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咱們是不是該開誠佈公的談一談了?”一走入公子雋的專屬房間,展白便開門見山的道明瞭來意。
“先生?!”公子雋顯然沒有想到展白一開口會問的如此直白,一時間,千頭萬緒的竟然不知該如何說起,“先生,先請坐。”
展白倒也不客氣,尋了個下首的位置便施施然的坐了下來。
這就是謀士的特殊之處了。
謀士屬於文官體系,卻又極爲特殊。權利的大小看的不再是官位,而是實實在在的能力。
沒有能力的謀士,地位甚至比不上一名護衛,只能充當管家的角色。而有能力的謀士,一旦博得主公的信任,甚至可以成爲布衣宰相。
另外一方面,謀士不同於一般文官的地方在於靈活性。因爲不受官職的束縛,便能夠隨處隨時可以派上用場,從而起到擦缺補漏的奇效。
顯然,以公子雋對展白的重視以及信任看,展白謀士的地位無疑是很高的。如此,在絕大多數的時間裡,也就不用太過顧忌公子雋的身份地位了。
“孤王愚鈍,還望先生賜教。”既然一時間理不出個頭緒,公子雋只能將皮球踢回給展白。
“主要是兩方面吧。”展白想了想,“先說說春秋之洲的規矩吧。”
其實自從展白在雪鏡福地答應下公子雋的招納後,一直到現在,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了一些規矩,只是並不全面。
之前,因爲沒有切身的體會,倒還沒有太過在意,可自從進入到春秋之洲後,展白卻是發現,必須儘快的弄清楚這裡的規矩了,只有如此,只能有的放矢的以最快速度適應。否則,若是再遇到刺殺這種事情,怕是就沒有上一次那般好運了。
“孤王也正要爲此跟先生詳細的說說。”公子雋點了下頭,稍微的組織了下語言後,便侃侃而談。
此事卻還要從上古的封神一戰說起了。
當年大商帝國國力雄厚,歷經數十代帝王的經營,到了帝辛一代,已經達到了頂峰。
九洲一統,國富民強,一派盛世的景色。
都說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也正是因爲如此,也催生了帝辛的野心,竟然有了與天庭一較高下的心思。
說起來,這也無可厚非。
帝辛作爲千古一帝,雄圖萬丈,可總歸只是統治凡界。而在九洲之上,赫然還有一個高高在上以神人自居的天庭。
都說皇帝排排坐,今日到我家。已經位極九五的帝辛,自然不甘心只是統御這九洲大地的凡俗生靈,便開始了對天庭的挑釁。
另外一方面,想來高高在上的天庭,自然不會允許有人挑戰權威,如此,封神大戰一觸即發。
而事實上,封神一戰並非是一面倒的碾壓。戰爭初期,大商王朝憑藉着全民皆兵的九洲之力,甚至還要略勝過天庭半籌。只可惜,天庭能夠統御數以萬年,其底蘊也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只是因爲長時間的和平使得戰備鬆弛,加上高人一等的先天傲慢,一開始吃了不小的虧,卻最終還是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光。
於是,戰爭的天平開始趨於平等最終轉爲拉鋸戰。
原本到了這時,大商帝王至少也能博個不勝不敗的局面,可不料……
俗話說最堅固的堡壘往往從內部攻破,這話用在大商帝國身上,實在太恰當不過了。
就在雙方陷入拉鋸戰之時,帝辛怎麼也沒有想到,天庭竟然會突施卑鄙齷蹉的手段,派人潛入九洲大地,憑藉三寸不爛之舌,以及一張封神榜,就說服了不少的能人異士,臨陣倒戈。
這一招不可謂不毒辣,幾乎是一舉斬在了大商帝國的七寸之上。
轉瞬間,大廈將傾,大商帝國兵敗如山倒,短短十幾年便毀於內憂外患之中。
此一戰過後,大商帝國滅亡,天庭那邊也不好受。爲了防患於未然,玉帝手持玉尺在九洲的版圖上連續揮動,最終分裂開來,成了現在這幅立足於不同位面的樣子了。
天庭的手段不僅如此,更是於大商帝國朝歌所在的春秋之洲上施加了百十道天條,化作層層規矩,爲的就是防止大商的餘孽死灰復燃。
正是那百十道天條,成就了現在完全不同於其他八洲的所在——春秋之洲。
說了原因,不等展白髮問,公子雋便開始詳述各條規矩。
“要談這百十條規矩,還要先從文武有別開始說起了。”公子雋先是喝下一口茶,潤了潤嗓子,才繼續說道。
