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一道穿雲箭直上雲霄,拖曳着尖銳的呼嘯,於半空中炸開,迸射出的火光甚至照亮了半個夜空。
公子田精準的抓住展白跟荊軻轉身望向身後船艙內羅夫人的空當,及時的射出了隱藏在長袖中的信號響箭。
“該死的,竟然犯了這種低級的錯誤。”展白大驚,懊惱處甚至想狠狠的扇自己一個耳光。
或許是因爲勝券在握的緣故,竟然讓他忘記了遲則生變的道理,往日的經驗加上前世的記憶中,那些所謂的“反派”,不都是最終栽在了自己的廢話連篇之中了麼?
“事不宜遲,動手。”
其實不用展白提醒,荊軻已經第一時間刺出了手中的長劍,而且這次的攻擊更是毫無保留。
技巧無極,手中青問劍立時變得虛幻起來,速度雖算不得快,招式卻是越發的繁複,而且每一種變化都給人以精妙絕倫的驚豔之感。
不僅如此,荊軻甚至罕見的現出了自己的本體。
只見他原本披覆在身上的女人衣裳瞬間化作飛灰,全身寸寸肌膚在月光的折射下如同魚鱗一般,一層漣漪過後,脫離、翻轉,然後再組合,就彷彿一張紙牌由正面翻到了反面。正反兩面的翻轉,讓肌膚的顏色,由白中帶黃,變成了閃亮的金屬銀色。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荊軻已經變成了全身流淌着水銀的金屬人,而在其背後,更是裝飾性的揹負着一柄雪白色的四尺長劍。
那雪白長劍就如同是長在了他的背後上一般,無鞘,卻更顯鋒芒。
濃烈的妖氣噴發之下,甚至將瀰漫在四周的溫水湖蒸騰的水汽完全的驅散。
不,不是驅散,而是完全的斬滅。
看到荊軻的如此變化,最爲吃驚的不是公子田,恰恰是身後的展白。
直到這個時候,展白心中突然生出了極度濃烈的親近感。
“他他絕對就是”
“孤王自幼聰慧,於玄修之上,更是天賦卓然,修爲已達八品真太古之境,接不下你一劍。”受到荊軻的劍氣壓迫,公子田竟然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好勝之心,只是他這話吼出來,怎麼聽都有種不自信的感覺。
前面如此的誇讚自己,難道就只是爲了能夠接下荊軻的一劍麼?
呼!!!
一柄碧綠色着的彎刀閃現於公子田的手中,然後便是傾盡全力的下劈,直取已經刺到身前的青問劍。
可惜,明明青問劍捲起的重重劍影就在眼前,但公子田手中的彎刀卻劈空了。
咔嚓!!!
不等公子田做出反應,一陣陣清脆的咔嚓之聲,在其身體的八十一處響徹。
一劍八十一式,近乎同時落在公子田身上的八十一處要害,竟沒有給公子田帶來一絲的傷痕。
於荊軻而言,他感覺到公子田的全身上下似乎都包覆於一層看不到的光暈之下,最終擋下了他這一劍所飽含的無盡威力。
荊軻只是微微的皺眉,並不甘心,身形微動,已經化作銀色的虛影,圍繞着公子田四周上下翻飛,同時,青問劍疾出,化作萬千劍光,毫不保留的斬在公子田的身上。
咔嚓、咔嚓、咔嚓
在展白的眼中,此時的公子田就宛若大海中的扁舟一般,面對荊軻的攻擊,別說毫無還手之力,甚至連躲閃都不可能。
可就是如此,面對四面八方無以數計的劍擊,身形雖搖搖欲墜,卻詭異的不受一絲的傷痕,只是在其身體上下不斷的響起好似什麼東西碎裂的咔嚓爆響。
“好強的荊軻,這纔是你真正的實力麼,若是沒有翻天印,這公子田怕真的難以在你手中走下一個回合吧。”展白並沒有驚異於公子田的“不倒翁”精神,反而對荊軻的表現,越發的震驚。
這麼些年,你到底經歷了什麼,爲何會成長的如此之快。
直到這時,展白不得不承認,剝離神格小劍之前的自己,絕非荊軻的對手。如此想來,當初跟隨公子雋初入春秋之洲,與荊軻的第一次見面,對方絕對放水了,而且放水的程度還不小。
