白!”
釐琮聞言難以置信,追問道:“何以是還他等一個清白?難道他等所作所爲乃是寡人並百姓冤枉不成?”
三王子忙道:“國主息怒,請聽在下一言。此番在下受命尋找釐瑱之下落,而此事與一月以前貴國第一勇士釐琛之死有莫大關聯。遂在下爲探尋釐瑱下落,自不可忽視一月之前釐琛之事,遂亦將此事調查一回……”
釐琮聽罷三王子如此說來,不禁將身體向前探了探,好奇問道:“如此你查出甚結果?”
三王子答曰:“此番即便是在下,亦難以替梟陽人等脫開罪名,他們分食釐琛屍身之事乃是證據確鑿之事,彼時正在冀城西北梟陽、厭火人聚居之處,數名梟陽人爲果腹而聚於一處,將釐琛分而食之;之後又有居於附近的厭火國人目見此景,止不住口舌之誘,亦欲加入其中一道分食,然梟陽人自是不肯,兩方發生爭執,進而打鬥起來……”
那座上釐琮聞言,打斷三王子之話說道:“如此說來,公子所道之結論與寡人令屬下調查所知之事竟無甚兩樣,又何來清白一說?”
三王子則道:“然在下欲道之事卻是儘管梟陽人並厭火國人分食釐琛屍身之事乃是不爭之事實,但他們卻並非是令釐琛命喪之真兇!”
那釐琮聽罷這話眼神一亮,反問一句道:“他們既合夥分食其屍,又怎不是他們行兇殺人之後,再趁機分食之?何況他們素來生性殘忍貪婪,此舉豈非正是本性的寫照?”
三王子卻搖頭對曰:“此正是在下欲查清之處!若依此論,豈非有不合理之處?據聞冀城西北乃是移居而來的梟陽人等長居之處,且自來與當地居民相安無事,除卻因一月以來涌入之人大增,致使周遭居民因獵物、資源被奪之事出現分歧矛盾之外,並無這等殺害食人之事。若是當地梟陽人等已如此膽大妄爲,此地居民又豈能容忍其居於此地?兼了梟陽人雖相較我等這般普通人身材高大、身強力壯,然與了貴國百姓相較,無異於小巫見大巫,難佔優勢。既如此,梟陽人等又如何敢輕易對抗貴國百姓,爲食肉而徒惹干戈?何況這命喪之人並非別人,乃是舉國聞名之第一勇士釐琛大人,武藝高強、身手過人,舉國上下無出其右,這幹梟陽人便是爲逞口舌之慾,又如何會尋上如釐琛大人這般人物?”
釐琮聞言,亦覺此言有理,遲疑一回,又接了句:“饒是如此,那幹人等大抵便是飢不擇食,爲果腹而不計利害、不計後果,即便與釐琛之間相差甚遠,亦可以多勝少,羣起而攻之……”
三王子則道:“若是如此,釐琛又如何不拼死反抗?釐琛身爲貴國第一勇士,自是武藝高強,又如何是能輕易制服之人?加之此時離祭日大典將近,使命在身,他又豈會不勉力死拼一搏?兼了從停屍現場跡象可知,除卻那因梟陽、厭火二國人競食所生之鬥毆,現場並無其他打鬥痕跡,當地百姓亦無人覺察釐琛與梟陽人等打鬥的動靜,待發現之時,惟見不過釐琛已然命喪,正被一羣梟陽人啃食罷了。此皆乃在下從當地百姓口中訪問得知……”
一旁釐琮聽罷這話,亦開口問道:“……百姓既無一人得見釐琛遇害之景,惟見其屍身被食之景,公子又如何確知釐琛死亡真相?”
三王子則答:“釐瑱大人所言正是,如今在下等所惟一確信無疑之事便是梟陽人等啃食釐琛大人之屍,然對其到底如何命喪並了爲何會孤身前往冀城西北陰山之緣由不明。好在關於第二個問題,在下尋到一名證人並兩樣證物,大抵可助我等查明釐琛大人於此時前往陰山之緣由,而若知曉此緣由,自能明瞭其是如何命喪……”
衆人聞言,異口同聲追問道:“是何證人、證物?”
三王子隨即從身上取出一絲帕,當衆展開,只見絲帕之上包着兩物。一旁一名宮人上前,三王子便將手中之物交與那宮人,宮人轉身,將此兩物呈與座上釐琮。釐琮接過,細細審視一回,只見其中一物正是一未曾加工的原石,釐琮說道:“此物寡人識得,正是冀城西北陰山之中出產的紋石。”說罷又轉向另一邊,只見此物乃是一塊木雕,扁圓環形,中間有空,與尋常夸父族人手臂一般粗細,其上以陰線刻以捲雲紋。釐琮見罷此物驚道:“此物莫非是……”
三王子接着這話回道:“依在下之淺見,此物正是釐琛身前所刻的模型,此模型乃是貴國流行的一種臂飾,可戴於手臂之上,名爲玉璦。此物正是釐琛大人一月以前從北門出城,攜了在身,是他前往西北山中的目的,亦是致使他命喪之因由,且這事釐瑱大人大抵亦是知曉……”
在場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