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簡單的寒暄後,展亦白知道,這些身穿道袍的劍修,全部出自一個叫蜀山的宗門。
對於蜀山這個名字,展亦白沒有絲毫的印象。至於身旁的鼠妖……還是不要指望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巡山小妖,能知道多少外面的事情了。
兩人雖然對蜀山並沒有太多的瞭解,不過從這十幾個人舉足間所散發出的氣魄看,絕非默默無名的所在。
“敢問,這位……兄弟,貴姓?”一路之上,中年道士似乎對展亦白很感興趣,主動的湊了上來,詢問道。
“展亦白。”展亦白不覺得有什麼隱瞞的必要,名字而已,“你呢?”
“貧道蕭遠山,道號遠行道人。”中年道士雖然開口貧道,閉口貧道,卻幾乎不說“無量天尊”之類的唱喏。
“遠行道人?這名字倒是有趣。”一旁的鼠妖不禁插了句嘴,可他這帶有揶揄的態度,立即就惹來了其它人的怒目而視,嚇得他急忙縮了縮脖子,再也不敢多嘴了。
“呵呵。”遠行道人也不生氣,風輕雲淡的笑了笑後,繼續與展亦白攀談,“不知展兄弟,修爲幾何?”
“這……”展亦白有些爲難了,不是不想說,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貧道唐突了,還望見諒。”眼見展亦白猶豫,遠行道人還以爲自己犯了忌諱,急忙道歉。
此事便揭了過去。
“道長,我能問一下,你們爲何要捉那豬妖麼?”展亦白突然開口問道。
“這……罷了,也不是什麼秘密。此豬妖名叫朱剛鬣,來歷不詳,直到現在也是無據可查。此豬妖一經入世,就犯下了大案,闖入崑崙山,盜取了一柄兵器。被發現後,又大鬧了一場,最終被崑崙山三十六洞府發下通緝令。只可惜,此豬妖極爲狡詐,每每總能逃過圍捕,反倒讓崑崙山損兵折將。”遠行道人說到這,臉上不無幸災樂禍,不過很快就陰沉了下來,“原本此事與我蜀山實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係,只是這豬妖千不該萬不該,竟然薰心,侮辱了我門下的一名女弟子。於是,奉宗主之令,務必擒拿此賊,打入輪迴,以儆效尤。”
“蜀山鼠爺我是沒有聽過,不過崑崙山倒是有所耳聞。那可是鉅鹿之洲的豪門,距離咱們這裡豈止是隔着千山萬水,你們不會也是來自鉅鹿之洲吧?”不讓鼠妖說話,實在比殺了他還難,這不,趁個嫌隙再次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只不過,你說話就說話,可也要懂得察言觀色啊。
難道就沒有從這遠行道人之前說話的語氣中,聽出,崑崙山跟蜀山貌似關係並不愉快麼?
果然,鼠妖的這番話,再次惹來了所有蜀山弟子的怒視,若不是遠行道人眼色制止,怕是早就有人動手了吧。
“呵呵,這位鼠兄只知崑崙,而不知我蜀山,倒也情有可原。畢竟,崑崙山三十六洞府一向自詡有教無類,底下弟子中不乏妖修。而我蜀山卻是不同,宗門之中除了有一些妖修的供奉外,弟子卻是不收妖修的。”不得不給遠行道人的涵養點一個贊,對於鼠妖的話,不僅沒有絲毫的憤怒,反而極爲耐心的解釋了一番,“不過,在鉅鹿之洲,我蜀山跟崑崙山的地位,卻是不相上下的。”
“難道你們是一路從那什麼鉅鹿之洲追過來的麼?”展亦白不無詫異道。
若是真如鼠妖所說,鉅鹿之洲距此相隔了千山萬水,那距離是相當遠了。
“呵呵,當然不是了。貧道帶着這些弟子,原本是來五胡歷練的,只是得到宗門的秘令,也算是順手爲之罷了。”遠行道人搖了搖頭。
……
“沒想到這豬妖當真可惡,被兩大宗門通緝,即便逃到我們棲霞嶺,竟然絲毫不知收斂。現在更是發展到,要凡俗百姓進獻童男童女以供享用的地步,當真該死啊。”展亦白咬牙切齒道。
不過,他嘴上說的痛恨,可從遠行道人的口中也隱約的知道,此豬妖絕非易於之輩。說不得,自己此次真的有些衝動了。
好在,運氣不錯,得遇蜀山弟子,聯手之下,想必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是啊,此獠太過可惡,若是讓他在留存下來,不知還要禍害多少人呢。”遠行道人應承道,不過話音一轉,定定的望着展亦白,滿是好奇道,“展兄弟,貧道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見教?”
