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鏡福地,展府。
書房內,展傲天聽完兒子跟綠兒六名侍女的介紹後,陷入了沉默。
此時,書房內,除了八人外,還有一名白髮蒼蒼,道骨仙風的老者,竟然與展傲天齊肩而坐,由此可見地位絕對不低。
“天機前輩,這次恐怕還要麻煩您老了。”沉吟了良久後,展傲天轉向老者,語氣中極爲的尊敬。
“展家主真的決定要如此麼?”這老者名爲天機,在鼎洲算是極爲出名的人物,故此得了尊稱天機老人,此時捋着長鬚,意味深長的問道。
“讓您老見笑了,我那大兒子雖不爭氣,但總歸是我展家子弟。而且……還望天機前輩成全了我這個做爺爺的心思吧。”展傲天慨嘆一聲。
“罷了,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再算上一算吧。”天機老人跟展傲天的關係顯然極爲親密,聽到這,沒有再勸,微微閉上雙眼便掐指算了起來。
一時間,整個書房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天機老人的身上。
原本,天機老人的神色還是格外平靜,鶴髮童顏的臉上古波無驚,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那光潔的額頭竟然沁出了汗珠,臉色變得越發難看,最後竟然一片蒼白。
看到此,展傲天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他跟天機老人算是忘年之交,情誼深厚,後者也是經常來展府做客。彼此的交往頗爲繁密,卻從未見他現出如此難色。
“噗!”突然,天機老人眼睛陡然睜開,剛一張嘴,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同時面孔呈現出不正常的金黃之色。
“前輩,你……”展良垣大驚,沒等開口,就被父親瞪了回去。
天機老人吐出鮮血之後,急忙閉上眼睛,這一次卻不是在探查天機,而是實實在在的打坐療傷了。
足足半個時辰之後,天機老人才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濁氣,臉色也重新變得紅潤起來,只是睜開的眼神之中,卻是頗爲複雜。
“天機前輩,剛纔是……”展傲天這纔開口問道。
“展家主,這次老夫怕是無能爲力了。冥冥中,那絲天機竟然被一股極爲強大的力量所遮掩。老夫原本想要強行衝破禁錮,豈止卻是不自量力,遭遇反噬,差點沒有傷了本源啊。”天機老人感慨萬千道。
剛纔所發生的一切,外人尚且不覺,只有他自己清楚,其中有多麼的兇險,若不是自己跑的快,加之那股力量並沒有窮追不捨,只怕這後果……不堪設想啊。
只是讓他想不通的是,之前他也曾探查過那展家的大公子,從而精確的算出其子嗣降生的時間,但爲何這次就突然殺出了個程咬金呢?
那展家大公子身上到底隱藏了何等的秘密?
“哎,罷了。既然天機前輩都無法探查,想來他們的安危倒是不用擔心了。既然如此,就隨他去吧。”無可奈何下,展傲天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了。
“記住,這件事,絕對不能傳揚出去,否則,家法伺候。”轉念間,展傲天便對兒子以及那六名侍女命令道。
……
小橋村,顧名思義,此村因橋得名。
小橋村不大,攏共也不過百十口人家。因爲地處極爲偏僻的山谷中,外出的路都被大山隔絕,讓這裡彷彿一片世外桃源一般,這裡的村民也大多過着男耕女織的生活,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山谷的土地貧瘠,只是種莊稼的話,根本難以養活一家之口,所以農閒之時,村子裡的男丁都會結三五結伴的上山打獵或者在村口的那條小河中捕些魚蝦,自給自足下,生活過得到倒也滋潤。
隆冬之日,白雪皚皚,年關將近,大部分村民都在忙碌的準備着年貨。