連番的攻擊,卻不見一絲的成果,這對任何人都是不小的打擊,好在荊軻作爲刺客,早已經歷練出了極爲堅韌的意志,倒也沒多少氣餒,不過這時間雖然不長的進攻,對他的消耗卻是極大,耳聽着不遠處已經傳來一道到破空之聲,荊軻知道,公子田的援軍即將達到,而同時留給他的時間也已經不多了。
“好硬的龜殼,真的打不破麼?”稍一停歇,荊軻已經現身於公子田身後一丈距離的半空之中,望着腳下的公子田低喃道。
“你確實很強,孤王不得不承認,若是沒有番天印,甚至接不下你一劍,只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翻天印在手,別說是你,即便是天君級別的仙人也休想短時間奈何得了孤王。”下面,已經氣喘吁吁的公子田卻還不忘洋洋得意。
荊軻能夠發現援軍的到來,公子田又如何發現不了。而且他更清楚的知道,這只是他之前安排在天波府外的第一波援軍,在看到自己所發出的求援信號後,整個丹陽城內還有成百上千甚至上萬援軍,將陸續趕來。
到了那時候,饒是這荊軻再強,也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這場針對自己蓄謀已久的刺殺,最終還是難逃失敗的厄運。
“哎,時間無多了,還是我來吧。”久久沒有開口的展白,突然輕嘆一聲,而這顯然是對荊軻說的。
展白的出現,可不僅僅只是冷眼旁觀。
之前不出手,更多的是擔憂神格小劍未必能夠吞噬得下弒神級的法寶,只是現在,已經沒有選擇了。
“再給我一次機會。”誰知,荊軻竟然搖了搖頭,拒絕了。
“你”展白一愣,深深的看了荊軻一眼,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吧,最後一次機會。”
展白之所以同意,並非是相信荊軻有能力擊破翻天印的防禦,只是想再看看他還有什麼手段沒有拿出來罷了。
不出所料,荊軻果然還隱藏了實力,赫然是他背上長着的那把雪白色的長劍。
北辰九落極劍尊,開!
水銀色的面孔,讓人看不出荊軻臉上的任何神情變化,但那上下翕動的嘴脣,卻清晰的暴露在了展白的面前。
北辰九落極劍尊?東華九霄唯劍宗?
“這又是什麼鬼?莫非,又是一個神格?!”
荊軻今天所暴露出的秘密,讓展白完全淡定不起來了。
默然中,荊軻一手將青問劍歸入腰間的鞘中,一手緩緩划向了背後,握住了那雪白長劍的劍柄之上。
“你很幸運,自我尊體小成以來,你是第一個祭品。”左手持劍,荊軻突然開口。
一時間,荊軻給人的感覺變了,並不是變得越發強大,而是變得虛幻。人明明就在眼前,可讓人生出不真實的錯覺。
不知爲何,明明身懷法寶番天印,公子田心中卻變得極度不安起來,謹慎中,一枚只有指甲蓋大小全身瑩翠的玉印緩緩的自其眉心的地方凸浮了起來,玉印迎風而漲,不多時已經化作腦袋大懸浮於公子田的頭頂之上,並揮灑下肉眼可見的光暈,將其全身籠罩。
“北辰有劍,名極,號尊死來。”
鏗鏘如同金屬的聲音自荊軻的口中傳出,緊接着,連人帶劍便已經化作一縷雪白光芒,直射而下。
“翻天印,給我擋住他。”公子田嘶吼,生死關頭再也不敢有絲毫的保留,將體內的真元、玄力甚至祭現了大半的精血全部融入到頭頂的翻天印之中。
翻天印光芒大作,立即化作一隻翠綠的巨掌,迎了上去。
咔嚓,嗤
巨掌與光芒相接,卻沒有迸發出毀天滅地的碰撞
雪白光芒一穿而過,而翠綠巨掌卻被削去了一指。
噗!!!!
刺穿巨掌的光芒,速度不見,下一刻,便自公子田的眉心鑽入,然後從其後腦勺出,落地時化作荊軻與長劍。至於他身後的公子田,則是全身一顫,然後在滿臉驚恐中如同喝醉了酒般在原地左右搖晃了幾下徐徐癱倒。
翻天印破,公子田死。
“小劍,上。”
一旁的展白,來不及震驚於這個結果,而是第一時間猛然揮袖,一方烏木盒子席捲而出,於半空而開,飛出一柄兩尺短劍,向着已經迴歸玉印模樣卻失去了一角正搖搖欲墜的翻天印一頭扎去。
嗷!!!