“道長請問。”
“貧道雖本領微末,雖不敢稱是火眼金睛,但在看人方面,還是有些心得。可卻實在看不出兄弟本體爲何……當然,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當貧道沒說。”遠行道人說話間,目光都變得熱切起來。
從見到展亦白的時候,他就起了疑心。
遠行道人曾經修煉了一種秘典,幾乎一切妖修在他的眼睛裡,都無所遁形。可展亦白身上明明散發出濃濃的妖氣,必是妖修無疑,可讓他驚異的卻是看不出他是何妖怪所化。
這種結果,甚至讓他懷疑,展亦白根本就不是妖怪,只是走上了妖修的人而已。
獸能妖修,人自然也可以。
只不過,人跟獸畢竟有着太多的不同,想要走妖修之路,其難度堪稱令人髮指。原因其實很簡單,人在億萬年的進化中,走上了跟其他生靈完全不同的道路。尤其是工具的出現,讓人對身體的依賴性越發的小了,身體越發的孱弱,而大腦卻是越發的發達。而妖修注重的便是煉體。
在體魄上,人跟獸相比起來,實在是沒有任何的優勢可言。
當然,這裡的對比,可不僅僅是力量,而是各方面的。
打個比方,老虎比之人,無路力氣、速度還是牙齒的鋒利度上,自然佔據了絕對的優勢。而若是拿一隻螞蟻,跟人比的話,就顯得有些說不通了。
其實不然,螞蟻雖小,而且人甚至只需動一下手指頭,就能將其碾成碎末。這更多的只是因爲兩者體型的不同。若是將螞蟻放大的人的大小,其力量之前,比之成年的男子,足以高出幾十倍。
說了這麼多,就是想要證明一點,人選擇妖修的難度之大。這幾乎是先天上的缺憾,即便走上了妖修,其成就也是極度的有限,遠不如玄修。
正因爲如此,真正走上妖修的人,少之又少。
不過,看展亦白在帶着一隻鼠妖的情況下,都能御空而行,那就顯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兩種情況,要麼,展亦白是飛禽類的妖修,可問題是爲何遠行道人看不出他是什麼飛禽所化呢?
第二種情況,展亦白若是走上妖修的人,那麼其修爲就實在太可怕了。至少太玄境的妖修,而且還是人類。這種情況,遠行道人即便是博覽羣書,也是從未聽說過的。
“他是鼠爺我的遠房侄子,自然也是老鼠變的了。”鼠妖心頭一陣緊張,生怕展亦白說錯了話,急忙搶先道。
只可惜,他這話也就能騙騙棲霞嶺上傻傻的小妖,又如何騙得了遠行道人。
遠行道人對於鼠妖的話置若罔聞,眼睛依然盯在展亦白的臉上。
“不瞞道長,此事我也不知道。”展白眼睛一黯,“事實上,我腦袋裡就只有最近幾天的記憶而已,除此之外,就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展亦白。其他的,都是一片空白。”
“我到底是誰?我從何處來?怎麼會在這裡?我經歷了什麼?我是什麼修爲,本體又是什麼?以前有什麼親人等等,一切的一切都不知道。”
說到最後,展亦白已是一臉的淒涼。
呃?
展亦白的回答,不僅是遠行道人,就連其他蜀山的弟子,也是紛紛的愕然。
實在沒有想到,一個簡單的問題,竟然挖出瞭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尤其是其中的幾名女弟子,看向展亦白的目光中,更是露出憐憫之色。
鼠妖實在沒有想到,展亦白竟然如此坦蕩的向一羣剛剛結識的陌生人道出了自己的身世,心中不禁暗罵了一聲傻蛋。
“要不是鼠爺跟在身邊,這麼傻,就算讓人賣了,估計還會巴巴的替人數錢吧。”
當然,展亦白並沒有鼠爺想的那麼傻。他之所以對遠行道長說出了一切,其實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空白的記憶對他造成的困擾實在太大了,鼠妖不過是一個蝸居一隅的巡山小妖,見識實在淺薄,根本不可能給他多少幫助。反觀遠行道人就不同了,此人出身蜀山,而且從他到歷經千山萬水到五胡之洲歷練上,不難看出,絕對是見識廣博之人。說不定有辦法解開自己身上的未解之謎呢?
