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娘支支吾吾着,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三娘。”我見三娘半天未言語,試探性的問道:“到底遇到什麼事了?你怎麼會淪落至此?今晚,若不是我恰巧趕到,只怕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那個猥瑣的老頭子了吧。”
三娘眉間的痛苦之色若隱若現,咬了咬已經蒼白的脣瓣,才緩緩開口道:“那年,我們分別後,我便去了麟州。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原本以爲今生可能再也見不到故人了,卻沒想到墨引尋到了我的住所。你是知道的,我的父尊和母上見我的容貌端莊秀麗,便一直存着將我嫁入達官貴人之家,而墨引哥哥不過是低賤的商人之後,雖家境也算溫飽不愁,但是終究是四等之末,我那眼高於頂的家人怎能看得上。”
“所以你們也就私自逃了出來。”
“嗯。墨引找到我時,我與賢王已經定了親,我們家世代經商,是一方財霸,賢王他需要我們家的這筆錢,而我們家也需要他所擁有的權勢,所以賢王與我的父尊一拍即合,很快便確定了我們的婚期。他們知道這件事後,便把我關在閣樓上,並將原本預訂的婚期提前了三日,妄想盡快把我給嫁出去,以便圓了他們攀上皇親的美夢。我在閣樓上不吃不喝,是大姐幫我的,她不想讓我重蹈她的覆轍,所以冒着被父親禁閉的危險,將我偷偷給放了出來。”
“然後呢。”聽到此,我真的無力在感慨,放在以前,在我得知自己要嫁入天闕之時,我也曾想過逃避。不過,我們有所不同,她面對的是賢王,而我面對的卻是天下之主,逃,又能逃到哪裡去?
“然後。”三孃的臉上無奈的笑着,“然後,我們便回到了這裡。只是我沒想到的是,他們竟然爲了權勢喪心病狂到了如此境界。原本,我以爲,他們若是知道了是大姐放了我們,最多也不過是將大姐抓到閣樓上去關幾天禁閉,但你知道他們做了什麼嗎。”三娘定定的看着我,眼眸像是一頭憤怒的野獸,爆發出吞噬人的幽火。不待我回答,她又自顧自道:“他們將姐姐孑然一身的趕出了家門,原本錦衣玉食的大小姐,就這樣變成了一個沿街乞討的街邊乞丐,遭受別人欺凌,甚至是侮辱!姐姐沒有辦法,只得一路乞討着回到了蘇鎮,找到了我們。只是,隨着她一起到來的還有他們的人。”
憤怒之後,像是用盡了一身的力氣,再也控制不住眼淚,順着臉頰印出一道道脂痕。我走過去,想要用手將她的眼淚擦乾,卻被她擡起的手給阻止了下來。“讓我哭一會兒吧,自從那日後,我的淚水便子也未曾流出來過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記不清了……好幾年了吧。”緩了一緩,繼續道:“那日,覃魁帶了十多個家丁來,想要將我給綁回去,我死活不肯,我對他說,就算綁回了,新娘轎上也不過是一具穿着喜袍的冰冷屍體。覃魁走了,不過走之前,他說,過不了多久,他會讓我跪着求他。當夜,墨引遲遲未歸,待我尋回時,不過是一具還泛着溫熱的身體。我沒有如他所願那樣去求他。”
“所以,你將自己賣到了青樓。”
“是的,比起
去求那禽獸,我更願意將自己委身於着樣骯髒不堪的地方。”
“但是依你現在的身價,早就可以爲自己贖身了,保得下半生的吃穿不愁也是綽綽有餘的,可你爲何還呆在這裡?那墨引哥哥呢?他是不是已經……否者,他怎麼仍由你墮落到如此地步。”
“你以爲這青樓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嗎。”或許是我的話刺激到了她的痛楚,她的語氣變得有幾分不屑,“如果你是這裡的老鴇子,你會輕易捨得放掉我這棵搖錢樹?沒有人能夠入了青樓,還能清清白白的踏出去。至於墨引,他沒死,我說過,我尋回的是一具泛着溫熱的身體。”
“那他現在在哪裡。”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心從聽到關於墨引哥哥的消息後,就一直不停的悸動,墨引哥哥怎麼會讓三娘委身青樓,他是那麼的愛着她。
“你真的想知道。”三娘突然這樣莫名的問道,那雙眼神,好像要將我吸食進去。
“嗯。”我毫不猶豫的點點頭,雖然,與墨引哥哥青梅竹馬的是她而不是我,但我依舊清楚的記得初見他時的那份純真,那是別人無法替代的兒時時光。
“跟我來吧。”三娘斂眉,轉過身,掀開錦簾,一步一步的走向另一個天地。李瑾三人寸步不離的跟了進來,畢竟三娘與他們並不是舊識,所以即便我已經承認了三孃的身份,他們仍是處處提防。
出了倚紅樓的後門,沿着一條條小街,東拐西撞,終於來到一處看似破落的院落。