春秋之洲,諸侯林立,各自稱王。朝堂之上,有文臣、武將之分,而綠林江湖中又有遊俠、刺客之別。當然除此之外,針對春秋之洲的土著,還有王族以及平民。
王族自不用說,乃是各方諸侯的王室,不過,也並非所有出身王室之人,都可享受。這其中有些類似於天賜展脈,也有嫡系、旁支之分。嫡系自不用論了,生來就可擁有王族桂冠。而旁支的話,卻只能往下數三代纔有資格擁有,三代以後,便會淪落文、武,再不濟成爲遊俠、刺客也未可知。
至於平民,就容易說的多了,這個羣體佔據了春秋之洲人口的七成以上,耕讀修行,一邊靠着體力智慧養活着各個統治階層,一邊還要無條件的服兵役、勞役。前者自不用說,而後者看似辛苦,卻也給了這些平民謹慎的機會,一旦建立了功業,甚至能夠平步青雲,進入文武士大夫階層。當然,平民中也不乏所謂的心術不正者,流落綠林,成爲遊俠甚至刺客。
由此得見,王族以及平民這兩個階層其實有着極大的靈活性的。
反觀文臣、武將、遊俠、刺客,一旦選定,便再無脫身可能,除非……離開春秋之洲。
這個完全不同於其他八洲的等級劃分,事實上是沿襲了當年的大商王朝的。由此也不難得見當年大商王朝的氣運之盛,哪怕是遭受了天條的重重封鎖,依舊難以撬動其根基分毫。
既然根基撬不動,那就只能從其他方面予以限制了。
首先一點,便是禁空。
失去了制空權,春秋之洲便失去了抗衡天庭的資本,使得天庭立於了不敗之地。
其次,便是花大力氣改造春秋之洲的環境,在難以改變玄黃之氣以及鴻蒙之氣成分比例的前提下,壓制玄黃之氣中的煌煌正氣,激發鴻蒙之氣中的暴戾。
不要小看這小小的改變,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環境影響人心,甚至動搖玄修、妖修的本質。於是乎,但凡廝殺戰鬥,便數倍甚至數十倍的慘烈了。
玄力、妖力、真元甚至精力、體力消耗速度的加快,使得萬夫不敵之勇變成了神話。哪怕你修爲再高,也要怕蟻多咬死象。
也正是因爲玄黃之氣中的煌煌正氣被壓制,使得玄紋陣列褪去了神秘的色彩,變得可有可無。於是,以玄紋陣列作爲基石的玄靈寶器自然而然的就效用大減。反倒是用特殊材料打造的兵器,哪怕粗製濫造,只要結實耐用,便更爲人所歡迎了。
公子雋將規矩一條條的陳述下來,經過展白的整理後,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簡單說來,在這些春秋之洲的重重規矩下,我等或玄修或妖修之人,變得更像是凡俗間的武術拳師。神通、特權未必不能用,但拳拳到肉的直接攻擊才更加的適應這種環境了。”展白沉吟片刻,總結道。
“雖不中亦不遠了。畢竟凡俗中所謂的武林高手,可沒有能力開山裂石,甚至於填海造林。隨便拉出一個來,都有千鈞之力。”公子雋糾正道。
“好吧,此事就說到這。接下來,公子可以詳細說說自己的境遇了。”展白沒有過多的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轉到了更讓他關注的話題上。
公子雋的境遇並不好,在來春秋之洲前,展白就已經知道。但殘酷的現實卻一次次的告訴他,還是遠遠高估了。
先不說堂堂一國世子,在塵埃落定前,說是儲君也不爲過,卻只是招募了區區五人。只是剛一進入春秋之洲,就遭到莫名的襲擊看,公子雋的生存環境之惡劣就可見一斑了。
之前碰到的那些妖修遊俠、刺客,若說無人指使,怕是傻子都不會相信了。
展白因爲剛入春秋之洲,兩眼一抹黑,自然是無法揣度出幕後的黑手,可公子雋作爲始作俑者,若同樣懵懵懂懂的話,就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了。
展白此問,其實也想要間接的獲悉公子雋對頭的信息。
作爲謀士,若是連主公的敵人是誰都不曉得,就實在太不稱職了。
“還望先生見諒,之前之所以沒有明言,實在是因爲患得患失的緣故。生怕先生在得知了一切後,會臨陣反悔。不過,現在不同了,既然已經進了春秋之洲,孤王自然不敢再有說隱瞞。”公子雋倒也坦蕩,略帶歉意的將自己之前刻意躲避話題的原因說了出來,偷眼看到展白並不生氣,才放下心來。
畢竟,若說起來,公子雋的這種手段實在算不得太光彩。
