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應該並不在鼎洲之上吧?”
展白神色複雜的問向身旁的展才申,只可惜……被徹底的無視了。
“走吧,有人在等着你們。”展才申看也不看身邊的四人,說話間,便款款邁步,向着山谷中央的那座水晶大殿走去。
一路行來,欣賞着沿路美麗的風景,但很快便讓展白髮現了一些詭異之處。
這偌大的山谷,有山有水,有樹有草,可偏偏卻沒有人,確切的將,是不見任何的動物。
生機盎然,卻又死氣沉沉,如此矛盾,卻是無比貼切。
“或許……這真的只是一座陵墓吧。”展白暗自想着。
事已至此,天賜展陵對展白來說,已經是越發的新奇了。
心中雖然有着衆多的疑惑,但展白再也沒有開口,因爲從身前展才申那肅穆的表情看,即便他說了,也必定得不到任何的答案。
對四人來說,看似閒庭信步,但也不過是用了兩柱香的時間,便已經跨越了十幾裡地,最終抵達了目的地——水晶殿。
請原諒這麼一個貼切卻並不確定的叫法,只因爲這水晶殿外沒有任何的文字記載,更別說牌匾了,相比起無名大殿,水晶殿無疑要妥當得多。
說是大殿,卻並不雄偉,至少擡頭看不到第二層,佔地面積也並不大。
一道同樣由冰雪鑄就的大門鑲嵌在大殿的正面,緩緩推門,一股徹骨的冰寒撲面而來,猝不及防下,饒是展白跟展良垣兩兄弟,也是不禁狠狠的打了個哆嗦,急忙調用真元或者玄力,護住體外。
跟隨着展才申踏步其中,一目望去,大殿內的一切已經盡收眼底。
說是大殿,說是一個放大版的書房更加的妥切,格局佈置極爲簡單,中央處有左右各設一主位,而在兩側則是兩排位置,最多也就只能做二三十人,可饒是如此,此時也是有半數位置空閒。
“父親大人!!”
“隱兒!!”
草草打量了一番座上之人後,展良垣跟展異口同聲道。
果然,在左右兩排作爲的末端,坐着的赫然是展傲天以及……隱兒。
親疏有別,展白的第一眼看到的正是隱兒,其次纔是父親展傲天,而且也並沒有太多的激動,只是會意的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於此同時,展白的腦子裡也開始飛速的運轉。
細細數來,不算剛剛進來的五人外,大殿中不過有十一個人,除去認識的展傲天以及隱兒,剩下的人,老少不一,卻全部都是陌生的面孔。而最爲人關注的無疑坐於主位上的那兩個人了。
右側的主位上坐着一耋耄老者,鬚髮皆白,但卻梳理的一絲不苟,紅潤的面孔上,卻沒有老人的慈祥,反而滿是嚴肅,給人一種古板、固執的感覺。深邃的眸子裡,不怒自威。
而在左側的主位上,則坐着一年輕人……竟給展白一種熟悉感。
“公子雋?!”展白腦中靈光一閃,不禁驚呼一聲。
這個年輕人赫然是之前,展白還在天漠城經營展家的一所酒樓之時,打着禮賢下士的名頭意欲招納自己的楚國棄子,公子雋。
“放肆,公子名諱豈是你一介布衣有資格叫的。”不等主人發話,已有人從右側一排的位置上站了起來,對着展白立身指責道。
展白循聲望去,神色不由的一窒。
好一個威武的將軍。
只見這突然站起之人,身量足有三丈之高,極爲雄壯,全身重甲,盡顯沙場鐵血,而更加醒目的是他鋼盔的兩側各有一角,若是仔細看的話,赫然是從頭盔內長出來的。
“牛妖麼?”展白眼神一凜,“修爲……深不可測。”
以展白現在的修爲,施展情殤劍眸,竟然都無法探清此人的修爲。
“牛犇,不得對先生無禮。”坐在上首的公子雋,顯然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臉色疾變,對着那牛妖厲喝一聲。
“先、先生……”別看這叫牛犇的傢伙粗魯囂張,可面對公子雋,卻是不敢有絲毫的不敬,悻悻的退了下去,可望向展白的眼神,還是透着滿滿的疑惑。
作爲公子雋的親衛參軍,牛犇雖性子稍顯粗笨,但也深知“先生”這個稱呼在春秋之洲的意義,這代表着心悅誠服的尊敬。
