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不屑的眼神中,展白就那麼閒庭信步的向着最中央的擂臺走去,臉上始終掛着微笑,風輕雲淡的,彷彿不是趕赴戰場,而是閒情逸致的踏春。
“剛纔,嗯,不錯。我這個師兄很欣慰。”當走到顏修兒所在的擂臺時,展白突然停了下來,低聲讚道。
“哼。”顏修兒似乎並不領情,冷哼一聲,將頭別了過去。
“呵呵。”展白苦笑的搖了搖頭,倔強的小子。
“小心了。”
身後傳來顏修兒冰冷的提醒之聲。
……
最中央的擂臺,一向只有核心弟子纔有資格踏上去。對其他弟子來說,這裡就是聖地,更是一種地位與榮譽的象徵。
踏、踏……
一步一臺階,展白就那麼慢悠悠的走上了擂臺,最後在邊緣處站定。
對於兩人的糾葛,坐於南邊的宗門高層,此時彷彿集體變了啞巴,沒人阻止,放任自流。當然,這本身也是變相的默認。
中央擂臺,有一個名字,叫印劍臺,取印證劍道之意。狀如圓盤,佔地卻是極爲寬闊,直徑足有百丈,也是六方擂臺最大的一個。
此時展白所立的位置處於印劍臺最左側的邊緣,而袁步饒則位居中心,兩人遙遙相望。幾乎在展白走上擂臺的瞬間,一股強烈的戰意就從袁步饒的身上輻射而出,將整個擂臺籠罩其中。
八品太初境,袁步饒的修爲即便是放眼核心弟子,都是佼佼者,唯一能夠將其壓下去的就只有修爲達到九品太初境巔峰的程宏,而他也是兩年前宗門大比的第二名,同時位列五宗比擂第四。因爲連痕晉升入執事,他隱然成爲此次廬山劍宗弟子中的首席。
反觀另外一邊,展白此時的修爲卻還不到三品,別說是核心弟子,就是在普通弟子中,都算不得高。
怎麼看,這都將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比試。
“趙銘傳,你可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麼?”既然已經徹底的撕破了臉皮,袁步饒甚至連聲師兄都不願喊了,直呼展白的名字。
“兩年咯,似乎並不長吧,聖人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看來你非君子。”展白揶揄的笑道。
“伶牙俐齒,希望等會,當你被我踩到腳下時,還有如此嘴硬。”袁步饒氣的咬牙切齒,尤其是展白那吊兒郎當的無所謂模樣,更是徹底的點燃了他積蓄了兩年的怨恨怒火。此時此境,他到底憑着什麼依仗如此囂張,他還有什麼資格如此張狂?
“呵呵,八品太初對二品,袁師弟果然威風。兩年前,就在這方擂臺上,你我同爲七品太初,十招就把你打成了狗。數月前,我半步太易,而你到現在也不過八品。說真的,若是將我換成你,就算不找根麪條將自己勒死,也剃個禿瓢,遁入空門,再無臉面見人了。”展白撇了撇嘴,極盡毒舌之能,將袁步饒氣的全身顫抖,髮梢都根根豎了起來,一縷縷白煙從發間升騰而起。
“閉嘴……”袁步饒嘶吼。
“不閉,你咬我啊。哎,呸呸,要真讓你咬了,老子珍藏了近二十年的初吻不就沒了,不妥,絕對不妥。”展白這邊神色誇張的懊惱搖頭,而另外一邊,袁步饒終於剋制不住,一挺手中長劍,速度極快的刺了過來。
落英劍,起手式“狂風忽起”。
作爲廬山劍宗的鎮宗術典之一,落英劍可以說是最受弟子歡迎的術典,但凡有資格修煉的精英弟子以及核心弟子,無不將大部分精力放在此術典之中。落英劍爲上品黃階術典,共有五式,分別爲“狂風忽起”、“芳葉悽悽”、“萬花齊落”、“落英繽紛”以及最後的“四虛四實”。
狂風忽起爲起手式,是凝力階段,可以在短時間內調動起體內最大限度的玄力,讓後面的招式越發的凌厲。
由此可見,此式其實並沒有多少殺傷,中途必然變招。
果然,當袁步饒距離展白僅有一丈之餘時,劍光閃動,萬花齊落使出。
劍未道,猶如狂風暴雨般的劍風,將展白的束帶吹短,長髮狂舞,衣衫獵獵,身軀似乎無法承受的向後踉蹌了半步,立足之處,半個腳掌已經脫出了擂臺。
“你……該死。”袁步饒神色猙獰,兩人修爲上的巨大差距,讓他自信,展白絕對難以在此招之下全身而退,一個不好,甚至可以直接將其斬殺。
內心的怒火,讓袁步饒的神智早已不再清醒,腦海中縈繞的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殺”。至於宗門戒律,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不好,這孩子怎麼如此衝動。”一名長老驚呼聲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色變得極爲難看,赫然是袁步饒的師父。
其實不止是他,算上公孫戰、曹在川在內,所有的宗門高層,此時都完全變了顏色。
剛剛這些人之所以沒有阻止兩人違規的約鬥,其實更多的是想利用袁步饒的手,敲打展白一番。誰讓他這段時間給宗門惹下了太多的麻煩呢。只可惜,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袁步饒的心智竟然會如此脆弱,被展白三言兩語就撩撥的完全喪失了理智,一出手就要置展白於死地。
此時,看臺距離印劍臺足足兩百丈之遠,饒是公孫戰太始之境,想要阻攔也已是力有不逮。
若是展白真有個三長兩短,可以預見,廬山劍宗將會承受何等的後果,想到這,曹在川兩股都開始打顫了,心中不住的祈禱,只希望距離印劍臺最近的執事能夠及時出手,雖然這種可能是那麼的微乎其微。
袁步饒的出手太過突然,本來就存着殺展白一個措手不及的打算,更何況是旁觀的執事了。
直等到鋒利的長劍已經遞到了展白的面前,那距離最近與顏修兒站在同一擂臺的執事都沒有反應過來,甚至是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傻了。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似乎已經預見血染擂臺的一幕。
“劍意逍遙。”位於刀口浪尖的展白雖然臉上同樣有些驚愕,但嘴巴還是極爲鎮定的低聲念出了這四個字。
呼!!!!
