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子面對着這滿身煞氣的男子,驚懼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低頭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大娘,張了張嘴,忽又閉上。“不行,我要是說是要帶大娘走,那豈不是把大娘也給暴露了?若是他要殺人滅口怎麼辦。”女子在心裡這樣想着,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紫衣男子見女子半晌不開口,也不打算繼續逼問,一股奇異的香味霸佔了男子的嗅覺。男子低首,指着被打翻的酒罈,道:“這些酒是你的。”
女子點點頭,表示默認。
男子俯下身在一堆打翻的酒罈裡挑挑揀揀,終於找出兩罐完好的酒。揭開壇上的酒蓋,仰頭便往嘴裡灌了一口。
“誒。”女子伸出手想要去阻止,卻又僵在半空中,眼前的男子身上始終散發着一股煞氣,就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樣,讓他不敢靠近。
“好酒。”紫衣男子一口氣喝完半壇,喟嘆道。轉過頭卻看見這個女子正出神的看着自己,“看什麼?你不會是看上我了吧。”男子故作驚恐道,雙手環抱着自己,就像黃花閨女遇上了大色狼一般。
“撲哧。”女子展顏,被他這突來的轉變逗得一樂。
“不害怕我了。”男子轉瞬又恢復神態,淡淡道。
女子搖搖頭,好奇的打量着男子,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怎麼變臉可以變得這麼順暢。
“你別再瞪着我看了好不好,我承認我長了一副俊美無雙的臉,但你也不能這樣一直看着我啊,我也會害羞的。”男子實在無語,這女人怎麼老是喜歡盯着他看呢,本來他今天心情就不怎麼好,還遇上個這麼莫名其妙的女人。
“哦。”女子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慌亂的收回自己探究的神色。見男子好像並未打算爲難她,便轉身吃力的扶起地上肥胖的大娘。
“唔,給你。”紫衣男子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兩遞給女子。
“什麼。”
“酒錢。”
女子接過來一看,慌忙要遞回去,“要不了那麼多的。”
“我當然知道要不了那麼多,多出來的是今晚我要你陪我的酬勞。”男子不耐煩的說道。
“什麼。”女子嚇得往後退出數步,怎麼才送走了狼又迎來了虎。
男子見女子害怕的樣子,知道是她誤解了自己的話,回頭想想,自己剛剛說的話確實有些讓人浮想聯翩。有些尷尬的摸摸自己的鼻頭,道:“我說的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是說讓你陪我喝酒。我家裡有漂亮賢惠的妻子,可不是你想像的那種人。”怎麼有種越描越黑的感覺,無力感油然而生。
“哦,你不用說了,我懂。”
“懂就好,你懂就好。”紫衣男子笑笑,道,“那我們走吧。”
“去哪裡。”
“當然是找個能喝酒的地方。”
“嗯。”
方纔的一場鬧劇一直持續到下午,待兩人離去時已經將近黃昏,夕陽將一男一女的影子拉得細長,爲他們的身上鍍上一圈金色的光暈,美得像是從畫卷中悠然踏出。
也不知走了多久,女子的腳步漸漸地慢了下來,嘴裡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再也跟不上男子的步伐。“你能不能走慢點兒,我快跟不上了。”
“我已經走得很慢的好不好。”男子回頭,見已經將女子甩出老遠,無奈只得停下前行的腳步往回走,“你這樣的女人真是麻煩。”男子很是不滿,嘴裡雖然嘟囔着,但是手上卻攬住女子的腰際,用力一提便打橫抱了起來。
“
你幹什麼。”女子驚呼一聲,抱緊自己道。
“照你那速度走下去,我們得走到驢年馬月啊。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男子想起來什麼,突然問道。
“我叫楚浣,你呢。”
“莫懷瑜。”男子精簡的回答道,並未打算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
“你就是莫懷瑜?那個號稱有史以來最年少的青年才俊江南御史莫懷瑜。”楚浣輕呼,驚訝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當然。”莫懷瑜傲然道:“天下除了我,還有誰敢稱自己是莫懷瑜。”
“哦。”楚浣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垂下了頭,一抹難以察覺的神色在臉上一閃而過。復又仰頭,道:“這條路還有多遠。”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不停的往前面走什麼。”這次輪到楚浣啞然了,這個男人這真是……奇葩!