一聲慘呼從翻天印上傳出,但很快就戛然而止,最終化作最爲普通的粉塵,隨風而逝。
吃飽喝足的神格小劍在展白麪前不敢放肆,急忙乖巧的返回到劍匣之內,然後飛入展白的袖袍中。
“公子!!!”
噗!!!
公子田的身死,立時惹來在另外一邊與聶政拼殺的一種護衛的慘呼,神情悲愴中甚至忘記了正在與人對敵。
聶政作爲刺客,顯然沒有那種不乘人之危的君子作風,立時祭出殺招,轉瞬間便將五名幾乎引頸待戮的護衛斬殺。
“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快走。”不給聶政說話的機會,展白急忙開口道。
“只怕要麻煩你們了。”不知何時,荊軻已經化作原本的人形,但卻面無血色,顯得極爲虛弱,手中的劍已經重新變回了青問,卻用作柺杖,幾次想要站起來,卻最終還是無力的倒下。
明顯看出,荊軻並沒有受傷,但剛纔那驚世的一劍,卻耗盡了他身上的最後一點力氣。
“怕是要麻煩聶兄了。”展白微微一笑,轉身對着聶政行了一禮,其意思不言自明。
荊軻無法行動,想要離開,就只能由人揹着,而展白顯然將如此重任託付給了聶政。
“爲什麼是我?”聶政脖子一梗,這倒並非是他不願意,只是這麼一來,好像弄的自己是個幹髒活累活的跟班一樣。
“總不能是我這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柔弱書生吧?”展白聳了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可不是還你有徒弟麼?”對於展白的厚顏無恥,聶政可不敢揭破,而是轉身指了指一直立於遠處的顏修兒。
“他負責給我們斷後,要不,你們換換?”展白似笑非笑的提議道。
“呃我來就我吧。”聶政無言以對,三步化作兩步就到了荊軻的身邊,將其背在了背後。
“後面的事就交給你了,切忌不要戀戰。”展白吩咐了顏修兒一聲,轉身便跟聶政荊軻一起踏上小舟。
小舟緩緩的離岸,向着天波湖水中央徐徐行去,很快就淹沒於水霧之中。
以展白的性格,在佈置這番陷阱之前,如何會沒想好退路呢。
至於這退路赫然就在這天波湖中。
作爲公子笑的府邸,若說天波府沒有暗道,怕是誰都不會相信吧。不過,知道有暗道又如何,當初公子田查抄天波府,幾乎掘地三尺也沒有找到這樣的所在,最終只能敗興而歸。
不錯,天波府的暗道其實就在於這一方溫水湖泊之中。
這個秘密,還是梟娜從公子笑一黨倖存下來的餘孽口中得知的,當然,那名高密者在公子笑身前,其地位雖不高,但卻是絕對的心腹,否則根本沒有資格知道。
隨着小舟緩緩的向着湖中央行去,岸邊已經響起了激烈的打鬥之聲,不難想到,那救援公子田的援兵已經到了,卻爲斷後的顏修兒所阻。
“你弟子沒事吧?”一邊撐擼的聶政不無擔憂的向岸邊望了眼。
“勞聶兄費心了,修兒的站立雖算不得多高,若是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更何況,斷後的也不只他一人。”展白並沒有隱瞞。
此次,岸邊斷後的不僅有顏修兒,甚至還包括嚴羋、蒼劍生。連碧以及十餘名忠義堂的幫衆,若是且戰且退的話,並不算困難,畢竟,公子田的這第一波援兵也不過百人而已,至於其麾下的更多軍將早已經被展白利用丹陽城內外的流民給引開了,想要短時間趕來並非易事。
不多時,小舟便已經劃到了天波湖的中央,而在哪裡赫然詭異的生長着唯一的一棵碧蓮。
只見展白將手抓住碧蓮拖出水面的花頸,時兒上提時兒又下壓,待動作完畢後,原本平靜的湖面突然變得洶涌起來,不,確切的說,應該是小舟所處之地方圓兩丈左右的湖面洶涌起來,就彷彿受到了什麼攪拌一般,形成了一個偌大的漩渦。
漩渦越轉越快,於中心處便形成了一個直通湖底的真空地帶,瞬間將小舟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