村口附近有一座土坯房,臨河而建,籬笆圍成的小院子內,栓着一條黑色的土狗,不時的有雞鴨耀武揚威的從其身邊走過。
“爹爹,你在做什麼啊?”院子內,一個粉雕玉琢的囡囡蹲在地上,好奇的打量這身前中年男子手中的玩意。
“念念,爹爹再給你做玩具啊。”中年男子坐在輪椅之上,竟然是個癱子,只見他一手拿着柴刀,另外一手,則握着剛剛砍下的碗口粗的樹枝,不停的削削砍砍。
“好啊,好啊。”囡囡立時高興的又蹦又跳起來,興奮之下,一雙肥嘟嘟的小手捧起中年男子的臉頰,吧嗒親了一口。
沒用多長時間,一個木馬就在中年男子的手中成形。
“念念喜歡麼?”中年男子望着手中的作品,頗有成就感的對女兒問道。
“嗯。”囡囡迫不及待的騎了上去,嘴裡不時的發出駕、駕之聲。
“念念就在院子裡玩,爹爹去幫你孃親做飯,好不好?”中年男子輕撫着女兒的腦袋囑咐道。
“嗯。”
……
中年男子滿意的調轉了輪椅,緩緩的離開。
土坯屋的旁邊搭有草棚,草棚下有竈臺,此時,正有一女子坐在竈前燒火,徐徐的炊煙從煙囪中騰起。
女子穿着雖然樸素,卻是打理的極爲整潔,坐在竈前,不時的側耳傾聽,根據竈內柴火燃燒發出的噼啪之聲,來判斷是否加柴,原來,她竟然是個瞎子。
一個癱子,一個瞎子,帶着一個兩三歲的女兒,這樣的三口之家,雖然入住小橋村的時間不長,但還是很快就博得了純樸村民的憐憫,不時的就有左鄰右舍送上些柴米。
“老公。”女子聽到輪椅轉動發出的嘎吱聲,不禁向着草棚外的方向轉過頭來。
女子雖然不施粉黛,更是做村婦打扮,卻依然難掩其俊美的容顏,尤其是那雙眸子,比院子前那條自高山上流下的小河還要清澈透明。
“好香啊,看來我來晚了一步啊。”中年男子走進草棚,第一眼就看到擺在竈臺上的盤子裡已經盛好了炒菜,不禁樂呵呵道。
妻子雖然看不到,但所謂熟能生巧,憑藉着記憶力,早已經能夠輕鬆的完成做飯炒菜這些事情了。
“正在煮粥呢。老公叫念念洗手去吧,馬上就可以開飯了。”妻子不無驕傲道。
“沒事,讓她再玩一會吧。”中年男子並沒有着急,反而到了妻子身邊,細心的爲其擦去了額頭上的汗珠。
如此親暱的動作,讓妻子嬌俏的臉上莫名的染上了一抹羞紅。
“呵呵,都老夫老妻了,竟然還這麼害羞。”中年男子不忘揶揄了一聲。
望了眼院子騎着木馬玩得不亦樂乎的女兒,再望望身邊的妻子,中年男子無聲的嘆息了一聲。
多麼安寧的生活啊,真想永遠就這麼過下去啊。
不難猜測,這位眼角已經生出不少皺紋的中年男子正是展白,而身邊的女子自然是他妻子念憐兒了,至於院子裡的囡囡,正是兩年前剛剛降生的女兒,名爲展念念。
似乎察覺到了丈夫心情的波動,念憐兒緩緩的摸上了展白的手,並緊緊的握在手中,兩人十指相扣。
“老公,連累你了。”念憐兒外表柔弱,卻並非真的懵懂無知。蕙質蘭心的她清楚,以丈夫的身世,他完全不需要過這種凡俗人的苦日子,退一萬步講,至少也可以愜意的當他那酒樓的東家,一輩子衣食無憂。
之所以會像現在這樣,完全是受了自己還有女兒的連累。
如果丈夫下定狠心休了自己,以他展家大公子的身份,就不會被髮配到天漠城。如果不是爲了給女兒一個快樂的童年,他依然可以在天漠城的酒樓內,愜意的喝喝小酒聽聽曲……
“說什麼傻話呢。”展白狠狠的斥責了妻子一聲,但很快語氣就變得柔和起來,一把將妻子摟入懷中,“其實這樣的生活,不是很好麼,雖然貧窮,但卻安寧,能夠不被人打擾的享受天倫之樂。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一生都這麼過下去。”
不過,念憐兒並不知道,展白卻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而且也不準備說。
只可惜,現在還遠遠沒到放馬南山的時候啊。
“爹爹,孃親,羞羞。”不知何時,女兒念念騎着木馬已是停在了草棚外,望着摟抱在一起的父母,可愛的做了個鬼臉。
呵呵,望着女兒可愛的模樣,展白跟妻子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