“走到哪兒,哪兒順眼,就在哪兒停下來。”莫懷瑜看都沒看一眼懷中抱着的人,自顧自道。
“那要是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走下去。”
“……”
半晌後,眼看着這天越來越黑,楚浣的臉色也越來越陰沉。
“放我下來。”楚浣開始反抗了,憑什麼要聽他的話。
“你確定要自己走。”莫懷瑜挪揄地低眉,脣上勾起一個弧度,滿是邪魅。
看得楚浣的小心肝兒是一顫一顫的。“我是說,要是找不到地方,就去我家吧,我那裡也挺幽靜的。”楚浣咬了咬脣,還是把自己想要說的話給說了出來。
“你現在不怕我會欺負你了。”莫懷瑜笑道。
楚浣聞言翻了一個白眼,不屑道:“你要是有這個心思你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況且,你堂堂一代御史,年輕有爲的,想倒貼的姑娘多了去了,何必再我身上花心思。”
“倒貼我的姑娘?那你呢?你算不算。”莫懷瑜一臉的不懷好意反問道。
“不算。”楚浣氣紅了臉,扭過頭去不再理這個討厭的人。
莫懷瑜見楚浣真的生氣了,連忙陪笑道:“你說不算就不算,不逗你了,我還是抱着你,你指路吧,這樣快點兒。”
楚浣還是一聲不吭,不過到了岔路口的時候,還是會動動手指,示意該往哪邊走。
很快,他們便到了一處幽靜的小院,四周並無其他人家,只有那一座院子孤零零地佇立在那裡,但是卻絲毫不顯荒涼。從院外便能看到裡面桃花盛開的景象,有些枝椏還伸過矮牆越到了牆外,向路人張揚它的嬌豔。
“你釀製的桃花酒用的桃花都是你自己精心栽種的。”莫懷瑜推開木門,被眼前的繁華所震驚,看着重重盛開的花簇癡癡的開口問道。他長這麼大,自認看遍了天下的美景,卻從未見過今天這樣的。小小的幾畝地,開出的桃花竟是這樣的驚豔,彷彿置身於世外桃源。
楚浣聞言,臉上莫名的笑意更加深邃了。帶着幾分傲然,道:“當然,若不是自己親手栽種出的花,有怎麼能有愉悅的心情去釀造出更美的靈魂。”
桃花影影錯錯,在明月將上柳梢頭的那一刻散發出別樣的風華。然而,細看之下,有一個人影在其中若隱若現,並且輪廓逐漸清晰。
“楚娘子回來啦。”來人是一個約莫四十歲上下的婦人,那婦人長相平平,可是身材十分有料,衣襟前的顏色略深。
“你還有孩子。”莫懷瑜驟然問道,楚浣聞言一怔,俏臉微紅正愁不知道該怎
麼去回答的時候,一旁的婦人卻開口了,“這位公子是……你怎麼知道楚娘子家有個小孩。”婦人上下打量着這個突然闖入的男人,確定是第一次見,不由得心生幾分警惕道。
莫懷瑜也聽出了婦人言語中的懷疑態度,冷笑一聲道:“看看你前面就知道了,一看就是剛剛纔喂完孩子出來吧。”
“你。”婦人聞言指着莫懷瑜的鼻子氣急敗壞道:“你個小兔崽子,真是。”婦人也不知道罵什麼纔好,憤憤地收回手指,氣得渾身顫抖。
“藍姐,您消消氣,別跟他一般見識。他那人嘴巴就那樣,沒什麼惡意的。”楚浣見勢頭有些不對,趕緊打圓場道。
“誰說我沒惡意了?你又不是我,怎麼就知道我沒惡意。”可是偏偏就有人那麼不知趣,明知道人家是爲了他好,還故意拆人家臺,讓人家的努力變成滾滾長江東逝水。
“你就不能少說一句。”楚浣吼道。轉身還想向婦人解釋點什麼,可是對方卻已經氣沖沖地出了門。臨走時還扔下一句話:“小心這小子把你給活吞嘍。”
楚浣尷尬的對着滿懷着怨氣的身影笑笑,回過頭來便瞪着莫懷瑜恨不得把他給生吞活剝了。
“進來。”楚浣沒好氣的說完這句話,便瀟灑的給了莫懷瑜一個背影。莫懷瑜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乖乖地跟在楚浣的身後,直到穿過小院進入到屋內。
這座小院從外面看上去好像很大的樣子,其實裡面大部分都只是用來種植的桃花,生活起居的用地很少,只有一個小木樓,分爲上下兩層。木樓的下面是釀製的桃花釀,一個堆一個的酒罈子疊在那裡。而上面呢纔是楚浣休息的地方,看屋內的擺設很是簡潔,僅僅是一個書架,一個梳妝檯和一架木牀而已。木牀的旁邊還放置了一個嬰兒搖籃,裡面的孩子睡得正香。
“這就是你住的地方。”莫懷瑜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這個也實在是太簡單了一點。
“嗯。”楚浣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平靜的回答道。
“你好歹也是一個女人,怎麼能沒有胭脂水粉。”
“我孤身一人,還帶着個小孩,又要忙活生計,哪有時間去粉飾自己。”楚浣慢慢地在妝鏡前作了下來,看着自己鏡中嬌美的容顏,臉上卻帶着深深的失落。嘆了口氣,黯然神傷道:“士爲知己者死,女爲悅己者容。打扮得再漂亮又給誰看。”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楚浣急忙收回鏡子裡悲傷的容顏,低下頭去,撥弄起指甲,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酒是要拿出去賣的。”莫懷瑜突然出聲,打破這靜謐的氣氛。
“不是,那是新釀製的酒,還要入土掩埋的。”
“那今晚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口福,品嚐到你精心收藏的陳釀。”見氣氛有所緩釋,莫懷瑜談笑自若道。
“當然,只要你付得起價錢。”這一路走過來,楚浣已經對莫懷瑜有了初步的認識,知道莫懷瑜殺人夜不過是爲了幫助自己,所以也不再害怕,反而把他當做朋友一般開起玩笑來。
“我會付不起錢。”莫懷瑜佯裝吃驚,揮一揮衣袖灑脫道:“你儘管拿來便是。”
“這可是你說的哦。”楚浣語笑嫣然,彷彿春風拂過面頰。“待會兒可別耍賴,醉了可就丟死人了。嗯……不過,我們不能這屋裡喝酒。”楚浣看了看一旁熟睡的孩子,面有難色道。
“我懂!走吧。我在下面等你。”莫懷瑜起身下了樓,留下楚浣在他的身後目不轉睛的看着他,辯不出悲喜的神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