就在展亦白滿心期許的等待遠行道人的回答之時,突然之前與他發生過口角的年輕道士卻是打破了一切。
“師叔,到了。”
循着年輕道士所指,所有人俯視而下,只見腳下赫然是一片亂石灘。
只是這亂石灘地形雖然複雜,上面碎石遍佈,可怎麼看都不像能藏人的所在啊。
年輕道士也不解釋,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方羅盤,凌空便扔了下去。
那羅盤一經脫手,飛翔了一陣後,便懸浮於亂石灘的上空。
嗡!!!
金光閃爍,下一刻,羅盤便放向下方射出一束金光。
金光不斷變粗,等到了地面之時,已經將整個亂世灘籠罩其中。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下,只見金光下的亂世灘不見了,反而矗立着一座殘破的小廟。
“好一個豬妖,竟然擁有芥子洞府。此次若不是帶來了尋蹤盤,怕是還尋不到他呢。”遠行道人神色有些凝重。
顯然他口中的芥子洞府,並不在情報之中。
只怕此次的行動不會那般簡單啊,誰敢說此豬妖還有沒有其他不爲人知的手段呢。
“咦,有人出來了。”鼠妖眼尖,指着那殘破的廟門尖聲說道。
果然,金光籠罩下的殘破小廟,突然大門洞開,隨即,便見數十名凡俗的青壯男子神色麻木的走了出來,彷彿察覺不到籠罩的金光一般,一步三回頭中,漸漸已經走了金光籠罩的範圍。
“師叔,要不要將他們拿下。”年輕道士問向遠行道長。
“不用,如果貧道所猜不錯。這些人應該就是展兄弟剛纔所說,前來貢獻童男童女的凡俗百姓了。他們走了更好,一會打起來,也免得傷及無辜。”遠行道長制止道。
“走,咱們去會會這朱剛鬣。”待村民走遠,遠行道長再無耐心,對着蜀山的弟子一揮手,便迅疾的直衝而下。
展亦白剛要跟上去,卻被鼠妖拉住了。
“說你傻,你還真傻啊。這豬妖非比尋常,肯定不好對方。正好讓這些人打頭陣,咱們跟在後面,若是事不可爲,也能及時逃跑啊。”鼠妖恨鐵不成鋼的數落道。
這一次,展亦白沒有再反駁,也沒有反對。
確實如此,剛纔察言觀色,展亦白可是清楚的看到遠行道長臉上的凝重之色。
看樣子,此豬妖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厲害啊。
芥子洞府,通俗點講是一種可以臨時藏身之地。可以容納生靈,同時又能融於四周的環境,起到以假亂真的效果。
蜀山一衆弟子當先落地後,立即就擺出戒備的陣型,最終由遠行道長出手,推開了廟門。
吱呀!!!
破廟那幾乎處處漏風的大門緩緩打開,隨即一股濃烈的妖氣就從廟宇之內衝了出來。
“不好,快退。”遠行道長神色大變,一聲怒吼之後,雙手飛速的掐出劍訣。一直護於他頭頂之上的飛劍,立時散發出奪目的光華,一招力劈華山,生生的在身前撒下了水潑不進的劍光。
轟!!!
濃重的妖氣與劍光相撞,發出巨響的同時,肉眼可見中,甚至發出了一層漣漪狀的音波,迅速的輻射而出。
噗!!!
遠行道長爲了保護身後的弟子,首當其衝,整個人如同敗絮般炸飛而出,噴灑下一路的血跡。反而是其他十幾名蜀山弟子,退的及時,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波及。
砰!!!
塵土飛揚,遠行道長的身形狠狠的砸進幾十丈外的土地之中。
“遠行師叔?!”
事出突然,蜀山弟子無不駭然色變,焦慮的衝向了遠行砸落之地。
“咳咳,好一個陰險狡詐的豬妖。朱剛鬣,你該現身了吧?”滿身狼藉的遠行道長從土坑中爬了出來,來不及迴應弟子們的關心,神色凝重的望着大門洞開的破廟。
“嘿嘿,蜀山的牛鼻子,俺老豬等你們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