凜冽的劍風將展白徹底的絞碎,如青煙般支離破碎,直至消失。
擂臺外,原本發出的陣陣驚呼,如同被剪輯了般,突然凝固。
寂靜,確切的說是死寂。
本應被絞碎的展白,突兀的出現在袁步饒身後數丈之外,驚魂未定的劇烈喘息着。可以清晰的看到,其背後的衣衫已經完全被冷汗打溼,那俊俏的臉上更是佈滿了一層的汗珠,積少成多,順流而下,自下巴上滴落。
不僅是弟子被這種完全超出他們所能接受的變故所震撼,就連宗門高層,也無不瞠目結舌。
移形換位?
這是什麼功法,又或者說是術典?
饒是地位最高的公孫戰自詡見多識廣,也從未聽聞過這種詭異強大的術典。
不過,從展白那近乎虛脫的狀態看,他現在想要施展這種能力也絕非易事。
展白之前確實施展過劍意逍遙,一開始是對乙燕,後來又應對隱兒的偷襲,但前者故意壓制了修爲,而後者的修爲卻並不高。但袁步饒卻不同,他的修爲可是達到了八品太初境,而且一上來就施以全力,凜冽的劍風甚至對展白的身體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禁錮。
劍道一途,先有招,後生道,最後成意。由此可見劍意的高深奧妙。
前世的陸敵,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近乎瘋狂的追求劍道,方纔花費了百多年,才修成了劍意,並將此傳承給了現在的展白,讓他幾乎從起點上,就擁有了別人難以比擬的優勢。
但擁有了劍意,卻並不等於可以使用。此時的展白更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擁有了足以狂奔的雙腿,卻連直立都難以做到。
劍意同樣如此,此時的展白懂得如何催動劍意,但真正要使用,卻還差得遠,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的修爲。
之前面對乙燕以及隱兒的威脅,他只需要模擬出一絲劍意的皮毛,就能輕鬆的化解,可當雙方的修爲差距足夠大時,困難的程度就數倍的增加了,而這已經超出了展白所能承受的範圍。
差點耗盡全部玄力,才勉強避過袁步饒必殺一擊的展白,根本來不及高興,事態的發展已經有些超出他所能掌控的範圍了。如果說,之前,展白有六成把握能夠將袁步饒打敗,那麼現在,已經剩下不足兩成了。
所以,展白明白自己絕對不能再如此被動,否則,連那兩成的勝算都將不存。
鏘!
展白抽出了腰間的長劍。
此劍名“輕痕”,乃是一柄玄靈寶器,而且品質達到了中品世器。
玄靈寶器作爲修行者的武器,比之凡俗武器不論是在材料還是鍛造上,都有着天壤之別,但同爲玄靈寶器,同樣有着品質的差別,從低到高分別爲若器、世器、名器、羽化、造化等,除了若器外,其他各品質又分上、中、下三品。
打個比方,之前展白在宏文院的招良集所遇到的那個麻桿男子,他所持有的鐵筆便是若器,所謂若器,其實是玄靈寶器的廢品,擁有一些超出了凡俗武器的特性,但卻又未達到真正玄靈寶器的要求。
廬山劍宗的普通弟子甚至是精英弟子,所使用的長劍大多都是此類。
至於世器,纔算得上了真正的玄靈寶器,比如乙燕所持有的繡花針,還有展白手中的輕痕。
展白手中的輕痕,一直是趙銘傳的隨身配劍,這把劍並非廬山劍宗所賜,而是來自節度府。作爲節度的子嗣,擁有一把世器,這並非難事。
“四虛四實。”