公子雋是何人,那可是自己的主公,未來,甚至會成爲一國之主。可他卻偏偏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謂之“先生”。別說牛犇了,在場之中,就連左側主位上,不動如山的老者,也是微微動容。
“孤御下不嚴,衝撞了先生,還望先生見諒。”不管出於何種目的,至少今天,公子雋可謂給足了展白麪子。
“無妨,無妨。”展白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這位將軍性格耿直,倒是讓在下佩服的緊呢。”
花花轎子人人臺,隱約中已經猜出些什麼的展白,自然不會無腦的做出孤傲之狀。
“諸位,還請坐吧。”公子雋溫文爾雅的書生模樣,一番客套,更顯平易近人。
展白等人一一在左右兩側的空位置上坐下。
展白兩兄弟自然坐在一起,至於展傲雲以及酆都自然是坐在了另外一側,至於展才申,卻是坐回到了前面的一個突兀的空位置上。
“父親大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待坐定,展良垣再也耐不住性子,開口對身旁的展傲天問道。
“這……”展傲天臉現難色,偷偷的瞥向左側主位上的老者。
直待那老者微不可查的點頭,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展傲天先是深深的看了自己兩個兒子一眼,組織了一番語言,這纔開口。
“此事,還要從半個月之前說起。”展傲天說出第一句話時,就不自覺的瞥了對面的展傲雲一眼。
隨着展傲天的敘述,事情的始末便漸漸的浮出水面。
話說,半月之前,展傲雲無疑更加的意氣風發。
猝然發動政變,一舉奪下大哥的家主之位,雖然還留下了些許隱患,但對展傲雲來說,不過都是芥蘚之症罷了,而通過五年時間的經營,更是在天賜展脈中穩固了自己的權勢。
所謂的芥蘚,無非就是躲入展府內的大哥,依舊流落在外的兩個侄兒了。就在展傲雲完全掌控住天賜展脈,準備全力拔出隱患之時,意外發生了。
先是在天賜展脈中,一向不爲人重視的展才申,突然找上了他,然後高調的亮出了守陵碑。
這一變故,當時就震的展傲雲心神一蕩,可隨後,這位九叔所帶來的消息,更是讓他整個人都呆了。
“陵墓開,文武令!”這是當時,展才申開口的第一句話,神色從未見過的肅穆,而直到那時,纔講家族的一些隱秘告知展傲雲。
總結起來,就是天賜展脈的生存之道。
其實不止是天賜展脈,在整個鼎洲,很大一部分的頂級勢力或者家族,都有着相同的生存之道。
那便是學成文武藝,賣於帝王家。
而這其中的道理,無不指向一個地方,那便是位列鼎洲之一的春秋之洲。
春秋之洲名列鼎洲之一,更被稱爲中原之地,僅這個稱謂,就可看出其特殊之處。
其他且不論,只說天賜展脈一家,已經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便已經將家族的興旺依託於了春秋之洲。
輔助明君,甚至是各位其主,在這個過程中,不僅是個人的歷練,更是能夠極大程度的提升家族的名望,從而主宰家族的興衰。
爲了達到這個目標,天賜展脈會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調遣家族內的精英進入春秋之洲,各選明主輔佐。
在很久以前,展白就很奇怪,爲何在爺爺輩的嫡傳一脈中,只有展才申一個人,甚至於連他的親生爺爺,也不知去向。
對於這個疑問,展白當初曾經問過展才申,但卻沒有得到答案。
而現在他終於知道了,他的爺爺,展傲天以及展傲雲的親生父親,正是那個坐在左側主位的老者,而自從一百年前,他就率領着一干家族精英,前往了春秋之洲。
而現在,老爺子回來了,自然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兩個兒子爲了家主之位,鬧的你死我活。
可以想見,當展傲雲從展才申的口中,得知這一切後,心情是多麼的悲催。
沉寂幾十年,好不容易奪來的家主之位,還沒有徹底的摒除隱患,卻被突然迴歸的老爺子徹底的破壞。