三娘走至檐下,輕輕釦了扣門環,隨即裡面便傳出一稍顯蒼老的女聲道:“誰啊!這大半夜的還來敲門。”聲音越來越近,破舊的老門發出一聲吱呀,透過一條門縫,一個女人從裡面探出頭來,“嗯……小妹,你怎麼回來了。”女人的臉上寫滿了驚訝,好像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一般。趕緊將們全部打開,這時才發現站在門外的我們。“他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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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三娘回答,我便搶先道:“覃姐姐,您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小影啊。”對於前來開門的女人,我並不感到陌生,及時歲月更改,她的容顏始終還是透漏着舊時的模樣。可是,即便知道她是三孃的大姐……那個從小便悉心照看我們,帶着我們掃蕩集市的人,我也不能與她相認。畢竟,現在的我,只是躲在暗夜裡的一縷幽魂。
三娘會意,隨即笑着幫襯道:“是啊,姐姐,她是小影,就是以前老喜纏着我們一起玩兒,回家又會被她父尊罵偷懶的那個。”
“我又沒老,還記得住,用得着你這個丫頭解釋得那麼清楚嗎。”覃姐姐笑罵道,年歲不大,眼角卻已經有了幾根不太相稱的細紋,她仔細的上下打量着我,“當年的愛哭鬼都長這麼大了啊!哎!歲月催人老哦……真是越長越漂亮了,剛纔我還以爲是歡兒呢,真是女大十八變。”一陣夜風襲來,女人裹緊了身上披着的衣袍,“趕快進屋,外面冷。”
進了小院,雖有月光的照拂,可四周隱隱綽綽的樹木遮擋住了大部分的光亮,讓人看不清院裡四面的佈景。
覃姐姐將我們引進了前堂,又悉悉率率的一陣摸索,才讓漆黑的
屋裡有了一絲光亮。在燭火的照明下,我纔看清了屋裡的陳設,雖然簡陋,但也被收拾的井井有條,沒有大戶人家兩旁擺設的茶几,只有中心的一個八仙桌,桌上擺放的也不過是些竹筒做成的茶盞。
“很好奇吧,爲什麼我一個蘇鎮的花魁,所居之地竟如此簡陋。”看着我猶豫的神色,三娘率先開口道。
我沒有回答,只是端起覃姐姐爲我泡好的茶水一口一口的抿着。
“一言難盡啊,現在太晚了,墨引也應該休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明天你就知道了。”隨即,又轉身對着覃姐姐道:“大姐,幫我收拾幾間屋子吧。”
“不用了,只要一間就行。”我趕緊阻止到,因爲,我不知道這樣簡陋的條件下,還有沒有多餘的房間讓我們這麼多人住下,實在不想讓三娘爲難。
“你們這麼多人只睡一間?開什麼玩笑。”三娘不解,也有些尷尬。
我笑了笑道:“誰說我們要全部留下?凝碧,你和弄遙先回去,蓮依一個人在客棧我有些不放心。”凝碧會意,笑着應了一聲,便將一臉茫然的李瑾給拉了出去。
“一間房就夠了,我和瑾哥哥住。”
“你們。”
“我們是夫妻。”瑾哥哥一手攬上我的肩,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聞着安心的百合香,沒有喧鬧的叫賣聲,這一夜睡得格外的香甜。直到陽光穿過竹簾編織的縫隙,一個跳躍上了我飛翹的睫羽。我揉了揉還在沉睡的雙眼。“醒了。”耳邊傳來瑾哥哥溫柔的蜜語。
“嗯。”終於把眼睛給揉開了,睜眼便見一張巨帥的臉在我的枕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我,“你不會睡醒了沒事兒幹,就這樣一直盯着我看吧。”我心虛的問道,要真是這樣,那我那些不雅的動作不是都被他看了個遍嗎?我暗自的在心裡默默祈禱着……老天,你可千萬不要這麼殘忍的對待我!
“你覺得呢?除了看你,我還能有其他的事做嗎。”李瑾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蒼天啊!大地啊!怎麼可以這樣?我實在是欲哭無淚。“那你醒了多久了。”我的心裡仍舊存着一絲僥倖。
“約莫幾盞茶的時間吧。”
“在這期間,我沒做什麼不雅的動作吧。”
“沒什麼不雅啊,只不過是磨磨牙,流點口水,打幾聲呼嚕和把手腳放在我的身上,抱得死緊。”
不是吧,怎麼會這樣?我的一世清名……彷彿間,我看到一個白衣仙女對我微笑着揮了揮手,轉身頭也不回的拋棄了我。
看着我的臉幾經變換,最後變得跟死了相公一樣。李瑾才趕緊扶住我的肩,“歡兒,你沒事兒吧,我開玩笑的。”
什麼?開玩笑的?“李瑾,你個王八蛋!老孃今天要滅了你。”我立馬清醒過來,跟打了雞血似的,翻身而起,順勢騎在李瑾的身上,雙手使勁兒的掐住他的脖子。
不知道他是沒來得及反應,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仍由我在他身上胡亂的動着,卻沒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咦?不對,他的表情怎麼感覺很享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