“先說外部環境吧。目前的春秋之洲,共有八國。以前曾跟先生說起過,除了中山國建國不久,勢力孱弱,爲了休養生息,大肆聯姻,以求自保外。其他七國彼此間雖有齷蹉,但仇恨卻有多寡之別。在這其中,齊、秦爭霸,楚、漢相爭,趙、魏、韓三國兄弟相殺。如此,與我楚國仇恨最大的便是漢國。孤王作爲楚國世子,自然也就有了資格進入漢國的必殺名單了。”畢竟關乎自己的安危,公子雋介紹起來,極爲詳盡。
“若是之前的那些遊俠、刺客是受僱於外,那麼漢國的嫌疑無疑是最大的。”話雖如此說,但看公子雋並不是特別重視的神色看,顯然對這種可能的信任度並不高,隨後只見他話音一轉,臉色也變得異常的陰沉,“而若是從楚國內部找幕後兇手的話,就實在太多了。”
“孤王雖未楚國世子,卻是最不被父王看重的一個,原因就是在我之上,還有三位野心勃勃的兄長,每一個都可稱得上是雄才大略。當然,對於王位也是頗爲看重的。所謂王家無親情,爲了那至高無上的權位,兄弟相殘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如此說來,公子是懷疑,此次的刺殺極有可能是那三位世子說爲?”展白眼睛微眯,面無表情道。
“至少他們的嫌疑最大。”公子雋並沒有否認。
“還有麼?”展白點了點頭。
“自然,而且可以說數不勝數。門閥勳貴甚至是朝中文武,但凡依附於我那三位兄長門下的,都有可能打着爲主分憂的旗號,暗地裡派人動手。”
“排除異己?這不是黨爭麼?”展白心頭一震,這最後的嫌疑給他的震動最大。
常言道,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
展白前世今生雖然都沒有這種朝堂上的經歷,可架不住前世的各種古裝電視劇甚至是小說的轟炸啊。
而縱觀前世近五千年的歷史,幾乎每朝每代,都少不了朝堂上黨爭的身影,甚至不後世的不少歷史學家批駁成最大的亡國之禍。
由此也不難想見其中的兇險了。
一入朝堂身似海,雖然還沒有正式的踏足楚國的朝堂,但已經給展白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展白憑藉着自身的智慧,在過去的近百年中,論起陰謀詭計,雖不敢說無往不勝,但也少有對手了。可這些顯然不是展白自視甚高的資本,他也不敢輕視那朝堂上的文武,不說其他,自己的親生爺爺展才孤,可正是楚國朝堂上位列三公的大司空啊。
展白與這位爺爺接觸的時間雖然不長,可即便如此,後者說展現出的魄力以及智慧,都讓展白折服不已。
一想到日後自己所面對的,都將是這種智慧、城府的老狐狸,展白就覺得有些頭痛。
“公子,看來咱們以後的路還很長吶。”不由自主中,展白髮出了一聲感慨。
同時間,一處頗爲隱秘的山洞之中,之前與展白有過交手的刺客荊軻,坐在上首的位置,對於下方一干妖修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熱鬧,卻是充耳不聞,手中的酒杯端在半空中,卻是遲遲沒有放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怎麼,還在對這次失手耿耿於懷?”不足三尺的猴妖啃着桃子走了過來,“確切的說,咱們也算不得失敗,畢竟上面並沒有交代一定要致目標於死地啊。”
“我並非在糾結此事。”荊軻搖了搖頭,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仰脖間,將裡面的酒水一飲而盡,“我是在想那個……展白。”
“展白?嗯,那倒是個人物,尤其是在劍道之上,竟然一點都不輸給你呢。”猴妖點了點頭,卻沒有多想。
“我是說,他叫展白!”對於猴妖的敷衍,荊軻顯然很不滿意,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那又如何,別說還有一字之別,即便是同名同姓,這天下間也不是稀罕的事情啊。”猴妖不以爲然道。
“展亦白,展白?難道真的只是巧合麼,莫非真是我想多了?”荊軻喃喃自語了一聲,不知爲何,心中的煩悶卻是一絲都沒有減少。
“可不就是。他是人,你是妖,而且你們倆的長相也看不出一絲的相似之處啊,所以說,你肯定想多了。”猴妖一邊說着,毫不客氣的抓過荊軻桌前的酒壺,也不用酒杯,直接對着壺嘴大口的吞嚥了起來。
“好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