可心中再是不甘,又能如何,且不說出於爲人子的孝道,還是老爺子在家族內的威望,讓他都不得不放棄。
於是,在老爺子的暗中命令下,展傲雲接觸了對展府的包圍。隨後,在展才申的調解下,展傲天夫婦終於走出了展府。
兄弟兩人的恩怨,瞬間冰融雪化。
當然,這一切的變故,都被完全的保密,除了嫡系以外,就連家族內頗有權勢的閣老會,都一無所知。
在知道了這些之後,對於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展白也就不在有任何疑惑了。
事實也是如此,這一場,展白跟展傲雲的對陣,更像是早就被人導演好的兒戲。
至於目的……
展白深深的看了公子雋一眼。
“今日一戰,諸位有目共睹。以結果論,無疑是傲雲一方勝,而且是大勝。想必,沒人心生懷疑吧?”等待展傲雲講出前因後果,坐在左側主位的老者終於開口了。
聲音明朗,不吭不卑,滿含上位者的威嚴。
“是,正是如此。大司空所言不錯。”立時有人附和。
“大司空的判罰很公正,不過……”輪到公子雋開口,卻是先揚後抑,語氣一變,“不過大司空也說了,只論結果。可若是從過程看,此一戰,對於展兄,卻是有失公允了。”
“哦,殿下有何高見?”老者故作疑惑道。
“戰者,講究的無非是天時地利人和。此一戰,衆所周知,展兄一方,幾乎沒有任何優勢。識敵不明,客場作戰,而兵力又是相差了太多,若是平衡了這所有的不利因素,再論結果的話,展兄已經做到了無懈可擊。”公子雋話裡話外,無不充滿了對展白的讚譽。
“殿下此言差矣,這世上哪裡有公平可論。成王敗寇,纔是至理名言也。”老者搖了搖頭。
“呵呵,但這選擇權,卻在孤的手中,不是麼?”公子雋笑語嫣然道。
“老夫只是提供意見,自然不會爲殿下決斷。”老者拱了拱手,便目不斜視的閉口不言。
“展先生,此次,你可願做孤王的管仲、商鞅麼?”沒有絲毫的猶豫,公子雋陡然離席,走到展白的面前,目光灼灼的問道。
“我是不是無法拒絕?”展白直愣愣的望着公子雋,語氣凝重道。
“這……”公子雋一愣,顯然沒想到展白會說的如此直白。
“公子勿怪,可否給在下三天的時間考慮。三天後,必定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展白開口道。
他這番表態,自然不是惺惺作態,事實上,他是真的不喜歡這種被強迫的感覺。
好在,這公子雋算是熟人,而且態度也非常的不錯,否則,怕是早就翻臉了。
展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可這卻不能強制在自己的身上。
就以這次而論,出兵救父,展白是出於孝道,可若是除去這一點,就算是被人將刀架在脖子上,他也很難妥協。
展白是展白,天賜展家是天賜展家,不論從前、現在還是未來,展白都將兩者分的很清楚。
“這……這是當然。所謂良禽擇木而棲,即便是孤王也不能強買強賣。”公子雋話雖如此,但笑得卻有些勉強,眼眸中更是閃過一抹的憂色。
“大司空,孤王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至於成與不成,就只看展先生的選擇了。既如此,那孤王就先告辭了。”公子雋沒有走回位置上,轉身向着主位上的老者拱了拱手。
“也好,有些規矩,老夫也要跟這些不孝子孫講講,既如此,那就不送殿下了。殿下且去別苑休息吧。”老者淡淡的回了一句。
“展先生,孤王等你的好消息,就此告辭。”公子雋接着向展白拱了拱手,這才轉身離開,隨着他的離開,連通那牛犇在內,還有三人也急忙起身,跟了上去。
“現在,大殿中也沒有外人了,有些晚輩或許不認識老夫,既如此,老夫就自我介紹一番。”目送公子雋一行離開大殿,主位上的老者陡然開口,目光在大殿內所有人的身上一一瞥過,“老夫展才孤,百年前天賜展脈家主,至於現在麼……司職春秋之洲楚國大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